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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少年人 ...

  •   小电动慢吞吞地在马路上行驶。
      方衾抓着白老师的衣服下摆,想着,自己下车走都比这车骑的快。
      但是也很有意思。
      特别认真地骑着粉蓝色的小电动的白老师有些可爱。
      夜晚的风很凉快,轻轻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方衾突然想说点什么,就随便问了白枕一句:“白老师,您以前有做过类似的手术吗?大出血那种。”
      “有的。”白枕说:“好几例。”
      方衾:“嗯,看您当时的状态好像就很淡定。我就不行,他那血溅我脸上的时候我吓傻了,就很怕。”
      白枕点点头:“我也怕。”
      方衾讶然:“咦?”
      “倒不是怕手术失败——也或许有那么一点怕这个——但是因为大体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所以就还好。”白医生也许是因为有点累,所以说话声音很轻,听起来比平日更酥糯,他说:“我怕他有可通过血液传染的疾病。”
      方衾刹那就被感动到了。
      白老师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直白、温暖,让人不知所措,却又心安神定。
      方衾鼻子忽然有些酸。
      喜欢老师。
      非常喜欢老师。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浓浓的欢喜溢上心头,是作为一名学生,更深的了解“恩师”两个字的厚重的。
      他脑袋垂在“恩师”的背上,嘟囔:“白老师你真好。”
      白枕秒变“白主任”:“那你给我指个路好吗?我都一直开好久了。”
      方衾:“……”行吧,这老师也不是什么温柔老师,舌头上浸的毒一时半会也消不掉。
      方衾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前面路口右拐,一直骑到底就到了。”
      白老师骑着车,稍微加了点儿速,一会儿就到了。

      方衾是真的钱多又有闲,一个人住还租了一个两居室。
      就算白枕“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离医院这么近的两居室中档小区,一个月房租比方衾实习工资还要高。
      但这也与他没什么太大关系,他目前只想知道晚上他睡哪儿。

      方衾给他拿了一套白天刚消过毒的毛巾、睡衣以及新内衣。
      “老师您先去洗澡,我给您把床单被套什么的换一下。”
      白枕:“好。”
      方衾与白枕认识时间太短,实在算不上了解白枕,但他推己及人,事事总能恰到好处,于是白枕这一晚不可谓不好眠。

      白医生在别人家的客房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另一日上班的时候精神饱满,叫前一天与他和方衾几乎同时下班的赵医生惊奇不已。
      赵医生是知道的,白医生睡不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好的状态。
      他们一同乘电梯,趁着这寂静的时刻,赵医生不禁开口问:“白主任,您昨晚在值班室睡的?”话一出口,他反倒觉得自己问错,以白医生的洁癖,让他躺值班室的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于是他更加重了自己的好奇。
      所幸白医生心肠好,解了他的惑:“没有,在方衾家住的。”
      “哦。”赵医生恍然大悟,并即刻表示理解。
      小方医生嘛,神外第二位“洁癖精”,比之白医生,他家的整洁程度,自然也不遑多让。

      只是白医生是心地好,替赵医生答疑,也没曾多想。但他忘记,急诊科小赵医生的八卦能力与神外孙道庭可是不分上下,但凡告知他一件事,隔日便能传遍全院各大“热门”科室。却也不是瞧不起其他“冷门”科室,是赵医生作为急诊的一员,多是从早忙到晚,也就只能半夜与人聊聊闲。
      于是过了两日,本只是神外那几个无聊的人打趣白枕与方衾“姻缘天定”,现下变成逢人就说“白医生的‘小男朋友’真俊俏”。
      白枕在二附院待了数年,早看透了这帮医护人员骨子里的“低级趣味”,便恍若未闻,只说这些人在胡编乱造。方衾却是从业第一年,还未适应外人眼里的“白衣天使”多是爱开玩笑的无聊鬼,这几天被打趣的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且是这天,他难得有空,趁着午休去看林迩闻。
      刚一见面,小伙子冲他笑弯了眼:“小方医生,你一个人来的啊?你男朋友呢?”
      方衾气死了,逮着他师叔就揍:“施闵航!你这么大一人,在这儿带坏小朋友!小心我去院办投诉你!”
      施闵航也气死了:“你也太没大没小了,说揍就揍,当不当我师叔了?!”
      方衾被他逗笑了:“不当。一点儿师叔样儿都没有。”说着他往林迩闻病床边一站,随手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林迩闻小可爱歪着脑袋看他,好奇道:“小方医生,你洁癖这么重,剥橘子不用先喷一喷消毒喷雾吗?”
      “小伙子,我只是有点儿洁癖,我不是要隔离。”方衾叹了口气:“你本来就够傻了,可别再和施医生混一起了,回头高考都不用考了,直接去小学重修。”
      林迩闻道:“小方医生,你不要这样讲闵航航,他很好的。”
      方衾震惊!
      闵!航!航?
      方衾转头看施闵航:“师叔,林迩闻可未成年。”
      谁知道施闵航比他还震惊:“林迩闻你是不是找揍?”

      林迩闻这个小朋友,大部分情况下是很乖的,只是到底年纪小,脑子里每天不知道想什么。当初看施闵航脸色,喊了人一声“哥哥”,之后熟了起来,了解了施闵航的脾气,就要依着自己的想法瞎给人取外号,“闵航航”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施闵航不喜欢这个称呼,每次听他这么喊都要不高兴,硬逼着他改口。但是小朋友知道施医生嘴硬心软,便“屡教不改”。
      这次当着方衾的面,林迩闻还要瞎喊,施医生头都气大,走上前就要捏他的脸:“年纪不大,马蚤话倒是一堆,下次再胡说八道我真要揍你了。”
      林迩闻不想被他捏,仰着脖子往一边退,只是脚挂得老高,也不好退,只能抬着脑袋扭来扭去躲他的手。
      施闵航也跟他闹,伸长了手要捏他,只当是好玩儿。
      两个人你来我往,闹了一会儿,林迩闻却突然抵着脑袋说头疼。
      施闵航忙扶着他的后脑勺,问:“怎么了怎么了?撞着了?”
      林迩闻微微摇头:“不是,脑袋里面疼。”
      施闵航当即脸色一变,方衾闻言也蹙起了眉。
      他们两个是医生,本来就对别人说的“疼”比较敏感,又是神经外科的,格外注重头部。于是当下听到不久前才摔了一跤的林迩闻讲头疼,便不由紧张了些。
      施闵航问他:“突然疼还是一直疼?”
      “有时候疼。”
      “入院的时候怎么不跟医生说?”施闵航不禁也皱了眉头。
      林迩闻听他语气有些重,有点心虚,便小声答了:“那时候觉得不是那么疼,就没说。只顾着脚疼了。”
      方衾放下了手里快剥完的橘子,对施闵航说:“我去安排迩闻做脑部CT,师叔,你帮他准备一下。”
      施闵航也没心情讲话,只点了点头。
      方衾出了病房。
      施闵航让林迩闻先躺着休息一会儿,等他躺下了,施闵航又站在一边看他。

      施医生成为一名执业医师虽然不算很长时间,但从他入大学,作为一名医学生,迄今也有十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看过数不清的死亡,已难有大起伏。去年心外有名病人病逝,家属来闹事,他还平静地上前帮忙拦了一拦——这些事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与林迩闻认识不算久,他可以心疼他、怜惜他、紧张他,人毕竟是感情动物,而他也善良。但他本不至于只因为小孩儿的一句“头疼”,只因为一个可能,而忽然像被捏住了心脏,喘不过气来的疼。
      他像是透过林迩闻在看什么人,因此林迩闻的疼就成了那个人的疼。
      也许层层记忆的迷雾中露出的那个人比林迩闻要小上两三岁,但是和他差不多身形,模样也是一样的精致漂亮,甚至性格都像,时而乖巧时而跳脱。但后期那人病入膏肓,双颊凹陷、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是瘦小又可怜的样子。他有时候醒过来看人,眼角会先流出两滴泪,再弱弱地喊一句:有点疼。
      他心疼极了那个人,又心疼极了林迩闻。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开朗漂亮的少年人,怎么平白多灾多难,他们本该茁壮成长、顶天立地。

      林迩闻看到施闵航的眼,那里透出浓浓的哀伤、悲悯与怀念。
      他不忍叫他伤心,又想暂时躲避他的悲伤,便乖巧地合上眼。
      再睁开眼是小方医生去而复返。
      小方医生也是少有的不挂着笑,他脸色有些凝重,但依旧温柔,他对施医生说:“好了。”于是有护士来推林迩闻出病房。

      病房离CT室不算远,但林迩闻莫名觉得这段路很长,许是他想的太多、思考太久。
      施闵航和方衾一路跟着,薛冉和孙道庭也闻讯而来。
      CT室的小张和施闵航关系不错,时常一起聊天,难得见他脸色如此凝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上一句苍白的话:“没事的,说不定只是摔得狠了,脑震荡。”
      施闵航点点头,目送护士推林迩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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