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吊子皇后扮演手册》杨太太

8、白玉麒麟佩

　　第八章 白玉麒麟佩

　　日子过得不疾不徐，转眼两个月过去，已是冬寒尽消春光明媚。宫里的女人们纷纷换上了鲜艳明丽的春装，新的衣裳新的首饰，装饰着一张张姣好的容颜，比御花园中竞相开放的鲜花还要娇艳。

　　凤翕然站在高高的亭台上，放眼望去尽是人比花娇。

　　这才是真正纯天然的美人啊！前世见多了人工美女，眼下自然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两个月的细心调养，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一身嫩黄色绣折枝玉兰的春装，凤翕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恰似新抽条的树枝，鲜嫩而挺拔。虽还及不上前世鼎盛时期傲视群芳的美貌，但这一番努力的成果已经让她颇为满意。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如今的容貌，与她前世十五岁时，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每每梳妆，她对着镜子中一张清水芙蓉般清丽而稚嫩的面容，总是恍恍惚惚似乎回到过去。

　　如出一辙的相貌，再加上同是姓凤，要不是这个朝代在前世的历史中根本不存在，她都要以为，这位凤小姐是不是自己的祖先了。

　　御花园中伴随着娇声笑语的，是玎玲作响的银铃声。人未至，铃声到，正是人称“银铃美人”的宝林梁氏。

　　如今的大靖后宫，要数珍妃与梁宝林最为得宠。众人原以为那梁氏不过是靖帝一时起意，几日新鲜后就丢开了，没想到一连两个月，虽不及初得宠时那般日日见驾，但荣宠却是只盛不衰。梁氏区区宫女出身，短短两个月时间便能与珍妃平分秋色，在众人看来梁氏如今只碍于出身不高，才屈居宝林，倘若日后怀上龙裔，怕是会有更大的前程。

　　宜妃也愈发的温柔娴淑，没了后宫大权，她一门心思放在照顾两位公主上，体念着她抚养辛苦，靖帝也不曾冷落她。方小仪的肚子开始显怀，靖帝与太后都诸多关怀，凤翕然也时不时赏下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

　　倒是康氏那里，突然冷清起来。她时常不着调，但因着是皇长子的生母，在靖帝面前总有几分体面，可这两个月来，她却因着大皇子念书受了几次斥责。

　　皇长子见业到了启蒙的年龄，开春以后就送到文华殿与安仪作伴了。柔仪虽与见业同岁，却小了七八个月，原该明年才去，宜妃却说两个孩子一块开蒙，彼此有个伴儿，于是也收拾着让柔仪一起去了。

　　皇子与公主们年龄都小，每日的学习安排也简单。上午，安仪先在一旁临帖练字，姜师傅带着见业与柔仪念书，之后休息片刻，用过茶水点心，姜师傅就安排见业与柔仪描红，然后给安仪讲书。下午或是三个一同听师傅讲讲史书故事，或是各自去学琴棋书画。

　　一块儿学习，方见高下。

　　安仪早学了一年自不必说，见业与柔仪两人却表现的大相径庭。同是开蒙，柔仪年纪小，一贯又是调皮捣蛋，却能专心上课，学的也快，看得出宜妃是早早就自己教过的。见业则是懵懂模样，往往姜师傅讲着讲着他早就神游九天，姜师傅略微斥责几句，就大哭大闹。

　　这日上午，姜师傅检查昨日教的《千字文》。幼儿开蒙，本就不太难，姜师傅每天教二十句，带领着摇头晃脑的朗读几次，再细细的讲一讲涵义，然后各自背诵也就是了。柔仪穿了一身嫩粉的新衣裳，站在姜师傅跟前背着手，摇晃着小脑袋很快就背完了。

　　《千字文》本就郎朗上口，再加上柔仪糯糯的小嗓音中带着几分奶气，让人听着听着不由地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姜师傅着实一顿夸奖。待轮到见业背书，他却磕磕巴巴，读不上十个字便要念错，背到后来干脆忘了，直愣愣地站姜师傅跟前，一只手还扭着腰间挂着的白玉麒麟佩。

　　柔仪本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见此情形，站起来拍着手笑道：“大皇兄可又不会了，师傅昨日说了，不会背的要受罚！”

　　姜师傅点点头，取过戒尺，道：“君言九鼎，落子无悔。”

　　皇子当然是不能挨打的，自有伴读的小内侍替他受罚。只见那小内侍也不过就七八岁的年龄，缩着脑袋，上至前来，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姜师傅噼里啪啦几下，小小的手掌就是通红一片，小内侍只觉得手心辣辣的疼，哭也不敢哭，红着眼死死咬着嘴唇，将热辣辣的手心缩进袖管中，低头退下。

　　柔仪目光追随着那个小內侍，皱着眉头，很有几分不忍：“次次都有别人替你受罚，大皇兄可真不会心疼人。”

　　见业却无所谓：“奴才替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柔仪一拍桌子：“前几日是这样，今日又是这样，奴才也是人呢！”她冲上前一把将那小内侍拽到跟前，“他才多大呢，本该养在爹娘身边，这样小就被送进宫里伺候人，已经够可怜了，还摊上你这么个主子。”

　　“你也知道我才是他主子，他自替我挨打，又有你什么事！”见业涨红了脸，原本不放在心上的事，被柔仪这么一嚷，顿觉得羞恼起来。

　　小内侍顾不得手疼，扑通一身跪在地上，俯首瑟瑟发抖。

　　姜师傅本欲劝阻，却见柔仪虽小，说话行事很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当下暂先不管，只在旁边看着她待如何。

　　安仪见状，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她上前分开两人：“师傅正教课呢，这么吵吵嚷嚷可不好。”

　　“大姐姐，你说说嘛，咱们跟着姜师傅学本事，那可是自己受益的事儿，不好生学着自然也该亲自受罚，即便打死了别人，于他可是不痛不痒，哪能记在心上呢？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苦糟践别人。”柔仪一把拉住安仪的袖子，要她评理。

　　见业大怒，他打出生起，一直是被人众星捧月般地娇养着，康婕妤自是待他眼珠子般地疼爱，就连珍妃也对他和颜悦色，几时受过这种鸟气。

　　“是了，是了！好个体恤下人的公主娘娘！我娘比不得你母妃位份高，我自然也不如你们尊贵，原就不配上你们的学，不配有人伺候着，更不配有人替罚！既如此，就让师傅打死我好了。”见业将书本笔墨一推，嚷嚷起来，转眼看到小內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又扑上前推他，“你又为什么站出来替我受着！”

　　姜师傅闻言，忙喝止道：“大皇子慎言慎行！”

　　安仪连忙一把揽住见业：“这可是疯了，好好的怪他做什么？”

　　见业大哭：“你们都瞧不起我！都欺负我！”说着奋力挣开安仪，推搡间他腰里挂着白玉麒麟佩却不知勾到哪里，砸在地上，摔碎了。

　　见业用力一推安仪，捡起碎了的玉佩，哭着跑了。

　　柔仪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安仪，替她揉着。安仪身体孱弱，被他这么一推，站起来时，唇色都白了，姜师傅连连摇头叹气。

　　这是凤翕然第一次进入靖帝起居的建章宫，她进去的时候，康婕妤手捧着一方帕子跪在正中，哭哭啼啼。

　　凤翕然上前一看，那方丝帕中，是一块摔碎的玉佩。

　　“原是过年时陛下所赐的，见业爱惜的不得了，恨不得日日带着，如今摔碎，孩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靖帝沉着脸：“玉碎了他难受，人替他挨了打倒不难受？”

　　“父皇！他们都欺负我!”见业扑上前抱住靖帝的大腿，“姜师傅是大皇姐的舅舅，又看重宜妃娘娘的面子，对她们两个百般照拂，唯有对我敷衍，瞧不起我，不过偶尔背不上书，便这般斥责我！”

　　“你倒学会颠倒黑白了？”靖帝气得手抖：“二十句《千字文》，不过才八十个字，你都背不上，还说旁人瞧不起你？好！好！好的很！”

　　康氏见儿子挨骂，哭声更大了：“见业不过四岁，若师傅肯用心教导，又岂能学不会。”

　　凤翕然暗自摇头，这对母子也太蠢了些，那姜文渊早就禀明皇上，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圣驾面前哪儿由得她来颠倒黑白。

　　姜师傅是什么人？姜文渊乃是姜皇后的族兄，姜太傅的侄孙儿。姜家出了几代帝师，子孙出仕大多都在国子监任职,姜家在民间各地还开办了几所学馆，从多少学子慕名求学，这一门可谓桃李满天下，搁在她前世那会儿就是教师世家，真真正正的书香门第。教书人自有傲骨，当年吴太妃一党围困建章宫，软禁先帝与姜太傅父子，刀斧加身都不能逼得姜家父子下笔写伪诏，如今区区小儿，又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今日这事，不论怎么说，错的都是见业，唯有主动承认错误，亲自带着儿子去给姜师傅赔罪，好生抚恤那位受罚的小内侍，保证回去好好监督儿子念书才是上策。事关宝贝疙瘩，康氏自乱阵脚，却不知在母子俩在建章宫里一通哭诉只会适得其反。

　　秦深指着康氏咬牙切齿：“康婢浅薄，误朕皇子，责令见业即日搬至麟德宫，一应服侍人等皆不准带，统统换了！”

　　麟德宫很大，离上学的文华殿也近，皇子未出宫建府前都住在那里，见业年小，本该再过几年才搬过去，秦深下这旨意，就是不让康婕妤再教养他了。

　　康婕妤如何肯依：“皇上！见业才四岁，离了臣妾照顾，骨肉分离，这可怎么成！”

　　“你来照顾？不诚君父，不敬师长，不悌姊妹，不恤宫人，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朕的皇长子，人品岂能如此不堪！”秦深勃然大怒，冷笑连连，“‘我娘比不得你母妃位份高，我自然也不如你们尊贵，原不配上你们的学，不配有人伺候着，更不配有人替罚！’你自己听听看，身为皇子，这可是他该说的话！同是养育孩子，看看宜妃教出的安仪柔仪，你再看看他！好好的孩子，都叫你酿坏了！”

　　康婕妤当场就懵了，连眼泪都忘了擦。她本身文化程度就不高，这一通痛骂砸下来，缓了好久才听明白秦深话里的意思。

　　“既如此，旁的宫人也就罢了，好歹让奶娘跟着去，毕竟从小照顾，骤然离开生母，身边再缺了熟悉的陪伴，只怕见业不能适应。”凤翕然上前握住秦深的手，柔声劝道，“再怎么着，他也才四岁呢！”

　　靖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罢，就依着皇后，若是凭着朕，这些奴才都该受罚！”

　　康婕妤见事情不可挽回，哭得妆花眼肿，本来是几分装相，这下是真的痛哭流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