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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文会舌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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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太爷,可否回句话?”
方才的黑衣学子俨然成了乔季渚的脑残粉,越过在场的众人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苏老太爷。
“是啊,于情于理都该出来说句话吧,把人这么晾着算什么事啊。”
片刻的静默过后,开始有学子低声应和。
“苏老太爷,在场的学子们无非是敬仰您的学识和德行。可您一直不出声,莫不是想要欺压乔兄?”
这话说得那是相当不客气了,苏老太爷身为一代儒学大家,难为一个初出茅庐,尚不明事理的年轻学子,传出去岂不坏了名声?
“公子何出此言?”
眼看着整场文会的风向就要变了,苏青柏轻敲了两下梨花木桌子,清冽的嗓音便从屏风后飘进了众人耳朵里。
“敢问苏公子,在下可有哪儿说得不对?”
“嗯。”苏青柏先是应了一声,又轻哼道,“哪儿都不对。”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学子们全都炸了。
“这……简直不知礼数。”
“忒气人了。”
“他,他……”
苏青柏无奈,这人一看就是乔季渚找来的托儿,明着暗着帮乔季渚铺路,想让对方在文会上扬名立威。
苏青柏本打算再等一会儿,好让苏浮留意下乔季渚还有没有其他“同伙”,结果这人就蹬鼻子上脸,开始把学子们的视线引到苏老太爷欺压后辈,容不得有才之人的方向上。
既如此,那又何必为难自己给这人好脸色,跳梁小丑也蹦跶得够久了,直接开怼才是王道。
那黑衣学子一时诧异,没料到苏青柏竟会如此回答,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倒是乔季渚熟知苏青柏的脾性,不再与之多做纠缠,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到苏老太爷身上。
“还请苏老太爷指教。”
“何需老太爷出面。”苏青柏轻嗤,“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来了,来了。
意识到苏木白要开始辩论,众人都挺直了脊背,严阵以待。
乔季渚的观点有理有据,又切合今日文会的论题,换句话说,不偏不倚正好合了当今圣上的意思。
这苏木白还有什么话说?
难不成今日苏木白就要被当头棒喝,从此陨落,再无脸面出现在文会上?
这,这……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学子们睁着两只眼,前倾着身子,想要就近观赏苏木白被乔季渚碾压的全过程。
忽略屏风外存在感强烈的视线,苏青柏首先发问,“不知乔兄家中良田几亩,美妾几何,银财几许?”
乔季渚嘴角一抽,额间青筋直跳,这是什么问题?
这些和文会又有哪门子关系?
别说乔季渚,在场的学子们都是这样想的,难不成乔季渚家里没钱没势,就注定他说的话都是错的?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乔某家中并无良田美妾,也无富余银钱。”
虽不知苏青柏意欲何为,但乔季渚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苏青柏的问题。
苏青柏应了一声,又追问道:“那乔兄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
众人猜不透苏青柏的意思,不敢轻易上前替乔季渚解围,只能窃窃私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可乔季渚心气高傲,最不耐旁人提起他的出身家世。
苏青柏这般问他,周围人又语焉不详,乔季渚便觉得方才还对自己仰慕有加的学子们全变了。
不过是听了苏木白几句话,这些人就纷纷倒戈。
乔季渚越想越气,越气越难以静下心来思考。
“苏公子这是何意?乔某不才,不懂苏公子话中的深意,还请苏公子有话直说。”
黑衣学子暗道不妙,想要拦着乔季渚,苏青柏却没给他机会。
“最后一个问题,乔兄为何要读书?”
这话问得毫无道理?
像极了综艺节目中灌鸡汤的环节,你有什么梦想?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奈何乔季渚是个地地道道的土著,听了苏青柏的话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
“还请苏老太爷主持公道。”
很好,苏青柏示意苏浮记下出声的人。
“我来替你回答。”
苏青柏起身,缓步至屏风一侧。
“你家中无良田美妾,无富余银钱,既无父兄在朝为官,又无舅爹在外征战,一介白衣,当不当得民?既是民,为何要读书?”
一字一句砸在众学子心尖上,乔季渚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苏青柏缓缓扫视一众学子。
“乔兄既言‘圣人之言简,其意深远,民所不能及’,那又为何要读书?”
方才出声的人起身解围道,“正是因为读了书,乔兄才悟得此理。”
“哦?”苏青柏笑了一声,“公子的意思是乔兄读了书,明了事理,继而悟得了圣人所推崇的道理吗?”
“正是,使民明智便是圣人的意思。”
乔季渚两手发抖,想要阻止这人再说下去,他突然明白苏木白要做什么了。
“那我倒要问问,乔季渚既是民,如何能领悟圣人之道?若乔季渚当真领悟了圣人所推崇遵循的道理,为何其他民便不能?他乔季渚是多了条腿,还是多了颗心?难不成乔季渚与诸民不同,非常人血脉?”
苏青柏声音不大,话却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少人神色为之一变,若苏木白说得是真的,那乔季渚方才的一番话岂不就是在暗指他们这些表示认同的人都是愚民,只有他乔季渚才是贵族血脉,才是圣人之后?
一点点道明乔季渚的狼子野心,苏青柏胸中集聚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其实,苏老爷子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做了乔季渚扬名立威的垫脚石,真正让苏老爷子耿耿于怀积郁成疾的是乔季渚并非一心向学,并非一心为国,并非一心为了天下百姓。
对圣人之道,乔季渚虽领悟较深,但急功近利。
对天下学子,乔季渚虽与之相交,但心中鄙夷。
对家国天下,乔季渚虽入朝为官,但只求权财。
……
种种劣迹让苏老爷子始终难以释怀。
更何况苏家在文会之后所遭遇的种种悲剧,几乎处处都有乔季渚的手笔。
如此怎能让人不气恼?怎能让人不愤恨?
方才起身为乔季渚说话的人又不依不饶起来,“即便如此,那也只能证明乔季渚心性尚未通透,其言虽不能圆融贯通,但仍旧胜过苏老太爷许多。”
嗬,好大的口气!
学子们第一反应便是如此,继而又看向苏青柏。
苏家人最是护短,如今被人当众羞辱苏老太爷,向来以巧牙利齿取胜的苏家小弟子怎能善罢甘休?
“容木白再问,乔季渚是如何得知苏老太爷的看法?”
那人回头看向乔季渚。
“乔某在竹舍外偶遇苏老太爷,老太爷与乔某一见如故,便……将自己的想法悉数告知。”
乔季渚按捺着心中的不安,与提前安排好的人打配合。
即便今日不能名声大振,从此平步青云,但将苏家人拉下来做垫背,也值了。
要不然过了今日,谁还知道他乔季渚?
“何时相见?”
“文会开始前半个时辰。”
“原来如此。”
苏青柏点头。
“苏公子这又是何意?”
苏青柏转身回到屏风后。
“老太爷虽然惜才,但也要考察每位学子的人品和心性。木白猜想,老太爷见乔兄求学心切,便准备与之探讨一二。可惜天公不作美,文会开始在即,老太爷只来得及与乔兄浅谈其一,而其二其三并未相告。”
乔季渚突然松了力气,原来苏老太爷早就留了一手。
可惜,来不及了,不管是苏老太爷,还是苏木白,都没有机会说出其二其三。
“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
……
竹林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是苏家的人!
谁来了?
和众人疑惑好奇的反应不同,乔季渚忍不住想放声大笑,那边的人果然没有失手。
苏木白马上就要崩溃了吧,为了一场文会辩论,赔上整个苏家,不知道苏木白心里是何滋味。
“少爷,老太爷在后街抓到了几名逃犯,已经把人送到官府去了。小的特意过来汇报情况,请少爷放心。”
来人直接闪进了屏风后,不多时,便有说话声传了出来。
逃犯?
还好抓到了,那可都是些不要命的狂徒。
被这些人害了命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学子们纷纷松了口气,乔季渚却僵在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此甚好。”乔季渚点头,继而道,“把屏风撤了吧。”
僧人们再次现身,将摆放在座椅前方的翠竹屏风缓缓移开。
屏风背后的场景终于显露在众人眼前。
一张梨花木桌,一对梨花木椅,一盏清茶,坐着的苏木白,站在一侧的家仆……
等等,坐着的苏木白?
苏老太爷……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