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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吴月,您要不是长得真闭月羞花的,我保证能在嘉陵江涨水的时候看见你的浮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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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忪鸽彻底成废人了。
他来到野猫镇那晚,没来得及大哭就先迷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床头放着一碗酸菜肉丝面。他盯着那碗面愣了两秒,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之后捂着鼓起的肚子倒在床上还咂摸着有点辣,打着嗝是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再醒来,床头又放着一碗配着咸菜的稀饭。这回他抱着碗趴在窗边吃,倒没有吃完就睡,干盯着窗外的风景看了两个钟头,又才倒回床上。
吃喝拉撒睡,李忪鸽就维持着基础新陈代谢地活着。
有一次醒来也在想,自己这是在干嘛。然后想起余天的话,“我有个亲戚住的地儿很偏远,记者找不到的,你可以去那儿躲躲。”
于是他就搁这儿跟人躲猫猫了。
没有对明天的计划,没有急需要完成的目标,连钱都不用挣。到饭点了就有人把饭放他床头,等他睡了,又来把碗收走,养猪似的。都不清楚自己就这么废物地活了几天。
就那一回他醒着,余小峰端着炒饭进来,和靠在床头的李忪鸽对上了眼。
两人还很生疏,沉默两秒后余小峰走过来把碗递到他跟前,“哟,醒着呢?”
李忪鸽自嘲地笑了那么一下,“在想着你是不是养过猪?”
对方煞有介事地打量他一个来回,接着笑声沉沉地从嗓子里压迫出来,“头一回。”
别说,这几天好吃好睡后,李忪鸽被养得真是气色好到发光。即使窗帘被拉得严实合缝,看不见什么日光,他脸上的肉却显得特光洁白嫩,掐一把能揪出水来似的。
余小峰这么看着,指尖还真就有点儿说不上的痒。
这之后李忪鸽还是选择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又过了两天。再睁眼,是被吵醒的。
楼下音响那动静,让李忪鸽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蹦起,甚至有些怒不可遏,却破天荒地走出了局于吃喝拉撒睡的二楼。
而在吵醒李忪鸽的两小时前,有人正扒在余小峰家二楼楼梯口张望。
余小峰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纤瘦的人伸长脖子、撅着屁股。凭着从小混到大的交情,不用正脸,余小峰也知道贴着墙的那是个猥琐的富二代。
“嘿!嘿!吴月牙儿,瞅啥呢。”
吴月回过头,没半点儿私闯民宅的虚心,仰着下巴反问,“峰哥,那小明星呢?老赵不说你家来了个小明星吗,人呢?”
余小峰眉心一皱,心里亮着刀,狠狠扎进了大嘴巴赵雷的胸膛。
“……什么明星。没有。”径直走到了沙发跟前,余小峰累得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去厨房给哥倒杯水。”
“嘁。你别想懵我啊。”被指使也没什么二话的吴月钻进厨房里,高亮的嗓门仍在嚷嚷,“你就单跟老赵说,不告诉我!是不是哥们呀?这也让我见见明星到底长得啥模样呀?”
余小峰扯着衣领不停地扇风,刚去谈了下一单拉货的生意,外面高温热浪,连吐舌头的狗都呆不了。想不通吴月这二世祖怎么就那么有精力,大中午顶着太阳往这山腰上跑。
余小峰叹着气,瞎邹,“两个鼻子,三张嘴,一只眼睛。”
刚说完,盛得满碗的水叮铃咣琅就浪到了他身上,淋得余小峰胸口那叫个透心凉。打着激灵就从沙发弹了起来,“操!你不能用杯子么?”
吴月砸吧砸吧手里杯子的水,“唔,我没找着。”
“……那哥你端着啥在喝呢?微缩型马桶呀。”
“你才用马桶喝水呢!哥这是在教育你,咱不能睁眼说瞎话,你看,遭报应了吧。”
余小峰拧着领口的水,被吴月这副贱样逗得没了脾气,“吴月,您要不是长得真闭月羞花的,我保证能在嘉陵江涨水的时候看见你的浮尸。”
吴月含着的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眼一闭,顿时进化成一个豌豆射手式喷泉。
机敏的余小峰同志审时度势,迅速扑倒在沙发上,躲过了敌方无耻地突袭。并在敌方整理装弹时,毫不迟疑地反击,一把夺过碗,勾着人脖子拉到怀里,从吴月的衣服领口灌了进去。
“靠!”凉水顺着麦色的后勃颈淌到背里,吴月变得跟条案板上的活鱼似得,扑腾个不停,伸手就去挠余小峰的胳膊,嘴里还在嗷嗷乱叫。
“峰哥峰哥,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操,你大爷的……凉!”
余小峰一滴不落地给吴月冲了个背,听着吴月的细嗓门又哭又笑到变了调地哼哼,笑着把人从怀里推了出去。
“大哥,你那什么动静?叫春似的。”
逃离了魔爪,吴月迅速退到了门口,顺着后背摸到被淋湿的裤子,“妈的,老子裤子都被你搞湿了。”
这话落到耳里,余小峰霎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话别乱说啊,我这耳朵听着发红。”
吴月一怔,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有多荤,指着余小峰想骂,可张口又气乐了,“你你……毛病你!”
余小峰撑着沙发靠背跟着笑。
靠着玻璃大门的人是气都喘不匀,“唉,我说,晚上去老赵那儿吃烧烤呗。”
余小峰拒绝得干脆,“不去。今儿涛涛放学,我得去接他。”
“啧,你把涛儿带上呗。”
“我不知道你呀?人家现在烦着呢,谁也不乐意见。”余小峰倒回他的棕皮沙发里,视线正对白而光洁的天花板。就隔着这么一层厚水泥的楼上,有位白雪公主还在睡着他不知明日的梦。
“峰哥?”
“嗯?”
“那小明星……该不会是李忪鸽吧?”
“……你知道啊。”其实瞒无可瞒。凡知道余小峰他舅是干什么的,多少都能猜出来。何况吴月这人脑子还特灵光,想一下在余天手底下总共也就带了那么两个明星,再对着新闻一看就知道李忪鸽是最近混得最惨、最需要避风头的一个。
“那也太惨了,都躲咱们这犄角旮旯里了。”吴月摇着脑袋在那儿啧啧叹息,可翘着的嘴角一点儿也看不出为人可惜的样子。他这人就一旺盛的好奇心作祟,哪儿热闹往哪儿凑。有一个酒驾撞人的过气明星来到了自家门口,怎么也得趴在自家窗户前看上两眼的那种。
见余小峰没应他声儿,吴月伸长脖子不屈不挠地诓:“峰哥,再怎么着也得让人晒晒太阳不是?别给这念奴娇闷抑郁了……”
抑郁?眼皮子打架的余小峰想起他见着李忪鸽的时候,那就已经一副郁郁寡欢、自暴自弃的样子,病入膏肓了快。现在他自个儿不肯出那门,余小峰犯不着惹人厌地把人硬揪出来吧。
“咱别这么无情呀,您上学那会儿不还老听人歌吗?什么春行,月正圆啦,还有啥向日葵的……”吴月牙这喋喋不休、循循诱导的动静,余小峰是不上套。
只默默从沙发靠背后突地抬起了手,五指伸展,接着又缓缓地收起其中四个,正中的手指仍在直直朝天指着。
“……操呀!”吴月低骂。
“滚呀。”余小峰困倦地回应。
逐渐被捂热了的皮质沙发里,余小峰听见一声闷闷地王八蛋……之后就闭上了沉重的眼皮。春行、月圆日、向日葵……他记得……自己好像还有这些碟来着。
短暂的午休后,余小峰利落地从二楼卧室里翻出了蒙着灰的三张碟来。两张封面都是特写的少年李忪鸽,还有一张是手绘的向日葵。他拿着碟到一楼客厅,选了向日葵那张插进影碟机里。
播放键摁下去,音箱里响起了吉他温柔的拨动。这是首曲子特单调的歌,全曲只有吉他伴奏,两个和弦。可比起李忪鸽其余华丽风格的作品,这反是余小峰上学时候听过最多的一首。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觉得人声清楚,耳朵舒服。
余小峰蹲在了门口,看山下蜿蜒的房屋顶上,被阳光照得偏了色的瓦片。身后舒缓而明朗的男声响起,与燥热一同充斥了他空旷的客厅。
哒哒哒急促地脚步声在曲子高潮的时候从楼上奔来。余小峰回过头,脚上踩反了拖鞋、表情气呼呼的小明星就站在客厅中央。
李忪鸽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在砰砰狂跳。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胸前有这样急待宣泄的的怒火。暂不知如何疏解就瞪圆了眼睛,和那个正迎光蹲着、背后衣服被风扇吹得鼓起大包的男人对视。
“哟,您下楼啦?”一把第一次听就令李忪鸽印象深刻的嗓子招呼着。转过来的侧脸在光里描出了金色的线,看着李忪鸽的眼睛也在侧光里发亮。
客厅仍在不知好赖地回荡着,“啦啦啦啦,你是阳光,我便望着你……”
《向日葵》,过气明星李忪鸽的所有专辑里,唯一独立创作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