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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44 ...

  •   “带你去个地方,见个老朋友。”凌非回头看着左小烟,眸色深沉。
      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左小烟连问他去哪儿去见谁,问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开玩笑,甚至连我□□喜欢的人竟然也喜欢我的欣喜和激动都忘记了,只是点了点头:“好。”
      相比那句明明分不清真假却莫名其妙信以为真的喜欢,她更愿意看他对她敞开的心扉。

      凌非中途下了一趟车,回来的时候捧了一束菊花,还买了几瓶白酒。
      “如果累了就睡一觉,”凌非把花放到后排座椅上,拿了毯子和抱枕给左小烟,“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
      看到凌非捧着花回来的时候,左小烟心里就猛地一紧,也开始猜测凌非口中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身份,可看着那张清冷的侧脸,她最终还是没问为什么。
      “好。”她接过抱枕和毯子,点了点头。
      黄色和白色的菊花,是肃穆的颜色,象征着怀念和祭奠。
      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告诉她。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以后。
      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愿意,她一定会是最忠实的倾听者。

      两个半小时后,越野车抵达目的地。
      左小烟原本没想睡,可车里的温度适宜,耳边回荡着悠扬的轻音乐,她缩在毯子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明明和来阳城时一样的环境,一样的氛围,因为凌非的一句话,一切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起码,所有的一切,不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左小烟又是自然醒的,凌非没有喊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睡了多久,睁眼的时候没看到凌非,抬头看向窗外,他正靠着车头抽烟。
      凌非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高大英挺,两指夹着烟吞云吐雾,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隐隐透着一丝落寞。
      左小烟看到他脚边落了很多烟头,不知道是等的时间太久还是心里太烦。
      她向四周看了一圈,怔一怔,心理那一丝不确定得到了确认,也几乎确认凌非抽了那么多烟是因为后者。
      这儿是一座陵园。
      凌非要带她见的朋友,正在这里的某个角落长眠。

      凌非手里的烟刚抽到一半,就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到左小烟正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把烟头扔到脚底踩灭:“醒了?”
      “嗯,”左小烟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眼睛,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难过,“等很久了?”
      “没等多久,”凌非移开视线,转身从车里把菊花和酒拿出来,说,“走吧。”
      说完,提步向前走了。
      左小烟没接话,戴好帽子口罩,很快跟了上去。

      从进陵园,一直到一块石碑前,两人一前一后,一句话也没说。
      左小烟跟着凌非的脚步停下,看向面前的墓碑。
      墓碑上的男人身穿军装,剑眉星目,笑得灿烂阳光,与下面刻的那段字格外违和:挚友夏晖之墓,生于一九九一年三月十三日,故于二零一一年二月二日。
      看完那段字,左小烟的心跟着一块沉了下去,心口像是压了重重一块石头,无法喘息。
      二十岁。
      这个名叫夏晖的男人,在世上才不过活了二十年,美好的人生才不过刚刚开始,便永远定格,沉寂在了这荒芜的陵园里。

      “他叫夏晖,”凌非把菊花放在墓碑前,弯腰用袖口擦拭墓碑,“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左小烟没说话,对着墓碑上那张青涩的笑脸,深深鞠了一躬,遥寄一份萍水相逢的哀思。
      把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凌非双膝跪地深深磕了三个头,坐到一旁的地上,用牙开了一瓶酒。
      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碑前,另一杯自己端着,和碑上的照片磕了磕,说了句“兄弟,干”,仰起头,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他把自己的喝完,举起夏晖那杯,扬手洒到了碑上。
      白酒顺着凌非的下颌线滑落,勾出硬朗和隐忍的曲线,左小烟看着他咬紧的牙关和眼底的黯然,只有感同身受的难受。

      “我读过军校。”洒完酒,凌非坐到一旁的地上,抬头看向左小烟。
      左小烟足足愣了三秒,这才上前一步,坐到了凌非的旁边。
      凌非说完,摸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点着,很深地吸了一口:“不过没读完,大三那年被开除了。”
      左小烟摘掉口罩,好半天才艰难地张了张嘴:“为什么?”
      “违反校规和军规,”凌非吸了口烟,冷瑟地扯了下唇角,“作为军人,和公职人员打架斗殴,最后还把公职人员揍到住院,败坏了军纪。”
      左小烟眸色渐渐暗了下来,凌非一直不是冲动的人,直觉告诉他,他的冲动一定和墓碑上的人有关。

      左小烟目光扫过墓碑上那张照片,看向凌非:“夏晖他……出了什么事?”
      听到“夏晖”二字,凌非双眸忽然变得很冷,宛如台风过境,眼底呈现一片深黑的颜色。
      他吸了口烟,徐徐吐出来,良久,才抬头看向左小烟:“零一年除夕,不夜天那场恶性凶杀案,你听过么?”
      左小烟皱起眉,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直到把两件事彻底联系到一起,心里骤然一紧。
      她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凌非。
      凌非紧紧攥拳,艰难地开口:“那个无辜受害的大学生,就是夏晖。”

      在凌非的指引下,左小烟在脑海里渐渐还原了当年那场凶杀案的原貌。
      即便已经过去七年,再次回想起报纸和新闻上的报道,她依旧是不寒而栗。
      二零一一年,大年初一,就在所有人为新一年的到来举城欢庆的时候,一条人心惶惶的新闻闯入了大家的视野。
      除夕夜,安城的不夜天夜总会发生了一场恶性凶杀案,起因不明,最终造成四死众伤。

      据警方最终报道,凶杀案的凶手已经在争执和搏斗中身亡,其余身亡的两人有□□背景,最后一名无辜受害者,是在校大学生。
      这场冲突到底因何而起,警方最终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只说是私人恩怨,鉴于其余涉事人员纷纷逃窜,后续无法继续追查。
      这件事在安城火了一阵后,风头过后,便尘归尘土归土,慢慢被人们所遗忘。
      可是,历史的真相,总会有人记得。

      “接到消息,我马上就去了现场,”凌非夹着烟的手指开始发颤,眸色暗沉,“夏晖他……身上被砍了十几刀,刀刀致命……整个人……血肉模糊……”
      凌非低着头,紧握的拳心开始收紧,掌心的纱布渗出鲜红的血。
      左小烟心里蓦地一紧,赶忙伸手握住凌非的右手。
      两手交叠,她看着他泛红的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凌非抬头看她一眼,咬紧牙关,汹涌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下去,他闭上眼,双手合十抵在眉心,深深吸了口气。

      “夏晖老家是农村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过年也不回去,每年过年他都和我们在学校过,”良久,凌非才终于艰难开了口,“他平时很朴实,也很节俭,是绝对不会主动去那地方的,可他却在那地方丧了命……”
      “凶手下手那么狠,一定是因为夏晖知道了什么,”凌非的话没说完,左小烟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又或者,坏了谁的事。”
      “夏晖倒在血泊里,手边用血写了四个字母,” 凌非吸了口烟,抬头看向左小烟,“p-o-r-k,pork。”
      左小烟拧眉:“猪肉?”
      “嗯,”凌非点了下头,“猪肉。”

      “他为什么写这个?”左小烟问,“是这个案子的线索?”
      “看到字母,所有人都该这么想,可偏偏警方不这么认为,”凌非冷笑一声,“他们看到了夏晖留下的字母,却装作没看见,我冲上去质问他们,他们的大队长竟然说,也许临死之际,夏晖想吃猪肉。”
      左小烟听着,只觉得背后一寒。
      “夏晖身上的伤口和另一名死者手里的刀吻合,而那名死者胸口的伤口,也和夏晖手里的刀吻合。” 凌非倒吸一口气,“因为断定凶手已经当场死亡,所以这案子当时结得很草率。”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么另外两个受害人是怎么死的?难道他们三个男人加起来还敌不过一个凶手?”左小烟问,“不是说了另外两个人有□□背景,为什么警方没再继续查下去?”
      “因为没人再继续追究这个案子,”凌非的声线染上几分悲凉,他冷瑟一笑,低头用指尖掐灭了烟,“那三个死者的家属没有追究,夏晖的父母,也没再追究。”
      左小烟一怔:“为什么?”
      “那三个人原本就是混□□的,在这条道上混的,往往都是没什么牵挂的人,”凌非说,“夏晖的父母,其实只是他的养父母,收到了一笔巨款。”
      “这算什么?”左小烟吃惊地拧起眉,“封口费?”
      凌非只是很冷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是谁给夏晖父母的钱?”左小烟一脸笃定,“给钱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知道是谁给了这笔钱,我也不会被学校开除了。”凌非语气虽淡,却格外阴鸷,“夏晖的养父母拿说如果告诉了我是谁给了他们钱,他们也会死,之后他们就远走高飞了,连电话换了号码,我再没见过。”
      左小烟紧了紧拳心,觉得心口更堵了,如果案子的被害人都不再关心凶手是谁,警方也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了,更何况从始至终,警方都在刻意的隐瞒事情的真相。

      “你刚说因为打了公职人员才被学校开除,”左小烟顿了顿,问,“是……打了警察么?”
      凌非眸色腾起一抹危险:“如果知道会被开除,我只恨自己下手还是太轻。”
      “所以,最后关注真相的人,就只剩下了你一个。” 左小烟看着凌非,想到他为了朋友丢失了学业,又想到他这些年的摸爬滚打,那股心疼越发浓了,“后来呢?你知道夏晖留下那四个字母的意思了么?”
      凌非又摸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开口:“是黑话。”
      “黑话?”左小烟不解。
      “□□上的人进行非法活动时说的话,”凌非说,“pork,猪肉,是冰.毒的黑话。”
      不等左小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凌非紧了紧牙关,又开了口:“夏晖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交易,才被杀的。”

      左小烟在娱乐圈里混,这些年也听过不少明星因为吸毒被捕的事,可当毒品与鲜活的生命挂上钩,她才感到这中间的可怕,她看着凌非,半天才问出口:“他们的交易,是贩……毒?”
      “嗯,”凌非眼里腾起促狭的危险,“夏晖可能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才跟他们进了夜总会……能用钱解决的事不会见血,如果用钱解决不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是这条道上的一贯作风,”他咬咬牙,继续道,“夏晖只是一场□□交易里的牺牲品。”

      左小烟怔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看着凌非,忽然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看着他冷峻而锋利的侧脸,她忽然想起上次两人那看似毫无边际的对话。

      “你是警察吗?”
      “如果时间倒回去八年,也许我是。”
      “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规规矩矩按部就班,不如破釜沉舟,用命搏一把。”
      “有的人,一辈子犯下的恶太多,死一次并不足惜,可如果能摧毁他呕心沥血的一切,会比让他死痛苦一万倍。”

      左小烟想着,瞳孔猛地收紧,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凌非。”她看着他的双眼,神情紧张了起来,“你的老板,就是那位宋先生……”因为过度紧张和担心,左小烟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她吞了吞干涩的喉咙,艰难地说,“就是你口中一辈子犯下罪恶太多的人么?”
      凌非迎上左小烟的视线,眯了眯眼。
      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凌非还没接话,左小烟一把抓住他的手,失声道:“那个贩毒的毒枭,和警察沆瀣一气的毒枭,间接杀死夏晖的凶手,就是你的老板宋先生,对不对!”
      看着凌非那张仍是淡然的脸,联想到他被监听,被跟踪,还有身边的种种危险,左小烟的眼眶一下泛了红,一股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担心涌上心头,她握着他的手开始颤抖,吼道:“凌非!你不要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六年前,当我决定跟着宋先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凌非声音很淡,话锋却满是破釜沉舟的狠厉,他冷笑一声,说,“我很早就说过,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他的话音刚落下,耳边传来“啪”一声脆响。

      凌非的脸猛地被甩到一侧,左小烟的这记巴掌力道很大,血腥的味道开始在嘴里蔓延。
      满心的绝望在这声脆响中慢慢复苏,他保持刚才的姿势,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
      空气中沉默很久,直到看到一颗颗豆大的眼泪砸落在地上,凌非的心才狠狠抽了一下。
      “所以什么不想把我牵涉进来,什么因为喜欢我才对我好,统统都是骗人的!”左小烟哭出声,“你命都不要了,还说你是喜欢我!喜欢难道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完完全全把一个人的心占满,不想着怎么跟她共度余生,而是想着怎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吗!”

      凌非的心口像是被小刀剜着,他咬紧后牙槽,抬起头,一把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抱进怀里。
      落入男人结实的怀抱,左小烟的难过和伤心被无限放大,她挣扎了两下想推开凌非,却被他抱得更紧,她哭得越发厉害,在他的背上狠狠捶了两下。
      “对不起,”凌非把头埋在左小烟的肩胛骨里,紧紧抱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小烟,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喜欢上如此不堪的我,也对不起,让你成为我的软肋。

      “我不要听对不起,”左小烟声音因为啜泣而颤抖,她也将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好,”凌非说,“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一定好好活着。”
      左小烟没说话,抱着凌非,哭得更厉害了。
      脖间忽然一阵温热,待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凌非哭了。
      也许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在隐忍,一直都在克制,只有到这个地方,他才能够真正放下伪装的一切,真正放下所有戒备,心底那些柔软和胆怯才会被人窥探一二。
      左小烟的心很疼,是因为怀里的这个男人,但到底为什么,那五味杂陈的情绪她也给不出理由。
      她的手抚上凌非的头发,轻轻地抚摸。
      从上到下,很慢,也极尽温柔。

      凌非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陵园,在曾经最好的朋友的墓碑前,那个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将他心底多年来的隐忍和伤痛统统抚平,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永远逃离这个黑暗的地狱,拥有一份简单与安稳。
      那是他多少年想都不敢想的,却因为那女人的一句话,心里的铜墙铁壁被击溃到一塌糊涂。
      “非非大佬,别害怕,”那女人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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