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73、第七十三章 一年为限

　　繁花最盛时，阳光灿烂，仿佛昨夜的雨只是为了洗涤灰尘那般，天空湛蓝而高远。
　　本来以为一天才能结束的义诊，到下午三点多就完事了，蓝聂跟着另外三个医生还要去派药，一些风湿关节痛的膏药往往是山里人最需要的，大部分农户都在义诊的时候自己来取，但总有一些住得偏远，又独门独户的老人没法按时赶来，所以每年蓝聂都会带一些医生上门去送。中午只是吃了些从蓝聂店里带来的糕点，大家想着也给林落落送送行，于是就跟一户农家商量好了，借他们家的院子做饭。
　　大家都去送药了，做饭的当然就是靳程和林落落。
　　这种木质的房子，从墙壁到地板全是最原始也是山里最好的木头做的，村里虽穷，可是这家人的屋子收拾得很是干净，听说要借用他们的院子，又提前打扫了一通，当靳程和林落落到时，这里基本上是一尘不染。
　　山路崎岖，除用来取暖的煤球外，大家都是烧柴火来做饭烧水。灶台上也提前为他们准备了一大堆干燥整齐的木头。门口的院子里都是一畦畦应季的蔬菜，种类少是少些，不过靳程和林落落还是采得高兴得很。
　　本来在里面做得好好的菜，靳程偏要在外面院子里另外再生起一炉火，自己还另做了一个简单的土灶。原因是它想要用这个土灶来炖一只土鸡，这只土鸡还是只乌骨的：毛是黑的，鸡冠是黑的，鸡爪是黑的，鸡皮是黑的，鸡骨头还是黑的，鸡肉是灰黑灰黑的，还有鸡血……当然是红的！
　　这只鸡靳程跟着房子的主人跑了几家才买到，因为正值春天，家家喂的都还是鸡仔，村子里的鸡不喂粮食每天在外面觅食，所以长得慢，基本上要长一年半左右才会舍得卖，可是靳程偏偏就看中了这种鸡，说是营养！
　　有了好鸡，靳程当然想要好好露一手，他说有一种炖法只有他会。于是在房子背后的山上扯来了一大把似菜非菜似药非药的东西洗干净卷成卷，塞进只开了一小个孔的鸡肚子里，然后就是他的独家配方蘸水，配料似乎很简单，林落落在一旁洗菜的时候瞥见他剁了鱼腥草在蘸水里。在秋城，大家都会这样吃。
　　万事俱备，靳程开始生火，挺顺利地，一锅鸡就炖上了。林落落的菜也洗得差不多，刚要进厨房，靳程就把她叫回来了，说从此刻开始，她只要管好这个火，保证都是中火，慢慢炖着这个鸡等着吃就可以。而且，除了这个鸡，他还有拿手绝活，就是烙玉米饼。
　　“你个生活在城里的孩子，怎么会那么多？”
　　“那是因为我大二的时候就到比这个更偏远的山区支教过一年呀！”
　　刚要走进屋子的靳程回头对林落落挤了一下眼睛，他本想耍耍帅，可不想在他回头的瞬间，一阵风拂过，那棵长满粉白花朵的老树一番摇曳，一阵花瓣斜斜地从林落落身边飘过去，正看着靳程的林落落侧脸看向风吹来的风向，脖子上的丝巾和着长发夹杂着花瓣迎风扬起，如梦似幻！
　　靳程所有表情停滞在“呀”字那一刻，直到林落落噼里啪啦赶去落在锅盖上的花瓣：“靳医生，你难道没有常识，你锅里放了那么多草药，万一和这花瓣产生什么反应，变成有毒的怎么办，不应该把锅支在树下的！”
　　真是异想天开，破案的电视剧看多了吧！靳程心里默念，嘴上却说道：“林落落，可以不用偷看你真好！”
　　嗯？林落落一头雾水，可是靳程已经钻进厨房去了。
　　刚把厨房里的火生上，厨房的窗户就钻进一股浓烟，靳程正想是不是自己这里出去的烟又倒流回来了，就看得外面一片烟雾缭绕，哪还有林落落的身影。
　　“哎哟喂，这不会是把哪家的房子点了吧。” 靳程抓着围裙跑到外面时才看到林落落正趴着往那灶里吹气。
　　“快起来，快起来，我来弄！”靳程抓住林落落的手臂把她抓起来，自己双膝跪在地上，往里一看：
　　“你柴塞得太满了，所以没有空气，就不会燃嘛，对不对，你想想初中物理老师教的那个！”
　　靳程边唠叨着边把把那些柴掏出来：“而且说好的中火，亏得它灭了，而且灭的早，要不然我这一锅鸡就被你炖坏了！”把柴掏完，靳程又开始往外掏着烟灰，烟也渐渐散去。
　　林落落在他头顶做着使劲砸他脑袋的小动作，对他的罗里吧嗦很是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气：因为此刻火又开始窜起小小的火苗来。
　　“你把那锅盖盖严实了，我要再吹吹，怕吹灰进锅里去！”
　　林落落转到靳程的对面，弯腰检查锅盖，眼还没看过去，只听得“噗哧”一声，自己眼睛一闭就再不敢睁开。
　　林落落伸手要揉，手已被靳程抓住：“别动别动，我来！”
　　林落落感觉到靳程的手软软地在自己眼皮上往两边掸着那些灰尘，一边轻轻吹着气：“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那么快就过去了，也没想到这一口气居然从那头跑出来那么多灰！”
　　“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坚决不是。好了，你可以轻轻张开眼睛。”
　　林落落慢慢睁开，眨巴了两下：“还行，没瞎，饶过你了。我去洗把脸……”
　　“噫……”靳程赶紧几步，站着摆成一个大字拦到林落落面前：“你站这就行，我去拿抹布帮你洗！”
　　“我又不是半身不遂，再说了我是要用水洗，不是用抹布擦!”
　　靳程深知无话反驳，只能瞪圆眼睛，林落落往左走他就往左拦，林落落往右他就往右，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让开！”林落落一声怒吼靳程立马闪到一边。林落落没有到水盆边，而是直接去了门口挂着的镜子旁。
　　“靳程，用你最快的速度滚过来！！”
　　随着狮子吼，林落落转身瞪着靳程，一层灰被震得扑簌簌地往下掉。
　　“其实，很多人都找不到这样的柴火灰来做面膜，效果很好的。”靳程即刻一阵小跑，到了林落落前50公分的位置稍息立正，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可是这几句话却说得忒怂。
　　“那你敷一个给我看看！”
　　“灶里灰不够了。”
　　林落落在原地一直憋着憋着，靳程以为一场山雨即将来临。几秒钟后林落落噗哧笑出来：“去，帮我打一盆水，一会儿鸡汤我要喝两碗！”
　　“好好好，整锅都行！”靳程一路小跑，拿来盆子接水。

　　那棵开着白花的老树下，丰盛的晚餐，一会儿功夫就被席卷一空。刚放下碗，大家就都催着靳程送林落落走。
　　可是林落落刚点亮手机看看时间，随着一阵桌子外的其他声音，一辆摩托已经停在了院子外菜畦边的路上。
　　“各位，保重，我要走啦！”
　　大伙看看已经欠身站起来的林落落，瞬间明白：“你什么时候偷偷叫的摩托啊，点还掐得挺准！”
　　蓝聂说这话时扯扯靳程的衣袖，转身对着摩托车师傅喊道：“嗨，师父，过来吃顿便饭呗，时间还早！”
　　可是那师傅只是摇摇手示意便下车用抹布开始擦林落落待会儿要坐的位置。
　　“我是精准的掐了时间的，必须得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们，经常找我聊天啊，蓝聂，如果结婚了要告诉我，我可是会包个大红包的哦！”
　　说话间林落落已经把行旅都扶在了手上，靳程显然是以为自己送她的，可眼下这实在不是意料之中啊，明明有许多话酝酿了很久，可是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至少该去表明心迹，可是还来不及张口，林落落已经拉起箱子朝通往大路的小径走去。
　　“去呀……”眼看林落落已经走出去，蓝聂都快急死了。
　　靳程被蓝聂这么一说，脑子里啥顾虑都忘了，阔步刚往前一脚却被林落落叫住了。
　　先听到声音，才见到林落落转回的脸：“靳程，我只去一年。我想好了，我希望这一年里我能够独自去领略我能遇见的所有，然后我会把这些全部用图文表达出来，比如这个……”
　　随着落下的话音，靳程看到林落落手里翻开的速写本，画的是一个衣衫有些脏污，头发乱成一蓬，胡渣满脸的汉子，头上的揪揪里是一颗连着一颗的灰尘，旁边写着小楷：“远行过后方识宝藏！”
　　“我打算用它来作为首页，书名就叫《路过》，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可是太丑了……”靳程接过速写本用手摩挲着那些笔触。
　　“嗯？”
　　“我是说，那个时候的我太丑了，会不会拉低你整本书的水平！”
　　“我的水平又不是由你的长相决定！”
　　简直是晴空万里的一道霹雳，粘粘自喜时的一盆洗脚水。靳程尴尬得……
　　“好啦，我觉得那时的你很性感！”
　　一个升调的情绪，靳程还来不及把骄傲表现在脸上又听林落落说道：“可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我只去一年，一年后一定回秋城！”
　　“好，我让我姨把房给你留着。”听到她要回来，靳程心里一阵高兴。
　　“我只去一年……”
　　“嗯，你那些花和尽欢我们都会照顾好的……”
　　林落落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没想到有人早就迫不及待了：
　　“靳程，你是猪啊，那些花啊猫啊的，有什么重要，她是在跟你表白！”
　　“啊！？”靳程嘴张得堪比灯笼，回头看着身后那一群看热闹的。
　　“是的，她希望你说你等她！”大家异口同声。
　　“哎哟，我去，这智商，直接拉低医学院学生的平均水平啊！”蓝聂甩了一把从额头上抹下的汗。
　　靳程这才回头看着林落落：“我真的等得到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激动得像在哭。
　　“敢赌一把吗？”
　　“当然，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靳程抿紧了嘴唇，使劲咽下了一口气，很奇怪，他感觉到那是一口口水，咽下又立马被填满，这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无法压制住内心的欣喜若狂时就会这样，可这样的感受明明从未有过。
　　听到这里，林落落松了一口气，合上速写本走近一步踮起脚尖抱了一下靳程，蜻蜓点水般地，在靳程也伸手揽住她后，立马转身离开。
　　“再见啦，大伙儿，车实在是快到点了！”
　　“我送你吧，落落！”靳程追出去好几步。
　　“不用，以后还要你多关照，这次我自己来吧！”
　　“那，我在秋城等你，一年为限！”
　　“一年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