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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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应该临近三月，树上已经开满了雪白的梨花。几个孩子手中都抱着看起来有些沉甸甸的酒坛，似乎是从什么活动中归来。
“这次的品新酒会果然还是你们家拿得了头筹啊！”段梦走上前去，就听见其中一个孩子有些讨好般对着走在前方的林志远道。
林志远点了点头，侧头像是不经意间往后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段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沈清悠正跟在稍后一些的地方，垂着头沉默地走着，看起来十分郁闷的样子。
那刚刚发话的孩子应该也是哪位酿酒家的少爷，见林志远理也没理他，像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也就不太好看。被一边的林梦远看到了，忙笑着打圆场道：“哪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倒是觉得你家的酒味道更醇厚呢。”
听了他的话，那孩子眉头这才舒展了些，笑道：“到底是正经少爷，一点也不小家子气。”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着，冷不丁从一边的树上传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你们手上拿着的可是今年的新酒？”
孩子们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却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正坐在一棵梨树的枝桠上，晃荡着一条腿，微微垂着脑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不是尹玖又能是谁？
经过上次在沈清悠梦中的经历，段梦已经知道这面前的尹玖应该只是梦境的一部分，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树下靠近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感应到自己一般。
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这梦中的尹玖甚至没有朝他投过来一个眼神。
段梦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就见那几个抱着酒坛的孩子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是从镇上来的么？怎么没见过你？”
尹玖挑了挑眉，作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是啊，我听说今天村里有一年一度的品新酒大会，于是就想来看看，没想到因为有事耽搁，等我到这的时候，酒会都已经结束了。然而我又实在是有些好奇......”
他用眼睛瞟了瞟几个孩子，目光落在了林志远身后的张子冲抱着的酒坛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各位小少爷能否赏口酒，让我尝尝鲜呢？”
几个孩子有些犹豫地互相看了看。
这品新酒会本就是村里几户酿酒人家自己举办的一场年度小型竞赛，除了村里人和几个熟客之外几乎没人知道，不知这外乡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尹玖靠在身边的树干上咂了咂嘴，再次开口道：“这样吧，如果你们给我喝酒，我就给你们讲个故事。”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张子冲手中的酒坛。
这些个半大孩子正是喜欢听故事的年龄，平日里没事瞅着空都要去镇上听上一回说书，如今眼见着送上门的故事，都眼巴巴地看向站在前面的林志远。
林志远看起来也有些兴奋，但仍强自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开口道：“酒可以给你，但你可要说出一个我们没听过的故事，像镇上说书人说的那些故事，我们都已经听腻了。”
“好啊。”尹玖接过张子冲递上来的酒坛：“我就给你们说一个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开泥封喝了一口，道了声好酒，随后指着河对面青翠的山林开口问道：“你们知道这山为什么叫烟山么？”
“因为这山里有时在傍晚会生起雾来，远远看上去烟雾缭绕的。”一个孩子答道。
尹玖摇了摇头。
“其实这山在很久以前叫做魇山，梦魇的魇。因为山中曾一度不见天日，瘴气丛生，魇魔横行，仿若人间地狱。后来，那瘴气和魇魔渐渐消失，人们便也逐渐遗忘了当年的恐惧，经过时代的变迁，这魇山就被传成了烟山。”
“这好好的山上为什么会出现魇魔呢？”有孩子问道。
尹玖抱着酒坛倚在身后的梨树上，笑眯眯地开口道：“这就是我今天要给你们讲的故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河对岸的远山，漆黑的眸子闪了闪：“那是在一千多年以前，这一片还只是普通的山林，曾经有几只叫做梦貘的妖怪来到了这山上。那个时候，妖怪还不像现在这样罕见，然而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那些妖怪还是选择向人类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里安下身来。
他们就这样与人类相安无事地生活了上百年，期间甚至还偷偷帮山下的人类解决了不少麻烦。可也正是因为这无意识的好心让他们露出了破绽，终于在某一天引来了一群所谓的云游之士......”
没想到他会讲起这梦貘的故事，段梦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这故事他在书中看过一遍，两天前又听白羽说了一遍，自认为是不会有错了，然而尹玖的说法似乎与他知道的有着微妙的偏差。
在尹玖的故事中，那群道士不光是忌惮梦貘的妖法，害怕他们卷土重来，更重要的是，他们看上了梦貘那一身神奇的皮毛。
因为据古书上说，使用梦貘的毛皮做为坐垫或寝具可以避免疾病和厄运。
虽说这说法也不一定准确，但人们有时候就是会为了这样空穴来风的小事趋之若素，甚至枉顾性命。
“......由于在一世纪前的大战后，大部分的梦貘都逃往了东瀛，这直接导致了梦貘的毛皮在王公贵族间成了稀缺的宝物，谁要是能拿出一张完整的梦貘皮来，便毫无疑问的可以发上一笔大财，运气好的甚至可以捞上个一官半爵。”尹玖继续说着，冷笑了一声。
“面对着山上几只行走的宝藏，那群牛鼻子老道早就心痒难耐，可又不能在山下的村民面前丢了道貌岸然的形象，于是便想出了个“消除遗留妖兽，保卫村庄平安”的由头来，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中午，攻破了梦貘设下的结界，进入了山中。
由于梦貘们事前几乎毫无防备，再加上他们昼伏夜出的习性，这一下便被道士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部惨遭毒手，只剩下一只被藏在壁橱里的幼兽，透过橱柜的缝隙，目睹了家人被屠戮的全程，死死地忍住硬是没有出声。
然而那群道士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由于他们不光贪图梦貘的皮毛，还觊觎梦貘们可以从梦中窥探人心的妖术，见这只剩下的梦貘尚且年幼，不足为惧，便想带回去慢慢研究，却没想到就在他们拉开橱门的那一瞬间，那幼兽心中的绝望与恐惧终于完全地爆发了出来。”
说到这里，尹玖停了下来，仰头喝了口酒。
“后来呢？”在一边听得满脸紧张的孩子们迫不及待地问道。
话说给小孩子讲这种放到现在做成动画都会被打上满屏马赛克的阴暗血腥故事真的没问题么？？
段梦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忍不住也和孩子们一道眼巴巴地看向尹玖。
虽然他早已知道故事的走向，但不知为何总在心底存着一丝希望，希望结局能够与自己先前听到的有所不同。
尹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却是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开口问道：“你们知道梦貘最大的能力是什么吗？”
几个孩子没想到他会突然提问，面面相觑了一阵，开口道：“既是叫做梦貘，那肯定是与梦有关的吧。”
“对。”尹玖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梦貘与其他妖怪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进入人们的梦境。不光如此，他们甚至还可以操控梦境。”
尹玖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
梨树林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吹落了不少花瓣。不知是不是段梦的错觉，他只感到四周的天色都暗了下来，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阵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的迷雾。
在这让人感到不安的氛围中，尹玖带着诡异笑意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仿若近在耳边：“那只年幼的梦貘还不清楚该如何控制和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在橱门被拉开的一瞬间，看着那群刚刚屠戮了他的家人，手上甚至还带着鲜血的道士，他只感到内心的恐惧、愤怒、绝望像是海啸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转眼间便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也吞没了周围的一切。”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景物仿佛越发的昏暗起来，像是有人在天地间罩下了一层黑色的幕布，段梦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似是真的有海啸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压来。
伴随着这不祥的声响，尹玖的声音仍旧清晰地传到他的耳畔：“那只年幼的梦貘就这样在一片绝望的浑浑噩噩之中将周围所有人都拖入了他的梦境 —— 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而那些仅存在噩梦中的怪物也顺着这敞开的梦门，大肆来到了人间。”
说完，他沉默了一阵，突然拍了拍手，语调一转，道：“好了，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随着尹玖的拍手声，段梦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发现四周微风徐徐，阳光正好，有鸟儿在开满梨花的树枝间欢快地鸣叫，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祥和，仿佛刚刚那快要将人拖入深渊的压抑绝望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那群孩子，就见他们也是一脸惊疑不定地环视着四周，像是猛然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有几个年纪稍小的甚至吓得抱作一团。
再看尹玖，却是一脸好整以暇地仰头喝干了酒坛中的最后一滴酒，笑眯眯的看向这群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故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