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带同心结未成》颜昔

3、惊变

　　天气已然是入夏，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个夏天。那一日的阳光那般耀眼，将他的眼睛也刺痛，流不下一滴泪来。他不得不走，那个地方留有他太多的记忆，离开之前，他所有的回忆都是有她的参与。可是，他发现，离开后，他的一切都被她充满。
　　“君苻，我作了首新曲，你定要听听。”
　　“君苻，这是我刚填的词，如何？”
　　“君苻，你可不可以一直在我的身边 ？”
　　…
　　林复停下抚琴的手，他已无法再继续。原本以为那么长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平淡的看待了，可是那忽然闯入的少女却让他认识到，自己依旧沉浸在原来的漩涡里，从未离开过一分一秒。
　　月色，清淡如水，月凉，冷彻心扉。

　　颜昔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的笑容比之前看上去还要虚无。若说之前是礼貌的距离，那么此刻，是天与地的遥不可及。
　　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冰冷起来，似是千年寒冰般的彻底。
　　夏天的风抚过她单薄的衣衫，颜昔觉得更冷了些，下意识的将衣服拉了拉紧。是幻觉么？为什么好象看到他的眼角闪现出一丝丝的不忍。是幻觉吧，不然，怎么会想再次确认时，已然无迹可寻。
　　怎么了？她忽然想问，但是她不能，她要如何去问呢？他若不回答呢？即使他回答了，那个答案定然是伤人的吧，定然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颜昔觉得悲哀，从心的最深处感受到的悲哀，她从不知道，原来心，可以如此之深，深不见底，这是一个无底洞么？无论放置什么进去，都是一样的空空如也，除了他。
　　“阿昔，你在想什么？为娘的话你可听到？”夏夫人叹了口气，不知从何日起，自己的小女儿也有了心事，而自己，是真的老了么？看看她，还是这样的小，这样的美好年华，却要成为权利的铺路石。其实这没有什么好悲哀的不是么？所有官宦人家的女子，谁人不是如此…女子，在这样的年代里，只是一种工具，如同所有的器皿与古玩。
　　“啊？娘，您说什么？”颜昔回过神来，怔怔的望着她的母亲，这里只有她与母亲，她可以放心的让自己沉溺在不快乐里，她知道，母亲一定不会多问的，她是那样的安好。
　　“阿昔，你父亲和我为你寻了个夫家，是骁骑大将军萧之言的长子萧蒙。待你行完了及笄礼…”
　　“娘，您说您和爹要将我嫁出去？”颜昔打断了夏夫人的话，她从来没有如此的震惊过，震惊到打断自己最敬爱的母亲的话。她不能相信，可是，为什么呢？哪怕是要嫁，也不应是嫁给父亲与在朝中对立的骁骑大将军之子啊。
　　夏夫人没有责怪，依旧疼爱的摸摸颜昔的头发，只是她笑着的眼中掩藏了说不出的悲伤，“阿昔，你在想什么为娘心里清楚，你父亲与萧之言在朝堂上不和是由来已久的，眼见着矛盾重重，你父亲想借着联姻来化解两人，两个党派之间的斗争。”看着她哀怜的眼神，夏夫人强忍住泪，继续说道，“你父亲是这般的疼爱你，他以你为荣，他相信，你一定可以为他化解这之间的种种。阿昔，我们已经老了，不知道还可以保护你多久，你能明白我们的心么？”
　　眼前的妇人是如此的陌生，记忆中那风华绝代的美丽妇人如今怎是眼前这般憔悴苍老的模样？还是说，原本自己的母亲就已经不再年轻了。颜昔第一次如此深切的体会到什么是时光。她用自己的年华来喂养自己，待到自己长大，她的年华也已耗尽。
　　一种说不出的悲哀与痛心堵住了颜昔的喉咙，她原本想说的话，成了阵阵的哭泣。
　　“既然是父亲与母亲的意愿，那女儿听从你们的就是了。”久久的，她才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便一个转身跑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楼阁之中。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是这样的孱弱。
　　“你真的忍心么？”夏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对从房间后面走出来的夏非说。
　　夏非只是望着门外，动作优雅的抚了抚胡子，没有说什么，但他眼中得意的笑意却那样直白地表露在阳光之中。
　　夏日的阳光果然是太刺眼了。夏夫人想着回到了内室，轻缓而决绝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