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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食堂里的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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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薇很开心，因为她的舍友、好朋友终于振作起来了。自从宋薇上过了沈悟大神的第一堂课，整个人一下子就摆脱了之前那副颓丧的样子，很快地就恢复到了她原来健康、积极的生活状态。啊！这就是精神偶像的力量！
比如像现在，周六早上九点，她刚醒，但宋薇已经不在宿舍里了。
宋薇早就起来了。她没有设闹钟，可人就自然在六点半醒了，强大的生物钟把她拽回正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梳洗，穿上运动服，拿了手机，套了口罩，戴上蓝牙耳机，一路慢跑来到学校西操场。
北京的冬天常常受雾霾困扰，不过最近环保运动在严抓，北京周边的城市大大小小的工厂都关闭了，排放不达标的车辆都不让上路，据说有些地方连烟雾大一点的餐馆都不让开了。这些措施有用或无用，放在大环境下也难以衡量，不过比起往年雾霾大肆肆虐的情形，今年的北京城是干净了许多。
P大长期有一个冬季健身计划，阳光长跑。在11周内，男生不低于63公里，女生不低于42公里，每次锻炼的平均时速为6-15km/h，每次最少跑步距离为1公里，成绩纳入期末考量，未完成规定里程的体育课不及格。
这个计划颇受学生们诟病，原本在北京常有雾霾的情况下，在室外长跑就等于慢性自杀。研究显示，雾霾天里空气中含有的有毒颗粒物，被吸入后会引发炎症反应，会直接导致气管炎、肺炎、 心脏病的发病率增高。
而且还加上校方强制、成绩纳入考量、甚至还开发了一个“GPS”APP专门用来打卡，这就有点毛病了，APP规定跑步只能跑一条路，考勤时间从早六点到晚十点，打卡时还必须上传有着相应时间的水印照片——一张拍摄了你的那张大脸和身后运动场地背景的合照。
宋薇本来就是过敏性体质，这样的她在雾霾天身体反应也比常人更为强烈。但这样的程度却不足以让她得到一张医院开出的证明，证明她不能参加室外长跑。没奈何，为了分，宋薇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多跑一点。
“把事情都赶在前面做掉。”这是宋薇妈妈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宋薇慢慢绕着圈，把速度维持在要求的最低时速，一路上遇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纷纷打了招呼。大家对她那段失败的恋情都有所耳闻，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是都很热情地约有空出来吃饭，宋薇一一笑着应了。慢慢低头跑步时，心里略过了一遍，无奈失笑：要是这些人真的说话算话，每个人都拉她出去吃一顿，按一天一顿去算，她都可以吃到明年了。
“铃铃”有来电进来了，温柔地卡掉了陈奕迅的《1874》。宋薇按下接听键，听筒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囡囡啊，起了呀？”妈妈的声音穿过千里以外，以电波的形式传入她耳中，那样温柔的声音，在寒冷的冬季清晨，居然让她鼻头有些胀胀的。
“妈，我跑步呢。”宋薇吸吸鼻子，略带埋怨地撒娇，脚步并没有慢下来。
“哦哦，跑步呢？那妈妈过会儿再打过来啊？”宋妈妈显然觉得自己这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嗯——”宋薇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可这一个音节可真是九曲十八弯，道尽人间三昧，一切尽在不言中。
“噢噢好好，妈妈不挂电话，妈妈陪我们囡囡一起跑步哈，”宋妈妈在那头笑了起来，“我们囡囡这么大了都有男朋友了还爱跟妈妈撒娇，真羞羞脸。”
“…”
宋薇没有说话，话筒里只传来了喘气的声音。
宋妈妈以为自家女儿跑步跑的正累，非常善解人意的接过了话茬：“那妈妈讲你听着啊，小郤最近怎么样啦？你伯母说最近这孩子很少打电话回家啊，是不是学业太紧张了？”
“嗯。”
宋薇真不想听见这名字，可她又暂时不想告诉妈妈——虽说她在成长过程中和妈妈真的就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可要她怎么开口说“妈你和爸看好的那个小子把我踹了，我一气之下出去睡了一个陌生人，结果发现他是我老师”？所以她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
“…小郤如果真这么忙，肯定连饭都不会好好吃，这可不行啊，他本来胃就不好，现在年纪慢慢大了要懂得好好保养自己身体，你平时和他在一起要好好看着他啊，知道吗？”
“嗯。”
宋薇不情不愿应了，心里想着那个死人不知道在哪里和诸如啦啦队的美女鬼混呢，到时候吃饭时你一口我一口，有病也会变没病啦！
“还有啊，春节你俩什么时候回来啊？票订了没哦？该定啦！到时候我和你爸去机场接你们俩啊，想吃什么妈妈现在就准备起来啊，腊肉板鸭，还要什么啊？哦对了，言郤那孩子喜欢吃炒米粉…”
“妈！您别老是’言郤言郤’的好不好！”宋薇实在听的忍不住生气，不过下一秒又冷静了下来，找补了一句，“您别老是关心他，您女儿在这呢，您问都不问一句，谁是亲的呀？”
“你是你是！唉呀，怎么还跟自己男朋友吃起醋来了！”宋妈妈先惊讶后失笑，在她看来，两个小孩子感情这么好，自然不会想到别的方面去。可宋薇是越听越憋气，可偏偏还不能发出来，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手机要没电了”，匆匆说了个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言家和宋家关系很好。在还没有宋小薇和言小郤的时候，两家的爸爸已经相识，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两位妈妈也很聊得来。后来言爸爸耐不住两点一线的生活，自己跳出体制，下海就捞到了第一桶金，而后生意越做越大。宋爸爸生性恬淡，也算坐得住，慢慢就按部就班越升越高。
后来，言小郤先出生，提前了宋小薇大半年，本来有宋妈妈帮忙是可以提前上学的，言家父母却说了“男孩子上学晚一点也没事，让他等等妹妹吧”，而后言小郤和宋小薇就上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同一班。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一直以来言郤都照顾了宋薇很多。
诗经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这句话实在是很有道理。刚开始宋薇一直把言郤当哥哥一样看待，她一直不太懂爱情应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个人一直照顾她、宠着她很好、很有安全感。后来言郤初三的时候向她表白，她一点惊喜都没有，只觉得有些慌张，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反正最后，两个人迷迷糊糊的，就“在一起”了。
这么多年过来，很多人夸他们是模范情侣，郎才女貌、同班同学又是青梅竹马，家长很开明持开放态度，学校很开明，所有老师都是默许的容忍着，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困难阻碍，没有任何小说里应该出现的“大魔王”“大反派”阻挡在路上，不用屠龙不用英雄救美，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走过了六年。
然后，突然有一天就分手了。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言郤爱她多一点，言郤会吃醋，她去看他的篮球比赛时，只许为他一个人加油。上次市赛，他们高中别的球员进了球宋薇兴奋地尖叫了一声，过后都被言郤念了很久，说什么“你的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
宋薇就不这么小鸡肚肠，言郤很帅啊，成绩又好，总有女生向他投递情书、送早餐甚至送秋波的，言郤看都不看都要扔掉，宋薇却很兴致勃勃，一边毫无芥蒂地吃着别的女生买给自家男朋友的早餐，类似什么麦当劳的猪柳蛋配橙汁啊，一边很有耐心地欣赏那一封封饱含爱意的情书，一边还吐槽道：“言郤，你哪有她们说的那么好？她们还要你的球衣诶，真恶心，都是一股臭汗味，倒贴钱给我我都不要。”
“你敢不要？你敢不要？”通常这句话之后就是言郤扑上来挠她的痒痒肉，然后言郤的同桌捂住双眼抱怨说：“别再秀了，眼睛要瞎了！”
回忆起往事那样的甜蜜，为什么现在回应她的却只有冷漠呢？她想起那天那个男孩子头也不回地拉着另一个女孩走掉，她没哭，但心好像已经碎成一片片的了。
为什么他爱得早，抽身的也早？独留她在原地痛苦，只因她爱上的这样迟。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一阵食物的香味传来，打断了她往更伤心处滑落的趋势。宋薇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东三食堂。这里的早餐很好吃，她特别喜欢这里的洋葱牛肉馅饼，配上一碗皮蛋瘦肉粥，简直是人间美味。只不过这里离宿舍楼和她上课的教学楼都很远，平常急着去上课都没办法绕过来，今天正好有闲，她迎着蓬勃的香味走进食堂，整个人开心地要飞起来，刚才那些难过的事一下子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就是作为一枚吃货的自我修养！
可能是学生不多的缘故，食堂里没开灯，有点昏暗，里面只坐着几个宋薇不认识的老教工，慢悠悠地吸溜着豆浆配油饼。队不长，宋薇很快就排到了窗口前，要了心心念念的洋葱牛肉饼配皮蛋瘦肉粥，想了想又打包了份小笼包，带回去给雨薇吃。
她麻利地刷了学生卡，嘴甜地说了声“谢谢师傅”，还带着满脸笑容呢，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排着队的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沈悟。宋薇的笑容一半僵在脸上，另一半堪堪碎裂。
沈悟显然也没想到是她，也愣在原地。
宋薇连忙低头，小声说了句：”沈老师好。” 就匆匆拿着餐盘快步溜走。在身后她还听到窗口的师傅招呼声：“诶那位老师，过来啊，站在那准备吃空气呢？”
宋薇找了个最里面的角落，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里，目光却时刻关注着这边。沈悟很快就打好饭了，拖着餐盘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坐下，以宋薇的角度，正好露出个侧面。
作为一个大男人，沈悟吃的也太少了吧？他只拿了一碗疑似是粥的食物，也没拿半点小菜，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他吃的不仅慢，而且还不时停下来，用手按着着胃部。
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薇看着沈悟的样子，自己也有点吃不下去了，往日里再好吃的肉饼吃进嘴里也觉得味同嚼蜡。
“诶，同学，你坐那里吃饭会不会太暗啊，我给你把灯开开吧？”
食堂那一头师傅注意到了她，扯着嗓子喊道。宋薇看到沈悟的眼神一下子扫过来——明明是不舒服的人怎么眼神那么犀利？她吓得跳起来，差点把餐盘打翻：“不用了不用了，我快吃完了。”
“没事！反正下一波学生也该来了！”
师傅“夸夸夸”打开一排开关，头顶上的灯洒下一片雪光，室内亮堂得闪人眼。
宋薇觉着尴尬不想再待下去，拿着餐盘起身就走。可经过沈悟身边的时候，理智仿佛溜走了，她本来是想问候一句，诺诺开了口：“沈老师…”
“对了，你这学期笔记还没发过来，快去吧。” 就这冷冰冰一句话扔在地上，沈悟又低头去喝他的粥了。
宋薇气结，转头就走。她就知道，沈悟嫌弃她，不想和她多接触，也对，名校学生怎么能是那种放荡不羁的货色？就算是，那底也不能全暴露在人前。
她明白，她都明白，所以这段日子“沈老师”的冷淡她全都接受——哪怕冷淡到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教授面对一个正常的学生了——也对，之前，他们之间是不正常。
可既然如此，你沈悟为什么还要我做这个劳什子“课代表”？既然嫌弃地一句话都不想说，往来邮件固定一周一封，只说和课程有关的，半字不多提，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换个人不是更好！
心里这么想，邮件里可不敢这么写。谁知道惹怒了教授会怎么样？这门课不让你过，或者让你过但就给60分，你有地方说理去吗你？宋薇恶狠狠地敲击着键盘，手不受控制地打出一串“老师要注意身体啊”，又一边鄙视着自己的没骨气、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最后页面上只剩下：“沈老师，本周的笔记，请阅。”
旁边的杜雨薇随意地问道：“谁惹你啦，敲键盘敲这么大声？”
“吃你的小笼包！” 邮件成功发送，宋薇“啪”地一下盖上笔记本。
“啧啧，不得了，估计是亲戚来了。”
“杜！雨！薇！！”
“哎呦哎呦姑奶奶饶命啊！小的知错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