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漫漫之少年梦》延安

30、金水镇一

　　傍晚，湖面上忽然升起了苍白的迷雾。雾气迅速扩展，将整个湖面及周围的村镇、田野、树林……都包裹起来。钟小葵和林毓风也被裹在大雾之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二人看不清三尺以外的地面，只得牵着马，在大雾之中缓缓而行。
　　钟小葵觉得这雾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心中不安，便偷偷握住一张定神符，口中道：“小林，你说这雾一般都是夜里或者早晨起来，可现在才傍晚，怎么就起雾了呢？”
　　林毓风随口应了一声，修眉深锁，暗自发愁，心道：早知雾气这么大，就该提早住店，若是走错了路，岂不冤枉？，
　　“……你们万花的晴昼海有没有过这么大的雾啊？我在纯阳观八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钟小葵心中不安，喋喋不休地说着，忽见雾中冒起几簇蓝光，悠悠晃动，吓得“嗷”了一声，一把抱住林毓风，嚷道：“鬼啊！”
　　林毓风也吓了一跳，游目四顾，只见白茫茫一片迷雾，并无任何异样。又见钟小葵满脸惊惶之色，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纯阳道家不是专门抓鬼驱邪的么？鬼该怕你才是，你怎么还怕起鬼来？”
　　钟小葵抬起头，正瞧见林毓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心中一荡，隐隐盼着能这样长久地抱下去。林毓风感觉腰间一紧，发觉钟小葵神思如醉，脸上立时显出一抹愠色，猛地伸手往外一推。钟小葵猝不及防，竟被推得倒退出七八尺，跌坐地上，道：“小林，你怎么推我？”
　　林毓风冷哼一声，不想搭理他。
　　钟小葵见状，坐地不起，脸上现出愁眉苦脸的神气来，哎呦叫疼。
　　林毓风双臂环抱胸前，俯视着钟小葵，道：“钟小葵！你不用装神弄鬼！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你再赖地不起，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不再理睬钟小葵，牵着马向前。
　　钟小葵见林毓风脸带愠色，忙从地上跳起来，凑过去赔不是。林毓风不想搭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钟小葵自说自话了一阵儿，见林毓风怒气未消，也不敢再说话，只惴惴不安地瞧着他脸色，倒是把“鬼火”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二人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儿。雾气越发浓厚，钟小葵忽然停住，一拉林毓风，低声道：“小林，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林毓风甩开钟小葵，气道：“咱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会有人跟着？你再胡闹，我可真的要生气啦。”
　　钟小葵侧耳谛听，发觉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并未隐匿行踪，心道：也许小林说得也对，这条大道，本是人来人往，谁又走不得呢。听那人脚步声，虽是身怀武功，可并没有刻意隐藏，也许真的是同路罢了。唉……这都是那“鬼火”闹的，让我也疑神疑鬼起来。
　　“你磨磨蹭蹭地干什么？”林毓风不耐烦，回头瞪向钟小葵，却发觉后面雾中走来一个人。那人白衣如雪，乌发似墨，俊逸非凡，尤为动人的是那一身气度，仿佛天上谪仙一般。林毓风见之大喜，叫道：“陈白师兄,，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钟小葵见林毓风喜形于色，转头看了一眼那陈白师兄，顿觉自惭形秽，忍不住低声咕哝了几句。
　　“你说什么？”林毓风瞪着钟小葵。钟小葵忙摆摆手，道：“没说！啥也没说。”
　　陈白微微一笑，道：“毓风，这是你的朋友？”
　　林毓风没应声，转而问道：“陈白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画。”陈白一指身后的一口箱子，笑道：“我早闻金水镇有个雾竹林，一到夏季，竹林葱郁，云雾缭绕，十分适合入画……”说着，他眉头一皱，又道：“你们呢？你怎么来了这里？我看你气色不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毓风低下头，道：“我在长安碰到过琴魔，受了伤。这次是为了到曲亭山取水，路过这里。”
　　陈白想了想，道：“雾这么大，恐怕难以去曲亭山了。我在金水镇租了个房子，不如你们和我一起回去，等雾消了再走，如何？”
　　“如此正好向你讨教呐。”林毓风笑道。
　　钟小葵撇撇嘴，心道：你是琴圣的弟子，怎么跟学画的讨教？
　　林毓风本想怼回去，却一眼瞧见陈白神情异样，不觉想起刚才钟小葵搂住自己的情景，脸上现出几分尴尬。他本心中无愧，可又怕人误会，瞪了一眼钟小葵，不悦地道：“你若是不想去，自己去找地方住。”
　　钟小葵心中涌起一股委屈，心道：小林从刚才就对我没有好脸色，可他一见这姓陈的，就满脸欢喜，现在还要赶我走！哼！难不成她觉得我刚才是故意……还是她因为我怕鬼而怕我不起……越想，钟小葵越是委屈，赌气道：“去就去。”说完，转身率先跑了，心中恼怒不已。林毓风看一眼钟小葵的背影，垂眸遮掩住心中思绪。陈白笑道：“咱们走吧。”说完，整了整背上的箱子，缓步向前，见林毓风追了上来，便与他说起些金水镇的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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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小葵越想越是气恼、委屈，脚步越快，最后竟沿着大道飞奔起来。不想雾气弥漫，道上忽然冲出来一个人。钟小葵收步不及，撞了上去。那人被撞得一个趔趄，骂道：“找死啊，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不成？！”待看清钟小葵一身道士打扮，又转怒为喜，道：“仙师，您可是出自纯阳门吗？”
　　钟小葵一见对方前倨后恭，便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不错！”
　　那人大喜，上前握住钟小葵的手，道：“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钟小葵看那人神色，思忖他应是有事相求，便道：“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是我！是我家老爷。”
　　钟小葵抽回手，上下打量着对方，见这人虽须发皆白，却身形健壮，双目炯炯有神，一时猜不出年纪，微露迟疑。
　　那人赶紧说道：“在下罗轩，乃是武家的管家。我家老爷就是金水镇鼎鼎有名的大户——武及武老爷。”
　　“哦，”钟小葵颔首，道：“你家老爷有什么事情？”
　　罗轩叹了口去，道：“我家老爷听说贡橘林里闹鬼，正想请仙师去驱驱邪呢。”
　　“贡橘林？”钟小葵问。
　　“就是您刚刚经过那一片橘林。”罗轩道：“那是我们老爷的一片产业，不过因为十多年前一场大火，已经荒废很久了。这几天有人说橘林里看到了鬼火，十分吓人！所以我们老爷想情人驱鬼……”罗轩看了一眼钟小葵，笑道：“我一出来正好碰到了您，这真是太好了。”
　　钟小葵笑容一僵。
　　罗轩续道：“唉，我们老爷这几天寝食不安，一入夜还疑神疑鬼的，我们这些下人也不好当，仙师，您就赶紧跟我走吧，也让我们老爷能安安心。”说着，去拉钟小葵。
　　钟小葵退了几步，甩脱罗轩的手，道：贫道还有事在身，不能在此地久留，还请罗管家另请高明，告辞，告辞！”说完，扭身就走。
　　罗轩一把拉住钟小葵，哀求道：“仙师啊，我一把年纪被老爷指派出来寻人。可你看这么大的雾，我能去哪里找人？这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一把老骨头就完了。您一定留下来，帮忙驱邪吧。”
　　钟小葵被罗轩拖着，想走不成，又见这罗管家确实可怜，自己若是不答应，只怕他就要哭了出来，只得咬牙应承，道：“行，我可以帮忙驱鬼，不过这驱鬼需筑坛做法，只是现在天色晚了……”
　　“仙师请放心，需要什么，武家自当准备，只要您肯应承就行。”罗轩一抹脸，立时换上了一脸的笑容，“请仙师随我回武家休息吧。”不等钟小葵答应，就拉着人往回走。
　　钟小葵见这罗轩一下子变脸，顿觉上了当，可既然答应了，即使满心不愿，又不想言而无信，只得跟着罗轩回了武家。一进院子，就听到一个人在房内喊道：“……这个世界哪来的鬼？这种鬼话我从不相信！爹！您是军中出身，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信起这些鬼神之说，还让人出去找什么道士！”
　　“老爷！晖少爷！”罗轩听见，赶忙扬声叫道：“我请来了纯阳门的仙长，您平日不是最敬重吕仙师么？这可是他的门人弟子。”说着带着钟小葵进了房。
　　房内，只一老一少。年轻的少爷武晖打量了钟小葵一眼，嗤之以鼻，道：“别是又来骗钱的吧……”
　　“武晖！”坐在榻上的老爷武及喝断武晖，那声音虽略显中气不足，但语气满含警告意味，令人不敢违抗。武晖不再言语，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临出门又瞪了钟小葵一眼。
　　钟小葵整整衣衫，肃然而立，似乎并不在乎武晖的言语。武老爷从榻上起身，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在看到钟小葵略显青涩的面容之后，略略收敛。
　　罗轩道：“老爷，这位钟道爷是紫虚子道长的门下，乃是正宗纯阳弟子。别看年纪小，道法可高啊。”
　　武老爷颔首，请钟小葵坐下。
　　钟小葵不急着坐，四处看了看，眉头稍稍蹙起，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老爷提起心来，紧盯着钟小葵，脸上肌肉隐隐抽动。钟小葵见状，这才云山雾罩地说了一通道家玄学，鬼神之说，直说得武老爷心悦诚服。
　　屋内越来越暗。罗轩点上油灯，又准备好了饭食。武老爷听得意犹未尽，邀钟小葵秉烛夜谈。钟小葵只得勉强应酬。直到武老爷倦了，钟小葵才告辞离开。不料，钟小葵刚起身，就听到外面人声喧闹。接着，武晖如风一般卷了进来，进门就嚷嚷道：“爹，你看我把谁请来啦。”说着，让开门，从外面走进一个捕快打扮的人来。
　　那人进门，先打量了一下四周，尤其着重看了钟小葵，才对武老爷颔首。
　　武晖迫不及待地道：“爹，这位就是金水鼎鼎大名的行不法，行捕头。”
　　武老爷双目微瞠，狠狠瞪了武晖一眼，目光却不敢看向行不法，只推说累了，要武晖带人去款待。
　　武晖没在意他爹的目光，只得意洋洋说道：“爹，我跟行捕头姓捕头说了贡橘林闹鬼的事，行捕头非常感兴趣，就和我一起去了贡橘林，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说着，他抬起手，亮出一节烧得焦黑的树枝，道：“我们发现那些人说的火可能是真的，不过呢不是鬼火，是有人烧出来的火。爹，你看，这就是贡橘林里烧剩下的树枝，而且好像是刚刚烧过的。林子里好几棵树上都有，而且每组树枝上还有些粉末。我想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钟小葵看到那截树枝上沾着白色粉末，心中一动。
　　行捕头接过话，说道：“还有就是我们找到了几具枯骨，看情形已经死了十余年了，应该是被烧死的。”
　　“不！不可能！”武老爷猛地站起身，冷汗涔涔而下，喃喃说道：“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虽然把整个林子都烧了，可是没死一个人！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尸骨？你胡说！”说到最后，声音凄厉，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这武老爷不对劲儿啊！钟小葵丢开树枝的事，瞄了一眼众人，暗道：不，不单是武老爷，这罗管家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儿。看来这里还真有事儿。
　　罗管家感觉到钟小葵视线，扯出一抹笑，道：“老爷，不用担心，不过是发现了些尸骨，若真有冤魂，有钟道长在，想来也闹不出什么。”
　　行捕头闻言，笑看了一眼钟小葵，道：“这位就是纯阳门的道长吧，真是巧啊，金水镇刚刚闹鬼，您这降妖驱魔的道士就来啦。”
　　“是啊，就是这么巧。”钟小葵哈哈一笑，“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说完，不再搭理行不法，反而对武及说道：“武老爷，我做法还需要一些东西，你看……”
　　“那赶紧去准备。”武老爷说完，又对罗轩说道：“你跟着钟道长，道长有什么需求，你即刻就去准备。”
　　“是。”罗管家向武老爷告退，带钟小葵走了出去。钟小葵随便说了几样做法驱魔需要的物品，又推说自己累了。罗轩又给他安排了住处，就离开了去准备东西。
　　钟小葵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想起林毓风来，心中火气也渐渐消了，心道：小林中毒，才脾气不好，自己还是让让她好啦。明天起来就去找她吧……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仿佛看到林毓风一身女装，正轻抚瑶琴，顾盼间娇柔妩媚，美艳不可方物，可转眼间她又化作男子，挥毫泼墨，姿态潇洒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