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哪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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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修不是自然醒的。
白玉修是被打醒的。
他本来睡得特别香、特别甜，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隐山之上。
天很高很蓝，风又暖又轻，缀尘还活着，阿黛也活着，还有那人……也是。他躺在被太阳晒得松软的草坪上，那人侧卧在他旁边，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尾巴，微笑着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将头埋到他颈窝里，说了些悄悄话，前额掉下的碎发蹭得他脖子痒痒。
这是春天吧？
隐山上的植物长得兴旺葱茏，一片生机盎然之色。空气中有草香，有花香，有清酒的味道，还有那人身上腊梅香的味道。
白玉修不喜欢熏香，他总觉的香肮脏，可那人却爱香。那个时候他常笑话他：“以清正闻名天下的袁家大少爷，也有这种风流纨绔的爱好。”
那人最喜欢用腊梅香。
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了。
即使是在梦中，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哭什么哭？”
躺在他旁边的人不解地问道，然后用原本抱着他的那只手臂将身子撑起来，俯在他上方。那人常年练剑，连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茧，他用带茧的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泪痕。
“玉修，我们能多在一起一天是一天。”
“那以后呢？”他问。
“以后的事都别想了。反正和你消磨片刻，也抵得过十年尘梦。”
说完，那人猛地俯下身子，清隽明丽面容快速放大，然后——
“啪，啪，啪。”
他他他他他——
白玉修震惊地捂住脸。
他竟然在自己脸上打了三巴掌！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打你。”
和记忆中不同的是，那人讲话的语调极为轻佻。
“翻过去，背对着我，把你的尾巴收进去。”
还没等白玉修反应过来，那人就直接用蛮力将他翻了个边。
他气疯了。
没人可以这样对他！没人！
“你——”
白玉修刚要破口大骂，却因为臀部的阵痛生生地把骂声咽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人居然连打了他七下屁股！
“你不是袁采！你不是袁采！”
白玉修大叫了起来：“说！你是谁！”
“你看看我是谁。”
那是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很冷，像一条钻到衣服下的蛇。
白玉修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身下是绣了淡银色梅纹的墨紫色丝绸床单。
这里不是隐山。
他躺在一个陌生人的床上。
这个陌生人可能是个满身赘肉的中年男人。
白玉修成功地被自己恶心坏了。
可比起发现自己躺在陌生人的床上更让他恶心的是，他的屁股上放了一只手。那只手纤长有力，隔着他的底裤，发出微热。
“我……我在哪里？”
白玉修惊恐地问道。
“你自己看嘛，”回答他的应该是那只手的主人，他的语气轻佻，和梦中那人极为相似，“我又没蒙上你的眼睛。”
“那你快把你的手放下去！”
“这是两回事。”他听见手的主人这么说道，不过对方还是很快把自己的手挪开了，还低声说了一句：“你以为我喜欢摸呀。”
“你说什么？”白玉修怒道，但他的怒气马上又被恐惧取代。
这里明显不是什么好地方，整个房间都阴森得可怕，可论装潢，又绝对算得上豪奢。
他现在躺着的，就是张顶架上雕了万寿图的金丝楠木床，床帘有两层，一层是透白的纱，一层是青黑的缎。地上铺着羊毛毡。在床的正对面，有一套小圆桌，也是金丝楠木所制，工艺繁复精巧。小圆桌上有盏琉璃灯，虽说没有风，琉璃灯淡蓝色的火芯依旧微微摆动。房子的左侧挨墙摆了张长靠凳，靠凳上铺着孔雀锦，背后放了四五个淡青色的小枕头；右侧有张小几，小几上摆了张镶金嵌玉的菱花镜，小几上方的墙壁上挂了四幅画。
白玉修眯起眼睛看了会，才确定是四张美人图。
从左侧数起，第一张画里的美人身着麻布长袍，以袖掩面，似乎在哀泣；第二张画了位满头珠翠的华服少女，神情哀怨，不知在怨恨着谁；第三张图里的已经不是少女了，而是一位少妇，她胸肩半袒，倚在栏杆边，同样是满面愁容；而第四张图，第四张图里的美人最让人琢磨不透，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似乎是位少妇，似乎又是位少女。
为了将这图中的美人瞧清楚，他不得不把眼睛眯得再紧些，不料看着看着，自己倒恍惚了。
“来吧，过来吧。”他听见那画中的美人对他说，“人生苦短，何不及时寻欢？”
“可是……”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
那美人笑道：“你喜欢的人，可有我美？”
“这个不好比。我爱上的是一个男人。”
美人发出银铃一样清脆的笑声：“你试过了女人，自然就知道女人的好处了。”
“别听她瞎说，”一个略显高亢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在美人下方响起，“这女人是个骗子。她是想骗你走进画中，然后吸干你的血，榨干你的修为，再剥掉你的皮做灯笼！”
“哎呀，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镜子里的死鬼，”美人娇笑道，“又来和老娘抢肉吃。”
“最毒妇人心，这位公子，你别听她的，到我这来，到镜子里来，在镜子里，我让你心想事成。”
“你可知道我的心事是什么？”他懵懵懂懂地问到。
一股热气在他的胸腹聚集，在这热气的支配下，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当然知道，镜子什么都知道，”那个高亢的声音变得甜腻起来，“你想要袁公子啊。”
“可是，”他凄然道，“袁采已经死了。”
“哪里死了，你瞧，袁公子不就在这吗？”
那声音刚落下，一名穿素缎白袍、戴紫金珠冠的公子就出现在了镜子里，笑盈盈地望着他。
“阿采？”他将信将疑地问道。
“玉修，好久不见。”
听到这句话，他流下两行清泪。
这声音……就是袁采的声音。
他彻底失控了，在床上挣扎起来。
这就是袁采！就是袁采！
他用尽全力朝着镜子的方向爬去。
“来呀，玉修，快过来吧，”镜子里的袁采朝他伸出手，“只要你牵住了我的手，我们就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什么袁家，什么妖族，什么正道，什么魔门，谁也不能阻碍我们。过来呀，你快过来，快！”
差一点，还差一点。
只要再往前挪一点，他就能够碰到阿采的手了。
他急出了哭腔：“阿采，帮帮我，我碰不到你。”
“那你再用力一些，快点！”
“可是，可是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你想办法解开，”镜子里的袁采愠怒道，“这是谁干的？谁敢这样对你？等我查出来，一定要砍掉他的手指！”
“呵，胆子真大。”
那个冰凉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好像一滴冰水掉进了那团热气中。他的神志得到了片刻清明，但很快又被热气所支配。
“我马上，我马上过来，”他哀求道，“袁采，你等等我，等等我，别走开，我求你。”
“那你动作要快啊，”镜中人说道，“不然我就要走了。”
“你等等我！”
突然，白玉修屁股一疼。
他又被打了！
“你干什么！”他吼道，“别捣乱，我要去见阿采！”
“见什么见，那是个假的。”那个有些低沉的男声说道，语气比之前更冷。
“什么假的？那是阿采，那就是！”
他话语未落，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
“啪！啪！啪！啪！啪！”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打屁股声，幻境消失了。
白玉修发现自己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趴在一个人的膝盖上，臀部翘得老高。
“现在清醒了？”他身下那人问道。
带着刚从幻境里逃离的脆弱，他满脸委屈地抬起头，发现一位容貌十分出色的年轻公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那个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是不是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在哪里？（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