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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师姐?师姐?”

      筱黎害怕的四处张望,依旧在缅水旁,可是游人怎的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最关键的是师姐与兰溪仙君怎么不见了?

      “洵儿!”一袭红衣的兰溪看见站在房间当中的时洵,疾步走到她的面前。

      只见时洵饰琉璃钗钿,贴描金牡丹,着青质连裳,点绛唇,惑了来者。

      “兰溪,这是何处?”此时,兰溪收回了刚刚的凝视,平复了心情。

      时洵瞧着兰溪与自己身上的装扮,暗暗蹙起双眉,“有什么法子找到筱黎?”

      “怕是要麻烦洵儿用右手捂住我的图腾。”兰溪若有所思地看着时洵。

      时洵犹豫片刻,慢慢将手伸向兰溪的左手,滑入衣袖,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师姐!”小鲤鱼终于在堤岸处找到了时洵与兰溪,喜悦不一会儿便又被新奇替代,“不对!师姐,你们何时换的衣裳?”筱黎左三圈右三圈地围着他们绕。“咦?师姐,你又为何牵着兰溪仙君呢?”

      “说什么!”时洵慌乱的放开手,细腻的触感一分而逝。她不敢瞧兰溪,便将目光放在小鲤鱼身上,却见她甚是烦恼,当下敲了小鲤鱼圆滚滚的脑袋,“还不找玉佩!”

      “师姐,你看!那位船上的女子腰间系着的不正是兰溪仙君送你的那块玉佩吗!”

      说罢小鲤鱼想要跃入缅水中游过去,谁知竟被湖水反弹回来。

      “小心,此处不是真正的缅水,而是玉佩里面设计的场景。”兰溪拉住时洵,制止了时洵的施法。“若要强行闯出去,则玉损皆损。如今,只能随着那位女子的意识转换场景,寻找时机。”

      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一婀娜可人的女子立于画舫前,轻拢慢捻挑琵琶,琴声醉人,熏了湖堤处的公子。俄尔,笛声隐隐和琴声。四目交汇,情愫流转。

      苏城名妓最芷灼,扶柳之腰拜公子,手执团扇空白面,缓缓抬头笑晏晏。

      “在下苏城莫贻,忽闻姑娘优美琴声,情不自禁便和了起来,还望姑娘雅量。”莫贻俯首还礼,恍然间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若是公子真有心,那便将这团扇作了画去,如何?”

      眼前的女子上着浅绯色上襦,外套半臂交领外套,身披白色披帛,下穿提花红裙,肌理细腻,骨肉匀称,眉如翠羽,眸含流光,唇似朱樱,巧笑倩兮,眼光烁烁。

      那日苏元湖水波光粼粼,拦了匆匆的过客;荷叶田田,未掩英茂的芙蓉。

      湖畔的人儿赏湖色,湖中的人儿瞧岸光。

      画扇传情慰缱绻,恐错俛仰空徘徊。莫贻自从把扇子还回去后一直在家中焦急地等着回信。可这眼看都快过去半个多月了,至今没有星点消息。他本是寒门学子,本不应想着那风流之地,可他心头的人儿就在那里,他不能不去注意。

      “公子。”芷灼从藏花楼的后门徐徐走了出来。她等了好久,他亦等了很久。这些天里,她萌动了封藏已久的春心,最终决定下楼来见他,她纠结过、害怕过,却抵不过相思。

      “芷灼姑娘。”莫贻惊喜地马上上前一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弯下腰来郑重地行了礼,他再直起身子后,用满是笑意的眼睛瞧着眼前思慕的姑娘,他想起她忧愁沉重的曲子,自此那一别,那曲子就和她的人一起住进了他的心里,日日夜夜辗转反侧。

      星光下的他一身素白袍子,定定地站在那里温柔地瞧着自己,芷灼此时想,原来那些曲子里的人儿是如此心情,哪怕让我损耗寿命我也是甘愿的。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莫贻打断了芷灼的走神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只见他脸上晕着红霞,眼睛抬起又垂下,终是鼓足了勇气正正地看着她。

      “那日在湖边,听到姑娘的琴声,”莫贻顿了顿,接着道:“姑娘要是相信我,我愿尽力帮姑娘恢复自由之身。”

      “世上像我这样的人儿那么多,就在这藏花楼里也是数不清的,公子为何偏偏要搭救我?”

      “不,你是不一样的。”莫贻激动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紧紧合住藏在袖子里的手,圆润的指甲戳进肉里,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继续握着拳头。

      “是不一样,大概是我的皮相好点儿。也是有很多人想要替我赎身。”芷灼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尖锐的刀刃狠狠割着莫贻的心,而刀背则伤着自己。

      “姑娘在我心里是没人比得上的,”莫贻看着眼里明明藏着脆弱却故作坚强的女子,心里一阵酸楚,想要上前伸手轻轻抱住她,生生忍住了。

      “你真的很美,而我却是折服在你的性情里的。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想着姑娘能过自己想要的日子,看到姑娘好我便已心满意足了。若是姑娘没有依靠,那就来找我,我自会礼遇姑娘。”

      芷灼看着眼前无比严肃的人,一时控制不住眼泪磅礴下来,一个方方正正的棉布素帕递了过来,她顺着那双干净整洁的手看上去,听到他说别哭了,哭坏了眼睛。一时间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却还是用埋怨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替我擦?”

      莫贻一边心疼一边急的拔高了语气:“我,我怕力气大了,伤着你。”

      “我又不是糖人一捏就变型了,我以后还得跟着你风风雨雨呢。”芷灼看着他傻乎乎着急的样子,也不顾脸上红泪阑干甜甜地笑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他拿着素帕的手。

      莫贻听到她的话,觉得不真切,好似在梦中,可她又握上了他的手,他这才从梦里欢喜到了梦外。他上前轻轻的抱住她,小心翼翼的像抱着一个绝世珍宝,她怕泪水弄脏了他的衣襟,于是轻轻推了他,他却用力把她环在胸前,满是笑容:“无妨,就用我的衣服擦你的泪水,让你以后见了我便不舍得再哭了。”

      芷灼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里面有些欢快的心跳,悄悄的向天上的神仙许了个愿,她愿生生世世跟着他,不求金帛珠玉。

      苏城的莫家祖上曾穿过紫袍,佩过金鱼袋,勤勤恳恳,尽忠尽职。可惜为人太过实诚,当未出世的真龙深陷泥潭时,他竟以为他是咎由自取,与其划清界限。甚至苦劝好友甄嘉兄,与自己效忠另外的主子,可惜被关的人虽被折磨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手握重权,披荆斩棘地站到了人上人。苏城莫家自此败落,到莫贻这一代,只有他一个举人。莫家宿来正直不阿,即使落魄,气节依旧,因此莫贻是乡贡而非生徒,

      如今他虽与芷灼互表情谊,却因为彼此的身份与来年的春闱,两人却不能时时相见,只能趁着芷灼在湖上泛舟时与其偷偷见面。

      夏天莫贻去见芷灼时,会带莲蓬,给她剥莲子吃;七月了便带支凤仙花;桂花飘香的时候,便捧着一手的白黄白黄的小桂花凑到芷灼鼻尖给她闻闻;秋季百花凋零,莫贻也会满花圃里寻出一支开的最盛的金黄色大菊花头头背在身后给她惊喜;深秋的芙蓉像假花一样娇艳艳的开在树上,莫贻怕用竹竿打皱了花瓣儿,自己便亲自爬上树去摘那支长在最高杈上的娟红色芙蓉花;到了冬月便亲自端着一盆水仙花来。这么些时日的弄花,惹了莫贻一袖子的花香,而莫贻每次都被芷灼打趣时都只道是因了遇到了芷灼这么个花仙。送花的人真情实意,收花的人又为着谁顾盼生姿?还不是眼前许了生生世世的郎君。

      为了春闱,莫贻在腊月便要与同伴前去长安,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衫的芷灼在渡口与他依依惜别,那日风掣翻旗,吹乱了芷灼的发髻,莫贻用手仔细地捋顺着她的乌黑的秀发,责怪她没披了件斗篷出来。“我不冷,看到你我一点儿也不冷,若是你在长安也惦记着我,整个冬天即便穿纱也是暖和的。”

      莫贻站在芷灼身前,像一座大山一样为她严严实实地挡着风。他用自己的一双大手捂住她有些冻白了的纤手,字正腔圆的吐出他藏在心里好久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境遇会是如何,但我知道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若是你跟着我委屈,我便把我下一生也赔给你,听你差遣,逗你开心,好不好?”

      芷灼把手从莫贻的手里抽了出来,“谁说要嫁予你了,找那些天天思慕你的小姑娘去。”

      看着眼前娇羞的小女子,莫贻直接一手抱了过来,“没有人围着我,因为我早就是你的了,我全身上下哪哪都刻着芷灼私有四个大字,你瞧瞧,我哪里有空隙想着别人,天下的女子于我而言只有两种:芷灼、别人。”

      渡口处的风有些凉,刮到芷灼身上却是暖意的,那日的温度太高了,一直余温了芷灼的一生。

      突然眼前一直不断转换的场景变成平静无纹的缅水。太过于死气沉沉的景象,不禁令小鲤鱼缩了缩脖子躲在时洵身后。

      兰溪闪身护在时洵身前,右手两指压于左手腕图腾之上,运转经络,生生将凤鸟逼于左手手掌处,以此为钥,只见死水般的湖面卷起一个极速漩涡,“走!”三人跳入缅水中。

      “应是那位女子不愿继续回忆下去,便成了死景了。”时洵轻轻拍着小鲤鱼安抚道,下一句话又将小鲤鱼吓死,“怕只怕,我们最终会被死寂吞噬,永远陷在她的回忆里做个木头人。”

      “那便让她醒来。”兰溪垂下左手,盯着渡口处的幡旗低声说道。

      “她还在等他,明明知道早已过尽千帆。”

      时洵看着眼前这个物是人非的渡口,静静地听着。

      “此处既是她回忆的结束,亦是她余生的开始。就以那位男子为线,填补她的记忆,揭开他的结局,灭了她的偏执。”

      “偏执”两个字兰溪咬的不真切,朦朦胧胧飘过时洵的耳畔。落日的余晖洒在兰溪宽厚的双肩上,深红的衣袍迎着奔驰的寒风飘舞,似是他手腕处展翅飞翔的凤鸟一般。

      “兰溪!”时洵大步上前握住兰溪的右手,拉过兰溪。只见此时的兰溪眼神失彩,双唇失色,温润的脸颊亦失了光泽。冰凉的体温从交握的手中传来,时洵担心地不停颤抖着双眸,她急忙覆上凤鸟图腾,直到兰溪手上浮现出握痕,都未曾改变兰溪的苍白。

      “兰溪!”时洵低声唤着他,好似想要唤醒沉睡中的人儿一般,小心的恳切着。

      “师姐。”筱黎微弱地问道,“兰溪仙君怎么了?”

      “他用神识进入幻境与现实的过渡地带,去寻找莫贻的故事。”

      “容易吗?”

      时洵苦笑,“若是容易,怎会不告知于我们。”

      “我还是要去看看,你好好待在这儿,照看好兰溪的肉身。”时洵温柔的目光落到兰溪稠密的睫毛上,顺着高挺的鼻梁停在他微启的嘴唇。

      时洵缓缓闭上眼睛,不久身形飘忽,一阵大风刮过,撞到时洵几乎透明的身上,顿时白色的晶粒飘散了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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