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台》猪少侠

4、口无遮拦

　　嬴政立时别开了目光，而吕婉掩着嘴笑道”公子夫人感情可真好，我们这会儿可鲁莽了。”

　　赵清连忙从姬丹身上爬了下来，匆匆欠身行了个礼就往屋子里去。

　　姬丹拍拍衣服就起身相迎，神色自若。

　　待赵清收拾妥当，众人已在厅前坐定。她也忙在姬丹身边落座。

　　赵清这才注意到除了吕婉还穿着宽袍大袖的深衣之外，嬴政和蒙恬都是一身平民的短衣长裤。

　　“今儿我们就自由自在的咸阳城一游。”嬴政说道。

　　“那么，我再换一身吧。”赵清说罢便又匆匆告退。赵清生长在胡服骑射的赵国，本来就不爱穿宽袍大袖的深衣，如今逮到这么个出游的机会，她当然要换上自个儿觉得最舒服自在的胡服男装。

　　当她一身胡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嬴政和蒙恬都像见了鬼似的直盯着赵清不放。而姬丹却是兀自端了一杯茶，将眼神深深埋进茶汤里去，教谁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最后还是吕婉打破了尴尬的寂静：“太子夫人穿这一身男装可煞是好看。”这才让他们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撇开了视线。

　　“您过奖了，就是寻常的胡服罢了，我在赵国经常这么穿。”赵清连忙对吕婉解释道。

　　她望了姬丹一眼，姬丹立刻不慌不忙的说：“我们走吧，迟了天可就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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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城内熙来攘往，车马不绝。那拥挤繁华的程度看来竟比邯郸还要更上一个层次。赵清和姬丹带着赵高，嬴政和吕婉带着蒙恬，一行人信步来到咸阳城中央的集市上。街上行人摩肩擦踵，酒楼食肆林立，放眼望去，琳琅满目的肉行饼店鱼行，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赵高，给我去买个油蜜蒸饼来。”赵清才打发赵高去给自己买油蜜蒸饼，就听见姬丹说:“又嘴馋，贪吃鬼。”

　　赵清正要回嘴，一群少年踢着蹴鞠朝他们撞来，混乱间，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肩膀，一阵碰撞之后，竟又有一队马车往人群间疾驶而来，等到动静一过，赵清已经找不到姬丹和赵高的身影。

　　“还好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赵清的头上响起，赵清抬头才发现那扶着自己的手臂是嬴政的。

　　“我还好，他们人呢？”赵清问道，她发现连吕婉和蒙恬也都不见了。

　　“我们怕是和他们走散了。”嬴政四顾了一眼说道。

　　“夫人要是一个人落单，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还是赶快回宫，让他们派人来寻?”赵清焦急地说道。吕婉这么一个娇弱女子在闹市街头走丢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要紧，蒙恬应该随身护着她的。”嬴政淡淡地说道，似乎很放心吕婉的安危。

　　“这样吧，我们到前面的酒楼坐坐，我书信一封回咸阳宫，让他们派人来寻，要是姬丹吕婉先行回了，也让他们通知我们，这样可好？”嬴政低着头对赵清说道。

　　“也好。”赵清原想着不如就各自回了，下回儿再逛，如今他这么一说，她自然也不好驳了嬴政的兴致。

　　“小二，给这位爷上盘油蜜蒸饼。”嬴政一落座便向小二吩咐道。“这位客官，这油蜜蒸饼本店没有，给您上张胡饼和炖肉可好？”小二鞠着躬，哈着腰，搓着手问道。

　　“不，就要油蜜蒸饼。”嬴政说着就将一袋钱币重重地放在了案上。“这有钱，你遣人去买，剩下的全都打赏你。”小二一听，那可真真乐坏了，捧着袋子就要退出去。

　　“慢着，顺道给我拿笔墨绢帛来。”嬴政喊住小二，说道。

　　“笔墨有，绢帛可就…”小二面露难色。

　　“不要紧，你只管备上笔墨。”赵清压低声音，伪装成低沉的男声。

　　待小二走远，她便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并说道:“秦，不，公子，我这儿有条手绢，您将就着用吧。”

　　“又想叫我秦王？让你改掉姬丹的坏毛病，你却比他对我还要生疏？”嬴政突然俯在赵清的耳边，低声说道。赵清一时语塞，她能叫他什么呢？既不能像儿时没忌没讳的当着人喊他政哥哥，更不可能直呼当今秦王的名讳，跟着姬丹半生不熟的称呼他政兄更是别扭之至，赵清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见赵清低着头不言语，嬴政接着说道。“不打紧，十几年不见，生疏也是正常的。待你在咸阳的日子长了，也就熟了。”

　　他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笔墨，正提笔要写的时候，却发现小二还径自立在他们身边，纹丝不动。

　　他抬头要问，小二却满脸傻笑的直直看着赵清。

　　“这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比大姑娘都还要好看，不，不，不，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姑娘，哎呀，不，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那小二简直语无伦次。

　　赵清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压着嗓子说道。“可惜，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不是大姑娘，更不是小姑娘。”当着知道内情的人面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可真是门技术活，看着嬴政眼里满满的笑意，赵清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

　　“确实是可惜啊，人家说当今王上的夫人美得不得了，我看你要是女子，肯定比她还要漂亮，指不定还能被王上纳入后宫。”赵清一口气没顺过去，差点呼吸不过来。这位小哥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当着当今秦王的面品评他的夫人，说他的是非。

　　见他张着嘴还要说下去，赵清连忙开口打断他：“胡说八道，当今王上的夫人国色无双，怎会是一般人比拟的上的呢？你这般没遮拦的满嘴胡诌，小心哪天撞了背运，小命不保。”小哥啊，你就行行好闭上嘴吧，我这可是在挽救你岌岌可危的小命啊，赵清在心里哀嚎。

　　“公子别生气，小的也就随口一说，唠唠嗑，惹恼了公子，小的闭嘴便是。”赵清刚放下心来，嬴政却开口了，他似乎没打算放过这位小哥和赵清这难挨的听众。

　　“小哥好眼光，我这位兄弟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翩翩佳公子，你会这么想，实在正常。”嬴政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那小二一听嬴政这么说，顿时像打了鸡血般的兴奋起来,接着说道：“那可不是，说到国色无双，那就得提到燕国太子和他的夫人了。”

　　“哦，燕国太子和他的夫人怎么了？”嬴政看起来饶有兴致，赵清却对眼前这么听别人当面嚼自己舌根的情景感到坐立难安。

　　“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小二惊讶的看了嬴政一眼，接着说道。“燕国太子和他的夫人已经来到了咸阳城了，据说要在咸阳住上好些时日。”

　　“那燕国太子是个有名的美男子不说，他的夫人赵国公主就是传说中那个七国第一美人呐。”他说着，两眼放光。

　　“那赵国公主，可真如别人谣传的那么美？”嬴政无视赵清的目光，对着小二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毕竟我没看过真切的活人啊，只听说她长就了一身桃花似白里透红的皮肤，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尤其是那双眼，看到的人当下只觉周身酥若无骨，事后没人能形容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形状细节。”那小二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盯了赵清一眼，赵清连忙垂首低眉看着桌子，避免了他的视线。

　　“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这位公子和赵国公主竟有几分相似。”赵清屏住呼吸，看了嬴政一眼。

　　“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信写好了，你遣人去送，到时候另外有赏。”嬴政挥手示意他下去。只见他一步三回头，若有所思的走了。

　　“真是闲得发慌，满嘴胡说八道。”赵清深怕刚才与吕婉相关的那一番话激怒了嬴政，连忙讪讪地说道。

　　“没什么，市井百姓的生活不就是在这些王公贵族的轶事里找乐子么。”嬴政看来并不过心。

　　“写好了？”嬴政停下笔来。

　　“嗯，你还记得不，这字还是你教我写的呢。”嬴政朝着赵清一笑。儿时的回忆立刻涌现在赵清眼前，她记得那时自己抓着嬴政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临摹，现在回忆起来，既清晰又模糊，放佛就在昨天，却又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他晾干笔墨，抬手示意刚才的小二过来。“你让人把这个带到咸阳宫一个叫冯扬的尚书令手上。”嬴政吩咐道。

　　“咸阳宫？！两位可是官人？”这小二可终于有点警觉了，赵清在心里叹道。

　　“官人？！哦，不，这位冯官人是我俩的一个旧识罢了。”嬴政扯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让赵清忍不住地想到了赵高。一本正经的满嘴屁话正是赵高的强项。即便下一秒全家就要满门抄斩，他这一刻还是能镇定从容的拿他和五方上帝之间不存在的交情对刽子手晓以大义。他老是说，只要胡话说得肯切了，再胡的话都能像真话。

　　赵清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