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平安为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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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审理案件。郑鲁先是噤口不言，随后白塔大祭师与玟天姬亲自去了天牢，屏退众人，在那儿单独和郑鲁呆了一会儿。
谁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实上仅从肉眼看来，白塔这两位身居高位的大祭司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做。然而当他们走了之后，郑鲁却没有再那般嘴硬，而是近乎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该交代的统统都交代了出来。
白塔的静夫人与彦初帝身边的内侍都待在了现场。那个得宠的内侍还算管事，时不时插上一句话。静夫人却一直都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压根都不吱声，仿佛就没有这一个人。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隐晦的对视一眼，在片刻后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刑部尚书年纪不大，差不多是人到中年的时候，没有按捺住，低声对大理寺卿道：“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差不多都是寒门出身的代表，苦读十年，一朝金榜，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到如今的位置，背后也没有家族的底蕴支撑，其实都是再精明不过的人。
而清流寒族，大抵是自诩忠君的，这些人一向无论是对权大势大的白塔还是靠祖上荫庇的勋贵，其实都没有多少好感。无奈白塔再有多少不是，都是实打实的善战不怕死，每一次到同蛮族撕的时候这些人都是挡在前面。而勋贵……则基本上是找不出什么能拿出手的地方了。
大理寺卿眯了眯眼，捋了捋自己一大把的胡子，低声道：“你管他做什么？至少这郑鲁交代了，不就成了？要是他总是不交代，还不是我们的罪过，难不成你还真准备刑讯？”
要是一般的人犯，刑讯自然没有什么错。奈何这郑鲁牵扯的太多太广，如今朝廷上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而现如今，倘若真的是刑讯出来的结果，未免又会有勋贵世家跳出来说这结果没有参考性，到头来他们可就成了替罪羊。
虽则无论是刑部尚书还是大理寺卿，现如今的官位都算是高了，但他们也清楚，他们一无背景二无拿得出手的姻亲，真要被盯上那也绝对没什么好结果。
刑部尚书恍然道：“所以，不管白塔是拿什么法子让郑鲁交代的，我们都不用管了？陛下身边的人自然会把消息报给陛下，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让勋贵们知道，别记恨着我们？”
“不，”大理寺卿道：“这个锅，我们必须要在背，不过，也不算是白担着干系了。”
回到昨夜，云赋轻声道：“阿瑶，明日我们一起过去，撬开郑鲁的嘴，否则他怕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葛瑶颔首，然而还是微微拧起了眉：“然而若是那么做，岂不是……我们审讯出来的，终究不妥，传到那些勋贵耳朵里，还不得拼着闹一场？”
“不会，”云赋安然道：“我们审讯出来，只会有彦初帝与那几个审讯的人知道，旁的，不该知道的自然不会知道。”
葛瑶道：“这个黑锅，我看大理寺卿可是个老狐狸，怕是不见得能帮我们背吧。”
“他们必须要背，正因为大理寺卿是个老狐狸，”云赋笑道：“阿瑶，想一想。”
葛瑶停顿了片刻，笑了起来：“是，他们必须要背。”
“这些清流寒门，左一个忠君，右一个爱国，既然是忠君爱国，那便必须要站在彦初那个小崽子一边。这一次，只要不是瞎的就明白彦初的态度……云赋，你真的是满肚子算计。”
因此，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他们绝对不敢再往外传递什么消息。
“承让，”云赋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起身半拥住葛瑶：“不过也不是白让他们背锅，好歹这个审讯是他们的功劳，这个功劳……可不小。”
三天后，刑部尚书当朝呈词，言明有所不便之处，呈上与大理寺卿，都察院使共同写就的万言书。同时，启奏请求为了百姓万安，江山稳固，处斩郑鲁，灭九族。
一闻此言，朝廷震动。
葛瑶平静的坐在前首，似乎这个消息与她一点也无关。她侧颜安静又美好，美丽的仿佛是盛开的棠棣花，热烈明艳，偏偏又无情刺骨。
彦初帝坐在御座上，看了葛瑶一眼，然后直视下方，道：“折子递上来吧，朕会好好看的。至于九族……还是算了，朕毕竟登基没有几年，就不多造杀戮之事了，灭三族便成了。”
葛瑶嘴角翘起一抹微笑，道：“陛下说的是，况且陛下至今尚无嫡长子，皇嗣不兴。沈皇后年少体弱，陛下也要为皇后积福。屠九族杀孽太重，便算了吧。”
彦初帝眼神凝了凝，眸色不由自主的幽深，应道：“玟天姬说的是，皇后体弱，也当积福。”
竟是在这时候，硬生生把沈皇后拉出来绕了一圈。而朝中权贵，也都在这时候交换了一个神色。
仍旧看重皇后，因此，是不是还不准备真的对勋贵世家动手？毕竟沈皇后出身名门，但其父沈濂刚巧被押入天牢。倘若彦初帝与白塔真的准备对勋贵出手，那沈皇后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瞬之间脑子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葛瑶只做不知，毕竟……想要把世家狠狠打压下去是真的，想要保住沈皇后这个明透人也是真的。
都是真的，然而至今，仅仅凭着前些日子徐大人的呈词与今天郑鲁的供词，就想要达到打压勋贵十年，那实在有些牵强。于是，便在这个时候，把沈皇后拉出来摆个样子。
工部尚书是真正的勋贵，在与身边的人飞快的交换一个眼神后，出列奏道：“陛下所言甚是，更何况年关也快到了，陛下登基还未有几年，也该积福，为国祈福。”
勋贵当然明白，这个时候拉出沈皇后来只是个由头，为沈氏祈福之言更是当不得真。但他们会下意识的认为，无论是白塔还是彦初帝，这么说只是因为想要与他们和解，达成一个缓冲的时期。
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时候，而当前面有着一个缓冲弧度之时，大多数人会下意识的选择退后。毕竟，没有谁是真的想要和人来一个同归于尽，在有生路之时，生路自然是第一选择。
葛瑶微微笑了。
然而谁知道，这所谓的生路，背后又潜藏着什么呢？究竟是真正的生路，还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小道呢？
这一天晚上，彦初帝召沈老夫人入宫，言皇后体弱生病，思念家人，因此召老夫人入宫陪伴。
沈老爷子听了这话，目光稍稍凝聚——前些日子，独子便被押入天牢，之后沈濂的书房又被毫不留情的查抄。
但沈濂的事情，也着实怪异。
查抄书房，关押沈濂，而且看样子……沈老爷子也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德行，明白沈濂怕是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然而，这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彦初帝倒似根本没有这个人一般，仍旧是把皇后视为嫡妻，朝堂上也是不言不语，倒是根本不管了。
而朝中勋贵，那就更别指望这时候，还要凑在朝堂上提一句沈濂。沈濂之事，提了不是自己找不愉快吗？
于是这位原本位高权重，身为天子外戚的沈大人，便在这样的默契之下被忘了。
沈老爷子不傻，他虽然不管事，但却也是明白的。他三朝阁老，倘若非要面见皇上，自然可行。然而犹豫再三，他选择了不管不问，权当自己没有这一个儿子。然而开始准备在宗族之中过继一子，继承家业。
宫中的内侍圣旨一下，沈老爷子沉默半晌，对发妻道：“陛下召你去陪伴皇后，说是皇后病了，那你就去吧。”
沈老爷子心中清楚，自己的发妻与孙女，怕是在此次的京中乱局里掺和了一手。但……那又怎么样？
沈老夫人与沈皇后，再是与他离心离德，那也是沈家人，她们身为女子，却绝对明白沈家对她们的重要性。于是这两个人，虽是小动作不断，但到底，却会尽她们所能，保住沈家。
而沈老爷子身为宗族族长，沈家的荣耀传承，比他的独子，当是重要的。
沈老夫人看了沈老爷子一眼，面上慈祥温和，笑道：“怕是娘娘想要见我了，那我这就去吧，陛下仁厚，娘娘大约也是有福之人。”
沈老爷子疲惫的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等到沈老夫人的小轿在皇后的乾坤宫外停下，沈皇后正在安宁的做着针线。等到丫鬟们都纷纷退去，沈老夫人坐在皇后对面，叹了一口气。
沈氏仍旧是秀美祥和，苍白的面孔却是叫人可亲的，看着沈老辅热道：“祖母，祖父这一次……有为难你吗？”
老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有。”
“那就好，”沈皇后道：“我就知道，爷爷是明白人。陛下还担心爷爷过不去这个坎，这一次让祖母进宫，就是想让祖母劝劝爷爷。”
老夫人叹气：“你和陛下……这就是说开了？”
“说开了，”沈皇后面上一片安然：“陛下会给我一个嫡长子，而我，自然是忠于陛下的。”
没有多少感情，这是谈判之后赤/裸/裸的交易。
天家夫妻，所谓佳偶，不过如此。
“祖母，我看着陛下的意思，父亲是不指望能放出来了，权当没有这个人的好，”沈皇后轻声道：“咱们知道就成。”
老夫人伸出手，握住沈皇后的：“丫头，你……辛苦了。”
沈皇后心中不由的涌出一股酸涩来，然而究竟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只是道：“祖母，我也不委屈，这皇后之尊，皇后的荣耀，陛下是给了我的。”
“祖母，我只要做一个明白人，就行了。陛下绝对不会难为我，我……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丫头，当初倘若你不进宫，大约……你是能好生生过一辈子的，这宫里头，太冷了。”
“祖母，”沈皇后轻声道：“我是想开了，这世上哪有多少好事，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就是福了。至于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上的女子，几个要的起？”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平安为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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