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师 ...
-
如先前一般十里挑一的比拼不再有，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大大小小的考验，诸如外出打听情报，或是为满足阁主私欲的小偷小摸，繁不胜数。
师父们从不允许她和红裳一同，每次考验也都是她孤身一人。
师父说，若是谁失败了，就永远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七年来，她和红裳两人都撑下来了。
直到第八年。
自年初起，珈尘师父便不知所踪。
新的任务又下来了，其他三个师父竟是破例此次允许她与红裳两人一同应对。
银扇心想必定不是什么好事，经过多年来的训练，自然也没慌。
七年说长不长，却足以将两人培养成性格淡漠的，所谓无情杀手。
一向略有些心软的绘瞳师父竟是给她们一人送了一副精致的人皮面具，更让银扇诧异不止。
绘瞳师父易容术一向顶好，却只授她们易容之术，从来不肯赠与她们什么。
“这次若是能活下来，便算你俩出师了。”绘瞳师父脸上迅速滑过的一丝担忧落在观察入微的两人眼中，转而又见她笑了起来。
出师，出师是好事吧？
出师意味着什么？
出师意味着不用再接受什么考验。
却，也意味着从此要开始腥风血雨的生活。
“你们这次的考验说来简单，就是如其他阁内人一般，将目标成功刺杀。”落影师父七年来未显半分苍老，仍是一副三分透骨寒的孤傲模样。
“是。”
“目标你们不会陌生，需要情报也该知道往哪去。”落影师父简单交代下，便抛下了目标的画像，在两人去接并未注意到时，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较往常任何一次都略久。
然，一言不发，挥袖离去。
接过画像的一瞬，银扇微微笑了起来。
她以前从不多笑，笑是绘瞳师父教的。她说，女人一定要多笑，妩媚的笑，温婉的笑，灿烂的笑。
尽管在绘瞳师父教导下，她一颦一笑都可以发挥到淋漓尽致进而达到目的，可她依然不爱笑。
所以红裳在看到她那一抹笑时就清楚此去凶多吉少。
画上的人，白得只可称为病态的面容，削瘦的如同一具枯骨。
“是师父。”红裳也不禁低低笑了。
珈尘师父大约是他们见过最病怏怏的一个人了，但那仅限于他的长相而已。
毕竟教导了两人五年有余，又怎会不清楚他实力如何。
“红裳。”
“怎么？要开始交代遗言了吗？”红裳依然带笑，但前一刻的苦笑只停留了一瞬，便又是满面的如沐春风。
她倒是将绘瞳师父的笑学了个透彻。
“你却是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信心吗？”
“可能吗？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若死了，我定不给你烧香。”
“你难道认为，我会？”
银扇闭上眼，片刻，满面肃杀之气。
出师的任务竟是要刺杀自己的师父。
银扇懂得，这不仅看的是二人能力，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
断情绝念。
一日为师，终日为父，如若连自己的父亲都能狠下心来手刃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却是不知，珈尘师父行错了哪一步，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如何？取情报是你去还是我去？”
“一起吧。”红裳一抹浅笑始终不变。
江湖上最好的情报贩子，人人都道是那乱重楼，殊不知世间有个离阁专属的，方为最好。
九霄阁在离阁阁主的姐姐掌控之下。
说来好笑，分明是一对亲姐弟，却是一个名夜，一个名炀。
听闻盛鸯原名为盛炀，可那人一向贪恋那尘世繁华，何况这名与自己的亲弟弟略有相冲，硬要改唤盛鸯。
而九霄阁亦是她取的名，道是如她般出凡，非九霄云端又怎配得上。
没有什么是九霄阁不知道的。
珈尘的下落自是早就清楚，但一直不去寻他归来，想来是特意留了给她们两个来做出师任务。
不过眨眼间两人已将珈尘的行踪摸了个透，开始计划如何出手。
不用正面交锋能在暗处使绊自然最好，然而最先想到的下毒被两人同时反对。
珈尘师父教给他们的，正正就是这使毒的功夫。
转而一想，若是能够以师父所授之技来将其击倒，岂不更好？
找到珈尘时，他人正在客栈中，半卧在榻上，竟还轻拥着个面目清秀的美人。
一副流连花丛逍遥公子的模样，与其病弱的外表丝毫不搭。
那女子却是有些面熟，哪里见过一般。
忽地，银扇心中涌起几分悲凉，暗道师父为何又看不穿。
先前见那女子时，是在师父手中画。
他，倒是爱上了自己的任务吗？
何其可笑。
压下心中那点点悲切，再睁眼，恢复一脸冷然。
银扇在屋檐上摸出银针，没有片刻犹豫，射向珈尘。
只见珈尘带着绵绵情意柔如水的目光瞬间结冰，迅速伸出手指夹住那枚银针。
珈尘武功之高，本可以用内力将银针逼开，但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有了放不下的，却是变得胆小怕事起来，不敢冒那个险。
不敢，弃她而去。
可正是这点害了他。
银扇自然清楚珈尘将银针停住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她也从未妄想过可以用这么一根小小银针就能取他性命。
银针表面上，淬满了毒。
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但其融入人体速度之快之易无可匹比。
“尘，怎么了？”女子见状一惊，忙问道。
要的就是这一惊。
果不其然，珈尘将针随意抛开，尚未来得及细想就忙安慰那女子。
“没事，没事。”
说着，轻抚女子脸庞。
然后就惊恐地看着所爱之人绵软无力的倒在他怀里，方意识到自己被下了毒。
那点小毒自然是不能奈他何，只消片刻就能用内力逼出。
深谙使毒之道的珈尘，身上自然也随身备着各中解药。
却是因为过于慌乱，全然不顾自身的毒，手微颤着去摸索解药给心上人。
摸出解药的一瞬，却发现女子不见了。
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人一身红裳，轻柔地笑着，将匕首比在怀中女子颈边。
不是红裳又是何人。
此时银扇飞身而下袭向珈尘。
珈尘心乱至极，一瞬间自是有些招架不住。
不该乱，不能乱。
一开始的那点小毒如今已经渗入他体内四处，加上心爱之人正被人威胁着，又怎会抵挡得住银扇一招又一招凌厉的杀招。
越是能够轻松解决自然越是好。
银扇也是这么想着，退到了红裳身边。
“师父不想让她活着了吗？”柔柔的话语，浅浅的笑。
珈尘立刻停下手，深叹了一口气，闭眼丢下了手中剑。
“从你叛离离阁那日起，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自然。可我从未想过，会来得如此快。也未想过，来的竟是我的两个徒儿。”珈尘脸上点点血迹，映得那张惨白的脸格外可怖。
他勾起笑，睁开眼，盯住红裳怀中女子。
“清儿，来世再见。”
银扇捡起他抛在地上的剑，一剑穿心。
被喂下解药的女子缓缓醒来，只见到这么一幕。
她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不顾一切扑上去。
她竟是笑了起来，那笑如繁花零落般带几分凄美。
“红裳，放了她吧。”
“好让她供我们出来吗？”
“不是说，杀手只取目标性命吗？”银扇偏过头，微微皱起的眉幅度小的看不清。
红裳不打算和她多说，正要动手。
银扇不知是该阻止不该，却见那女子自己一扭头，竟是自我了结了。
“倒也省心了。”红裳轻笑，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先前被抛向一边的悲凉之意又浮上心头。
只愿自己不会终有一日如师父那般痴情。
之所以那么快了结目标，其实说罢并无她二人什么功劳。依靠的，是目标的弱点。
正如同打蛇打七寸一般，若不是抓住了珈尘师父的弱点，又怎会如此轻松。
红裳摆动着身上红纱，不消片刻便无影无踪。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银扇倒是看了断气的二人许久，对着师父拜了三拜。
“师父。”却没想，一抬头便见到了落影师父。
“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了，你已经出师了。”落影一张千年不变的冷脸，淡泊的语气，在银扇听来却是丝丝凉意。
“是。”银扇一直垂着头，毕恭毕敬。
“你该清楚，安排这样的出师任务所为何。”
“银扇明白。”
“你若当真明白就自然最好，回吧。”
忽地落影师父面上略带急色，不知是赶着要去哪。
银扇不再做滞留，独自回到了阁中。
站在门口迎接她的，竟是多年未见过的阁主。
“等你许多年了。”一身不变的红衣飘飘，妖艳红裳下的却是谪仙般的容颜。
“不知阁主为何事盼着银扇归来？”
阁主轻笑出声，那嘴角微勾，那眉毛轻挑，让人不禁有些微醉。
“小女娃倒是有趣得紧，哪里有谁盼着你了？只是前来告知你一声，今晚来我房内侍寝。”最后一句语气极为轻佻，却如羽般轻划过，竟是让人有些心痒。
这如此恰到好处的调戏，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小姑娘，自是招架不住瞬间面如桃色。可银扇自小便在离阁，如今已满八年，又怎会变色。
“却不知离阁何时也需要侍寝的？”
“开个玩笑罢了，你也不附和我一下。”阁主侧过头，修长白皙的指轻轻搭在唇上，眼底尽是魅惑之色。
银扇笑笑，便回房去了。
她始终不解，看不懂这所谓情，是个怎样的东西，累师父丧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