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台》猪少侠

59、赵清的心事

　　“我老早就想好了生了儿子也这么取名字，老大就叫一，老二就叫二，以此类推，再也不想生了就给他取名叫停。”赵清笑着说道。

　　“主上，您把亲生儿子的名字照着下人一样起可不太好吧？”赵高对赵清取名字的“才华”一向不敢恭维，拿坐骑来说吧，别人的马就算跑的再慢，名字也是各个气宇轩昂，不是闪电就是疾风，不是飞云就是天雷。赵清的坐骑是仅次于姬丹的朱夕的好马，却让赵清取了个“似驴”的名字，马生生地让她喊成了驴，许多人拿着重金来找姬丹求马，比似驴要次的白扬，赭凤，墨风，青玉，绝尘，云雪，忘影，奔雷，疾电都被极度追捧，就是赵清那仅次朱夕的似驴乏人问津。
　　“算了，都是梦话，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赵清突然低下了头说道。

　　赵高却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对赵清来说比没有孩子还要惨上一万倍的可能性。

　　“赵大人，王上有事要与您谈，请您跟着我到大殿上去。”一个太监进来传报道。

　　“主上，那我先走了。”赵高说完便跟着那名太监离开了嬴政的寝宫。

　　连续两夜，嬴政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过夜。

　　赵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坐立难安地痛苦熬着，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可以与姬丹见面的时候。

　　“蒙慧最近还好吧？”赵清转头问正驾着马的蒙恬。

　　赵清平日里并不常常能见到蒙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回陪赵清去牢里见姬丹的，总是蒙恬。

　　“她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老样子，成日穿着男装胡作非为。“蒙恬有些无奈地说完后，突然有些惊讶地瞥了赵清一眼，马上又接着说道；“夫人您今个儿的心情好像比以往好多了，是因为王上让您和太子说话了么？”

　　前几次蒙恬陪着赵清去见姬丹，赵清几乎都像死人一样一句话也没有，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开了口。

　　“夫妻之间连说话都要人允许，有什么好高兴的呢？”赵清一面说，一面伸手定了定被马车颠得有些散乱的发髻。

　　蒙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沉默了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秦王呢？”赵清又开口问道。

　　蒙恬是嬴政手下的一个都尉，理应服从嬴政的命令，但是他对嬴政超乎寻常的忠诚和那股子为了嬴政不惜赴汤蹈火的劲头却明显不是每一个臣子都具备的。

　　“王上其实不是个坏人。”蒙恬看了赵清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

　　“这意思是，就算是你，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他是好人吧？”赵清竟然笑了起来。

　　“王上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蒙慧的命。”蒙恬攥着马缰，正视前方，看似专心地驾着车。

　　“秦王救过蒙慧的命？”赵清忍不住问道。

　　蒙恬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是的，王上从赵国回秦国的时候，才十一岁左右。王上喜欢摔跤练武，吕相邦便找了与王上同龄并且也自小习武的我作为王上练武的伴，我就因此和王上熟悉了起来。王上以前在赵国自由习惯了，在咸阳宫里待不住，三天两头便找由头溜出宫来找我玩耍，自然也就和蒙毅和蒙慧都熟悉了起来。有一回，我和王上练武，一不小心被王上打破了嘴，王上便说不练了，去地里抓田鼠玩去，我们回头找了蒙毅和蒙慧一起，蒙慧却在地里让毒蛇给咬了，本来就胆子小又文弱的蒙毅吓得哭了出来，我要用嘴吸蒙慧的毒却教王上一把推开了去，王上说我嘴上有伤，沾上了蛇毒必死无疑，他趁我来不及反应自己将蒙慧的毒吸了出来，之后还让太医日夜照看蒙慧三天三夜，才将蒙慧的一条命捡了回来。”

　　赵清沉默了起来，她并不意外十一岁的嬴政会冒着性命的危险去救蒙慧的命，以前的嬴政确实是这样的，虽然有些傻气，却耿直仗义而没有什么心眼。

　　“但是人是会变的，那是小时候的嬴政，没当上秦王之前的嬴政。”

　　“王上其实从来没有变过。”蒙恬话还没有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

　　“蒙都尉，都准备好了。”一个狱卒模样的人快步跑向蒙恬和赵清。

　　蒙恬和赵清熟练地随狱卒走进了牢房，后面还跟着两个极为健壮的侍女。那牢房是个用青灰转垒出来的巨大长形建筑，四面无窗，只在边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门洞，而姬丹，就被关在离门最远的牢房的最深处。

　　过道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耳力再好的人也几乎听不太间来往的脚步声。

　　姬丹仰着头背对着牢门，往墙上的窗外望去。这个牢房里本来是一个窗户也没有的，那扇窗子完全是嬴政为了符合赵清通风的要求，让人在墙上另外开出来的。为着这么一个开在顶上，又小的可以的“窗子”，那个开出的口子上又派了人日夜看守。

　　午后的阳光在姬丹青色的衣服上勾出了细致的金边，在泪眼朦胧的赵清眼里糊成了一尊青金色的塑像。从那扇简陋窗户里流泻进来的微风拂上了姬丹的头脸，将他披散的头发吹得迎风舞起。

　　“清清！？”姬丹突然回身，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清捂着嘴，满脸满手的泪，赵清的脚步一挪，姬丹便急急地靠近牢笼边将手伸出牢笼外，没想到赵清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清清，清清。”姬丹立刻蹲下，急切地连声呼唤。

　　赵清浑身发抖地爬到了姬丹的身边。

　　“丹哥哥，丹哥哥，丹哥哥，丹哥哥，丹哥哥，丹哥哥！”赵清隔着牢笼没命似地紧紧搂住姬丹，她一句一句的叫唤着，越叫越急，越叫越大声，到末了竟哭吼了起来。

　　姬丹一言不发，只是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抚着赵清的背。

　　“打开门，让我进去。”赵清抬起头哭着对一旁的狱卒说道。

　　“对不起，夫人，王上没说您能进牢房里。”狱卒立刻答道。

　　“丹哥哥。”赵清猛然抱住姬丹，又接着痛哭了起来。

　　“别哭了，要哭丑了。”姬丹终于开口说道。

　　“丑死算了，我就宁愿丑死。”赵清竟然哭得愈发厉害了起来。

　　“这么一个大美人把自己的脸毁了，谁还要你？”姬丹抚着赵清的背，温柔地说道。

　　赵清看着姬丹，蓦然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清只觉得姬丹那一双本来就黑的眼睛，如今是愈发的黑了。但那黑却将姬丹眼里的光衬得异常的亮了起来，这使得姬丹看起来几乎比平日还要神采奕奕，要不是他眼下白皙的皮肤上浅浅地浮出了一圈黑印子，谁都看不出来他正身处秦国的大牢里。

　　赵清才要开口问姬丹在牢里过得好不好，却又马上闭上了嘴。姬丹心思细腻，如今的牢房条件无故比之前好上万倍，他肯定不会以为是嬴政突然良心发现，善心大发，赵清不能教姬丹在此刻追问起这个问题来，更何况丹在牢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赵清其实清清楚楚。

　　“我让人给你捎些你喜欢看的书来？”于是赵清说出口的，是这么一句话。

　　“这些不要紧，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你就成了。赵高和府里的人呢？都还好么？”姬丹用袖子擦干了赵清脸上的眼泪。

　　“好，吃喝不愁地照常在府里过日子，我们不在府里，没人使唤他们，他们放了大假，简直过上神仙般的日子了。”赵清看着姬丹，勉强挤出了一脸的笑。

　　“嬴政让人养着他们？”姬丹这么一问，赵清的心跳立刻漏跳了一拍。

　　“夫人，时间到了。”一个狱卒从门外进来，附在蒙恬的耳边说了几句，蒙恬便开口对赵清说道。

　　“我这不是才刚来么？”赵清有些惊慌地问道。

　　“夫人，王上就给了这么长的时间。”蒙恬答道。

　　“夫人，请您离开。”蒙恬不忍心对赵清强拉硬拽，但是看管姬丹的狱卒们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们一向习惯丁卯不差地执行所有命令，立时站到了姬丹和赵清的中间，将两人隔离开来。

　　“夫人，我们该走了。”蒙恬此言一出，那两个健壮的侍女便伸手架住了赵清。

　　“丹哥哥，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赵清一面被往外拉，一面回头对姬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