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同心结未成》颜昔

4、月色

　　林复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要来到这里，只是辗转反侧不能安眠，披了件衣服便往外面而去。
　　他来到了平时常去的湖，湖心亭里，竟有人在。
　　他认得那个身影，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他走上前，深深作揖，关心的问道，“更深露重，小姐怎么还在湖心亭中？”
　　浓烈的酒味，林复在不远处就能闻到，只见石桌上零散着一些酒壶，而颜昔恹恹的半伏在桌上，见是他，也就笑了笑，牵动的嘴角却泛起无数的苦涩。“先生不也在这里么？”
　　林复在她面前坐下，动作缓慢的拿掉了她手中的杯盏，“小姐，借酒消愁只是倍添愁绪罢了。”
　　颜昔抬起头，认真的望着他，湖水映照着月光，洒在他的眼中，更显深邃。这是一个多么难以琢磨的人，她看不透，她也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看透了。想着即将来临的一切，她忽然希望，这个夏天若能一直这样下去，没有结束，那该有多好。
　　“先生，父亲将我许给了萧将军的长子，先生可知？”
　　“不知。”林复惊讶的望着她，随即将目光移开，看着湖心的某一处。那个眼神太相似，这种遭遇也太接近，不知不觉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女和远方的那个人成了同一个。
　　“其实，阿昔很喜欢先生，先生和别人不一样，总是那么遥远，抓不到，只好在这岸看着，隔着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河流，痴痴的看着。”颜昔的眼光毫不躲闪，凝视着他的眸，哪怕他躲开，她也不在乎。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这个男子，只能在回忆里怀念。
　　是真的醉了么，颜昔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自己想醉吧，因为只有醉了，她才敢说出这些话语。
　　“君苻。”颜昔笑了笑，她发现这个称呼让他原本安定的身体微微一颤，“我一直想这么叫你，君苻，不是先生。”
　　“小姐，你早些休息吧。”林复觉察到，心中某处的伤再一次渗出了鲜血，这个名字，这个称呼，他多久没有听见，一样的哀伤，一样的痴缠。他想逃，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却无力再走动一步。
　　“我知道，你定然是不会在意我的，你有一个没有人知晓的故事，它在你的心里有很重很重的位置。我说的，对不对？”她的眼中不知是何时噙满了泪，却狠狠的忍着，没有哭出来。她仅仅是想将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没有多少的机会可以如今晚这般。或许，以后，所有的以后，都要依靠着这一刻存活。
　　“小颜。”林复安静了很久，才开口，他的声音不再遥远，颜昔呆了一下，望着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泪就这样的落了下来，划过脸颊，滴入了石桌的细枝末节里，慢慢不见，只有个淡淡的痕迹证明它曾经的存在，但是，即使是这个痕迹，也会在明日悄然不见。
　　“我喜欢这个名字。”颜昔抹去了泪，笑着说。
　　“小颜，你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么？”林复的目光温柔而安好，如同炎炎夏夜里的阵阵凉风吹过，带走了所有的烦躁与不悦。“也不要总是哭泣，要知道，眼泪，若得不到珍惜，就毫无意义。”
　　“那今夜的眼泪，有没有意义？”颜昔已然不那么沮丧，她的问题令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惟有如往常一般报以微笑。
　　只是，这个微笑，却感觉温暖的多。
　　他近了，不再遥远，也许他的近也只是在此刻，也许他的近只是个梦境，但是至少这一刻存在过。颜昔不由得觉得满足，心底的那个无底洞似乎在瞬间就被填满。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的体会到，在最绝望的时候的快乐是何种样貌。
　　“君苻。”颜昔依旧望着他，他的轮廓在月色下清晰而朦胧，她就这样直接的痴痴的看着，想刻下所有的装在记忆中，“你，很爱她么？”
　　林复已不再回避她的目光，当日他回避，她离去。现时，她已是另一个她，他却已没有回避的勇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是这般的心软了？
　　“很爱。”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不知是因那月色太迷离，还是酒香太浓郁，他竟有些想倾诉，说说他从未说起过的那个故事，给这个沉迷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