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爱与和平》夏越澈

92、chapter 92

　　趁着往里走的功夫，我飞速地抬头扫了一眼，那华贵的会客厅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面向草坪的那面落地窗被厚厚的帷幕盖住，即便是白日室内也得靠烛火照明，不是那些金银烛台的高教蜡烛，而是高高悬吊的顶灯，燃烧着鲸脂。会议桌似的巨大家具横亘在正当中，四面摆着高背的石椅——一条巨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蟒蛇盘亘在桌面上，令我立刻收回视线，避免了僭越的目光落在那长桌尽头，背对着众人的黑袍身影上。
　　“你带来了我们年轻的继承者，纳西莎，”他说，“我也很高兴你终于知道如何做事情了。”
　　纳西莎打了一个寒颤，我也感到浑身冰凉。
　　“我非常……非常感激您，主人，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她说。
　　他对这番表白不置可否，发令道：“坐下吧，诸位。”
　　沉默的食死徒们走向高椅，次第坐下，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这座庄园原本的主人那样战战兢兢，某些人——塞内古·诺特，嘲讽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我身上，他身旁一个脸色苍白、五官扭曲的男人也饶有兴趣地望着我，还有一个脸上有浓密毛发的家伙，喘着粗气，左顾右盼，显得焦躁不安。我还看见莱斯特兰奇夫妇，他们走在一起，但贝拉特里克斯的目光一刻不离开那仍旧伫立的黑影，目光中充满狂热。
　　斯内普坐在尽头右侧的第一个位子上，神情冷静，纳西莎坐到了他对面。除去两人中间空出来的那张尊位，长桌只剩下一把空椅，我别无选择地向它走去，肺部好像被呼吸冻结了。
　　我迟缓地坐下，那条大蛇的头部正好冲着我，它抬起头，古铜色的眼睛与我对视，吐出嘶嘶的蛇信，仿佛传说中辨人忠贞与否的古代怪兽。
　　而后它优雅地扭转，向着它的主人，所有人的主人，游了过去。
　　黑魔王无声地落座。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脖子僵硬得不能动，却强迫自己撇过头，去注视他的存在。
　　他并没有在意这微小的视线，尽管绝大多数人并不会看他。
　　复活的魔王生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蛇脸，难怪他的声音那样寒冷，他的住所如此阴暗，这非人的生物张着猩红的瞳孔，几乎没有嘴唇的裂缝开合，吐出绝对权威的语词：“对叛徒的追索已经到了一个阶段，现在，我想要更多的人归来。”
　　“归于我，或者归于死亡。”
　　所有人都带着莫大的认同点头，贝拉特里克斯更是想要发言，却硬生生地忍耐住了。
　　“我憎恶嘈杂，至少不应该只有说假话的人在那里制造声音……多洛霍夫！”
　　诺特旁边的那个男人立刻起身。
　　“那是你的任务，我不想下次还看到你独自坐在这里！”
　　多洛霍夫带着兴奋的语气保证：“不会的，主人，我已经看准了目标，这一次我一定忍住，不会把他弄死的。”
　　我攥紧了十指，指甲刺痛了掌心。
　　多么显然，我替代利兹先生坐到了食死徒的核心会议圈中，就像纳西莎替代了卢修斯·马尔福。随着黑魔王一个个点到那些名字，一股惧意在心底滋生，我骤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我怎么可能做好准备，尽管一年前开始，我就发下了那许多宏誓……
　　他们在说什么我毫无概念，好像一串谜语，唯独我没有拿住钥匙。惧意中又生发出焦躁，让指甲险些划破自己。
　　“利兹。”那轻轻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开。
　　我神经质地弹跳起来，第一次与那个人四目相对。
　　仿佛与蛇怪直面，陷入了垂死的石化中。
　　数年前我见过他的影像，在那条真正的蛇怪旁边，那股优雅、从容的气质仿佛还残留在他如今畸变的面容上，黑魔王远远地望着我，嘴唇的线条流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为什么不帮助我们在学校做一些事呢？”他说，仿佛和蔼的长辈在问询。
　　一瞬之间，我拿住了那把钥匙。
　　我张口，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回答：“那是我的荣幸，我将……不遗余力。”
　　贝拉特里克斯厌恶地看着我，而纳西莎却似乎喜极而泣，含着眼泪热切地望过来——我不明白，黑魔王指的是让我帮助斯内普，他已经皱起眉头，仿佛吞下了一枚苦果。
　　“我真希望你迅速地成熟，弥补我们的损失，”他接着说，“西弗勒斯，你应当培养我们的学生。”
　　斯内普迅速恭谨地、谦卑地低下头颅，表示领命。
　　片刻后，这个小小的集会被解散了，所有人都退出了这森然的地狱，重新回到更像是人间的地方——真奇怪，刚进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整栋建筑都变得过于可怖，现在我认为它就应当是这样。
　　纳西莎重新找到我，她抓住我的手，不容置疑道：“你要去哪儿，特里夏？你当然应该留在这里，这件事我同样要拜托你。”
　　“我记得几个小时前才告诉你，”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不要透露秘密的任务。”
　　纳西莎猛地回头，无措地望着斯内普，“可是主人让她……”
　　“那是两码事，”他打断道，“她不参与，我告诉你，这是黑魔王的意思。”
　　“什么事？”我漠然问。
　　两人同时看了我一眼，却都打定主意，不再告诉我任何东西。
　　“既然你如此有决断力能做自己的主，”斯内普说，“就自己选要待在哪儿吧。”
　　我应该跟他回去，黑魔王将我指派给了他，直到我能正式获得掌权者的青眼之前不得不听他指挥，而且他刚刚发表声明，尽管出于万般的不情愿但他被指定为托孤人，我也还没向他学到任何东西——没有学到任何东西！
　　毫不犹豫地，我向走廊的深处走去，把这一切都抛开，甚至一路小跑着奔上楼梯。
　　二楼也变得更黑了，好像整座庄园都被判处了剥夺阳光，我在黑暗的回廊中辗转，仿佛在迷宫里奔跑。
　　忽然一双手臂从黑暗中伸出，将我紧紧搂入怀中。
　　只不过一瞬间的应激让我挣扎了一下，很快，那缕熟悉的气息将迷走的灵魂狠狠地拉了回来，我同样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停不下来地拼命抽气，让那缕气息填满冻僵的肺部，都没空喊出他的名字。
　　德拉科纵容地拥抱着我，不断地低声重复：“没事的，特里夏，没事的，我在这里。”
　　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连哽咽也没有，只是把脸枕在他的胸口，紧绷的躯体终于有了松懈的可能。
　　“我知道你会来，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他吐出一口长长的叹息，“别害怕，我会保护你，保护妈妈，还有整个马尔福家，没事的。”
　　他低头吻我的发顶，一再地发誓。
　　我抬手抚摸他的面颊，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终于看清德拉科瘦削的轮廓，一股从来没见过的忧郁之色萦绕在他眉宇之间，因为消瘦而显得突出的双眼却异常发亮。
　　“你见过他了，是吗？”他说，“他交给你任务了吗？”
　　“没有。”我艰难地说，实际上根本不想说话，因此再次把脸埋到了他肩上。
　　德拉科抚摸着我的后背，迫不及待地说：“他交给我了！”
　　他将我抱起来，抵上一堵无光的墙，鼻尖贴着我的面颊，略带兴奋地吐息：“一个了不起的任务，我会完成它，我会成为他的得力干将，所以你不要怕，特里夏，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微微发凉的嘴唇轻轻地啄吻我的眼角。
　　“你还有我。”他小声说。
　　我们在黑暗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将险些撕裂的伤口重新缝合起来。就像我没有对他哭泣一样，德拉科并没有抱怨他现在过的生活。
　　随后，我开口：“你的任务……”
　　他制止了我，说：“那是保密的……妈妈说那是黑魔王为了惩罚我家，我不这么认为，是不容易，但我会办到的，你们都不用操心。”
　　“她为此去求斯内普了，”我说，“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困难。”
　　他皱起了眉头，但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个阴险的男声从远处接近，我们立即分开，但同时握紧了彼此的手。
　　“多洛霍夫！你不能就这么走上来，好像这是你自己家一样！”纳西莎的声音也响起，她愤怒地追在那个男人身后。
　　“我不能在这里为自己找一个休息地？是这样吗，马尔福，主人会怎么说？”他刺耳地笑起来。
　　德拉科脸色一沉，拉着我快步走过去，大声喊道：“黑魔王从来没有说过你们这些人可以留在这里！”
　　“德拉科！”纳西莎吃惊道，看得出来她不想儿子牵扯进这个麻烦里，或许也对他下过禁足的命令。
　　我望向那个叫多洛霍夫的男人，他是阿兹卡班集体越狱逃犯中的一人，参与了六月的魔法部之战并且侥幸逃脱。我见过他的资料，热衷黑魔法以及将其运用于折磨他人，曾经致使多名巫师死亡或永久性残疾。
　　“现在你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了，小德拉科，向我下逐客令？”多洛霍夫正眼看过来，语气却非常轻蔑，“看看你那孱弱无力的手，抓着你的女朋友，如果我要向你发射一个恶咒，你甚至都没有空来防御。”
　　“你敢！”纳西莎怒发冲冠。
　　德拉科的手轻微地发抖，似乎在克制立即抽出魔杖先发制人的冲动。
　　我抓紧了他。
　　“也许我们可以问一下主人的意见，多洛霍夫先生，如果你希望住在马尔福庄园的话。”我开口。
　　他用看蠢货的目光看向我，“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可以去问，”我轻描淡写地说，“毕竟我也想借宿。”
　　多洛霍夫盯了我半晌，发出一声嗤笑。
　　“你觉得自己有老利兹的遗眷，”他说，“因为主人对你那么和蔼？你把这看成什么，在学校里和老师撒娇？”
　　“说不准呢，我得他青眼相加。”我回答。
　　他大笑，突然走过来，猛地抓住我的双肩。德拉科几乎要攻击他，却被我死死扣住右手。
　　多洛霍夫仔细地端详着我，说：“那么证明你自己吧，利兹，我今晚要去找个乐子，带你一起如何？”
　　“我想你没有被嘱托培养我，多洛霍夫先生。”
　　“哈，你怕了！”
　　那张苍白的长脸靠近，多洛霍夫附在我耳侧道：“告诉你吧，你爸爸绝对没有得到黑魔王的欢心，主人对他很不满，幸好他死了。”
　　我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我照顾你，因为你爸爸的死恰好给了我逃脱的机会，我想略微报答他。”多洛霍夫满怀恶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