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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训子 ...

  •   “陛下,言官犯罪,加三等。”徐湛幽幽道。
      冯春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哦,对。”荣晋也觉得处置的轻了,开始思索给他炮制罪名,可是想来想去,大祁也没有“干涉天子私生活”罪吧。
      徐湛笑道:“无知小臣听信道路之言,陛下何必与之动气。若是重处,岂不是成全了他沽名出位之心,还坐实了他的一派胡言?”
      荣晋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徐湛随着年龄见长,官越做越大,人却变得越来越谨慎了,再也没了从前那拼命三郎的架势。荣晋心中苦笑,他又何尝不是,时移世易,他们再也不是曾经的少年人了。
      “就这么轻饶了他,难解朕心头之恨啊。”荣晋愤愤道。
      “罚俸吧。”徐湛道:“搬弄是非,离间帝后关系,罚俸一年以示惩戒。有敢于效法者,罚俸三年。”
      冯春忍了笑,他知道言官不像别的在京和地方官员靠其他进项生活,言官拿着微薄的俸禄养家糊口,罚俸一年,怕是全家都要去吃糠咽菜了,比起廷杖,这种钝刀子割肉才叫人难受。
      荣晋总算是气顺了些。
      徐湛四下看看,也不见林楠的身影,笑道:“天色尚早,臣陪陛下手谈一局如何?”
      “啊?哦,不谈了,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荣晋随手拿了本书,下了逐客令。
      “怎么,林楠不在宫里?”徐湛反问道。
      “南儿进宫了?朕没见过他呀。”荣晋做惊讶状。
      “是吗?”徐湛说着,忽听殿门外响起一串清脆的笑闹声,一前一后跑进来的孩子不是皇长子荣臻和林楠又是哪个。
      荣晋一阵尴尬,把目光移向别处。
      “姑父!”南儿跑到荣晋身边,脆生生的喊道。
      “父皇。”荣臻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
      “咳。”荣晋蹙眉干咳,给林楠递眼色。林楠回头,这才看到了父亲,一下子愣住了。
      荣臻不到十岁,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气,看看父亲,又看看林楠,最后才看向他的讲官徐湛道:“师傅。”
      徐湛也向他行礼道:“殿下。”
      荣臻是李妃的儿子,不是先皇后所生,徐湛对他的教导倒却颇为用心,寄予厚望。李妃是出身平凡,勤俭谦卑,倒把荣臻教的聪明懂事。
      相比之下,林楠就麻烦多了。
      徐湛与儿子对视片刻,怒斥道:“过来!”
      林楠吓得一哆嗦,脚步踟蹰不敢上前。
      “你干什么啊?”皇帝嗔怪着,将林楠拉去身后。林楠是皇后生前最疼爱的侄儿,皇帝难免爱屋及乌:“不就是对儿核桃吗?宫里多的是,选对儿好的赔给塾师就是了。”
      徐湛沉着脸道:“陛下,核桃不是重点。”
      “哦……”皇帝思索片刻,道:“门也值不了几个钱啊。”
      徐湛一整个无语,只盯着林楠,目光灼灼:“过来,爹数到三。”
      林楠见父亲连皇帝的帐也不买,垮着脸走了过去。
      “混账。”徐湛忍住了没有跟他动手,却忍不住训斥道:“撇开他是你的业师不谈,他人的心爱之物,可以轻易损毁吗?”
      徐湛轻飘飘的一句话,林楠低下头,连荣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以毁灭的方式去报复别人总是不对的,今日是一对核桃,他日若是一条人命呢?
      “南儿,”皇帝荣晋也正色道,“告诉姑父,为什么要去报复先生?”
      林楠看看父亲,往一旁蹭了半步才敢开口道:“杨先生说,天是圆的,地是平的,我问先生,为什么海面是弧形的,为什么看不到陆地,为什么商船桅杆是从海天交接的地方冒出来的?”
      荣晋与徐湛对视一眼,好似在说,这孩子满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林楠打开了话头,更加委屈道:“杨先生却说,我大祁有寸板不得下海的祖制,倭寇也早已肃清,市舶司未开,哪有什么海船?可娘带我们去浙江的时候,分明见到……呜呜……呜……”
      徐湛捂住了儿子的嘴,林楠发出呜呜的声音,两眼滴溜溜的转。
      秦妙心因生意上的事必须外出时,喜欢带上林楠和赵简,徐湛也认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见见世面也好,不要像很多二世祖那样,只知在京城横行,从未见过异域山河、人间万象。
      可是世面见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比如朝廷禁海,海上走私贸易却屡禁不止,当着皇帝的面怎么能说这个大实话呢。
      “松开他,”荣晋白了徐湛一眼,“朕是困在了宫里,又不是傻。”
      “别说话了!”徐湛低声警告林楠一句,才松开手。
      “浙江有几个大家族,曾以倭寇头目王显为首领,王显死后他们仍以海上走私为主业,从海外流入的白银远远高过一省赋税,所以国库空空如也,他们却钟鸣鼎食,富可敌国。朕说的对不对?”皇帝问。
      “陛下圣明。”徐湛有些无奈。
      荣晋看向年幼的荣臻,为国家前途担忧,为后世子孙担忧。他从父亲手上接过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日后传给子孙的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朕前几日向先生提过入阁的事,又被他婉辞了,你得空帮着劝劝。”荣晋又道。

      徐湛带林楠回家时,天色已擦黑,妙心本来是有些担心的,见林楠好端端的回来了,又气恼起来。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刚进门,就听徐湛吩咐道:“去搭凳子,请家法。”
      林楠在常青挤眉弄眼的示意下跪下来,目光往院子里瞥。
      “关了院门。”徐湛道。
      林雨应声去关门。
      “你自己说,这个月先生第几次找上门了?”徐湛问道。
      林楠瘪了瘪嘴,低下头,眼底蓄满了泪。
      说话间,常青已去外间搬了把条凳进来,书房的戒尺也被他取来,递给林楠叫他自己捧着。
      “这时候哑巴了?”徐湛又是一声斥骂。身为大祁最年轻的状元,他甚至从未要求过儿子在课业上有多么出众,只盼他日后能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做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哪怕去经商也不难接受,可他连如此简单的前提都做不到。念及此,一把抄过了戒尺:“裤子褪了,趴好。”
      林楠眼泪簌簌而落,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他压根不敢违逆父亲的命令,在这个家里,除了祖父和母亲外,父亲谁的话也不会听,瞥向紧闭的院门,祖父是指望不上了,母亲此刻正坐在榻上冷眼旁观,不过来帮着揍人就谢天谢地了。
      戒尺重重打在皮*肉上,三五下便肿了一大片,林楠边哭边嚎,踢蹬着双腿似能甩脱疼痛似的。
      “还敢跑到宫里去,能躲一辈子不回家吗?现实吗?”徐湛边打边骂:“目无尊长,顽劣不堪,戏弄先生!谁借你的胆子?”

      自从唯一的女儿离世,林知望整个人怠惰了许多,在朝中拒绝入阁,家里的事更是一概不问,除了儿子打孙子的时候。
      因此就在林楠觉得自己要被父亲打死的时候,祖父终于从天而降,救下了他。
      “父亲……”徐湛立在原地无奈的喊道。
      林楠缩在祖父身边委屈抽噎,林知望看着那白皙皮肤上一道道红肿鼓起的伤痕,心疼不已:“你们两口子差不多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往死里打。”
      徐湛看看手里的戒尺,这玩意也能打死人么?
      “父亲有所不知,他今天在学堂……”
      “我听说了。”林知望边替孙子整理衣裤,边道:“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犯不着小题大做,你上我那挑副字帖,明天带他去给杨先生赔个不是。子弟要慢慢教导,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
      说着又问林楠:“是不是没吃晚饭呢?”
      林楠脸上挂着泪,委屈的点了点头,一副爹不疼娘不爱的样子,看的老爷子心都碎了,立刻就要将他领走,走前还狠狠瞪了那对耽误他乖孙子长个儿的狠心夫妻一眼。
      徐湛朝着父亲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每当他痛下决心要教育儿子改邪归正的时候,父亲总会出面阻拦。这次又是他的好学生赵简去通风报信……不对啊,院门不是关了吗?他意识到赵简不是从房里出去的,而是从外面刚回来。
      “简儿。”徐湛喊了他一声。
      正要沿着墙根悄悄溜回房里的赵简,有些心虚的站住脚:“先生。”
      “国子监早就散学了,去了哪里?”徐湛问道。
      赵简垂手道:“同窗请吃饭。”
      徐湛打量着赵简,这是抗倭战场上一位壮烈殉国的文官的遗孤,从小被他们夫妻收养在身边,耐心教导、寄予厚望。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不留神,那个四五岁的孩童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出落的身长玉立、唇红齿白,这样看来,很快就要给他寻一门亲事了,可在此之前,还有件棘手的事必须处理妥当。
      “先生?”赵简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疑惑道:“可有什么不妥?”
      徐湛回过神来,问道:“喝酒了?”
      赵简忙是摇头道:“谨遵先生教诲,不敢饮酒。”
      徐湛点点头,嘱咐道:“长大了,交友要谨慎,但该花钱的时候不要吝啬。”
      “是,先生。”赵简微微松了口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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