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70、第七十章 任性或许也不能随性

　　湿漉漉的空气让这个城市的夜晚一下子冷了下来，本来说好了让靳程多休息两天，可他硬说一个月假期就要完了，这次过后如果再想要请假，怕是就要等到婚假或是陪产假了，所以铆足精神要玩。
　　约好了各自回屋加件衣裳在门口见，一起去看看这个城市夜晚一群人的寂寞，可是靳程在木走廊上踱了半天也不见人影，正欲敲门，林落落举着电话出来了，眼眶一圈湿润。
　　“嗯，嗯……”
　　“对不起，乐栈，我跟你并不熟，所以哪怕是苏溪城，我也不认为他会是我门之间的共同话题……。”
　　林落落正欲说什么，电话那头把话题抢了过去。靳程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正说到苏溪城，于是打算进屋回避，不想林落落把他抓住了，示意他马上就好。于是靳程听到电话里的一个女声：“不管这一次还是上一次我都知道有你的存在，但我觉得我和苏彼此更适合，所以我并不是打来道歉的，因为我觉得我和苏的感情是光明正大的，并非背着你的偷偷摸摸。请你不要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更不要觉得是苏欠了你十多年的大好时光，你寄托给一个人的感情可不可靠，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吗？用这种幼稚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方式来惩罚我们三个人，还要牵连像靳医生这样的无辜，你是要用你的清高来证明天下就你林落落情深吗？感情有时就像赌博，没有什么十拿九稳，从开始那一刻你就要想到它的千万种结局……现在请你放下这件事，放过你自己，因为苏早就放下了你们之间……你，你走开，苏，不要抢，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来替你说……”
　　电话里一阵苏溪城和乐栈叽里呱啦的说话声。靳程看到林落落无言以对的落寞，他看到她的骄傲被击个粉碎，或许她同意她说的话，或许她的情敌击中的是她内心的自卑。她的眼憋到涨红可是一颗豆大的眼泪还是像巨石般砸落在衣襟上。
　　可恶，谁都可以说这样的话，却轮不到乐栈，可是也只有她能如此深刻地说，这就像弱肉强食的道理，人们同情弱者，但大多追随强者……可是……可是哪里好像不对，靳程这样想着又自我否定着，不行。没有道理可言，就是轮不到他俩在这里对林落落指手画脚。
　　他伸手去夺林落落的手机，可是林落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电话挂了，顺着她的肩膀滑下来的手中的手机早已是挂了的。
　　林落落转身进了屋子，靳程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苏溪城的电话：“闭嘴，听我说，请告诉乐栈不要无知地自以为是，有些犹豫和执着，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管好自己的手脚，不要指错方向。还有你，兄弟，也曾深爱过，你要知道现在的林落落她上天入地都没你什么事了，你最好当你一个月前就已经死掉了！”
　　对应靳程挂电话“啪”的声音的是林落落出门后“哐”的关门声，她低垂着眉眼，裹紧衣服就往楼下冲去，靳程只得紧跟。
　　靳程试图去理解此刻林落落的心情，他不知道女孩子在这样的时刻最需要什么，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最不需要安慰，最不需要有人告诉她那些大道理。
　　林落落的速度很快，快到没有辨别方向的余地，靳程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似乎在用她的两条腿能迈出的最大频率不停地位移，靳程腿长也要在每隔一小段时间后小跑几步才能不偏不倚正好跟在她的斜后方。
　　街边的灯忽闪而过，眼睛里只略过那些斑斓的色彩，行人似乎都很悠闲，所以也有人会很奇怪的看着像吵架赌气了那般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不知走过了几条街，不知走到了哪里，街边的小广场不时传来广场舞欢快的节拍，让人不禁心率加速，满头汗水。靳程的满眼满心都在林落落身上，却不叫她一句、不问她一句。
　　直到累得走不动，林落落终于在江边一片种有桂花树的广场上停下来，扶着路灯杆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她盘腿在石阶梯的最上面那层坐下来。往下三级台阶就是小广场，一群人正围着一堆衣服、背包拉成圈跳着一种民族舞步，人圈随着舞步的变化而上下起伏着。
　　靳程本打算一同坐下来的，但见林落落一直看着那些跳舞的人群，于是跑下去，把外衣脱下往里面一丢，刚破开互相拉成圈的两只手打算跟着跳，音乐就停了，换上来的是一种交谊舞的音乐，刚拉上一位胖老太太的靳程正踌躇着是不是撤，老太太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靳程的手臂，其实她想搭肩来着，可是真的不够高，手不够长只能够到手臂。在大家都开始扭动的时候，靳程迅速扫视全场，没有人单着，靳程要溜的话，这位老太太就真的没舞伴了。靳程冲着林落落瞪着斗鸡眼，绅士地抬起拉着老太太的手，眼睛看着脚下老太太的步伐，跟着它一进一退学起来。由于靳程的长胳膊长腿导致老太太极力伸长四肢还像是挂在靳程缩着的两只手上，远看像是十月怀胎的靳程挺着肚子依然灵活自如，这哪是跳交谊舞，分明是合体的尬舞好吧，路灯下的林落落不禁笑出声来，随之而来的是决堤的眼泪。靳程和老太太跳着，眼睛却在每一次勾腰看脚步后迅速抬起在人群外找到林落落，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到她笑着，他跳得更加认真了。一曲终罢，老太太竟然也在靳程长手臂下优雅地转了两个圈，笑得眼都看不见了。
　　靳程捡回衣服，迎着灯光走近林落落时才发现她满脸的泪水早成了瀑布一般。
　　他擤了一下鼻子，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什么才最合她的心意。都说失恋像间歇性的精神病，患者时而疯癫时而正常，可是不管正常还是疯癫往往都来得没有预兆。林落落已经努力做到一如既往的正常了，靳程却希望她可以不必隐藏。
　　“我们去喝酒吧，听蓝聂讲这个县城有自己的酒厂，每家本地人都会酿酒，我们去尝尝吧！”
　　讲这话的时候，林落落大有破涕为笑的感觉，但靳程还是稍微咬着嘴唇趿着长睫毛聚焦所有眼神看着她轻轻点头“嗯！”
　　凌晨十二点的小镇，街道已安静下来，剩下的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和稀稀拉拉的吃客。林落落哪懂得酒的优劣，可还是就着好看的包装，选了两瓶酒，要了一些小菜在江边的大伞下吃起来。
　　靳程说看着林落落喝，他们两人只能醉一人，要不然怎么回去，但是答应以水代酒陪林落落。靳程嘴刁，觉得这个镇子的菜做得真的很糙，总有股过期的味道，所以基本上就只看着林落落吃。话又说回来，林落落的酒量真的很差，那么小的酒瓶半瓶酒喝下去，靳程还没有真正把自己放松在这个大伞下，她已经微醉了。
　　当下一杯酒倒满，林落落的眼皮已经重重地往下垂着，靳程很想把她的酒换掉，但是又在心里默念道：“喝吧，最好醉成一滩烂泥，最好嚎啕大哭，最好醉了打电话去痛骂苏溪城，或者骂给我听也好！”
　　林落落也如他所愿，面前的酒一口就是一杯，酒瓶的口刚碰到酒杯边，就听到有人伴着短促的喘气声叫着：“小林子，小林子……”
　　靳程坐林落落的对面，很自然就看到这个声音来自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隐约记得早上在米粒家吃早点见过的。林落落双手趴在桌沿上扭头向后看去，立刻呵呵地傻笑道：“胖嫂，来来来，我请你喝酒！”
　　“哎哟……”那个胖嫂喘着大气扶着膝盖站到桌前，靳程赶紧站起来给她找凳子。
　　胖嫂朝靳程递来的凳子伸出手掌，一个拒绝的姿势，正勾腰往下放凳子的靳程愣了一下，但胖嫂都没看他一眼，急着说道：“小林子，快，别喝了，你奶奶病危，连夜转邻省最好的那家肿瘤医院了！”
　　靳程并没有直起腰来，他使劲鼓大了眼睛再看林落落，她的脸靠在趴在桌边的手上，先愣了两秒，又使劲睁了一下眼睛，换了一个甜蜜的笑容说道：“说什么呢，胖嫂，你又不认识我奶奶，来，喝酒，叫胖哥一起来！”说着就伸手去拿靳程手里的凳子。
　　“是真的，小林子，亏得大家都没有锁门的习惯，我跟米粒在门口扯八卦呢，就听你屋里电话一遍又一遍的响了一个多小时，见你没来，我俩都各自回去了，我在自己家还听到隔壁你的手机在响，所以和你胖哥一块进你家里，发现你手机就在窗边，上面几十个未接来电，你好几个亲戚都给你打过，不过我们接到的是你表姐夫的，说你奶奶十天前就已经住院了，那时你电话打不通，最近这两天情况稳定就没叫你，但今晚突然病危，医生让转院，家里才急着联系你……”
　　胖嫂又急着说又着急地翻着手机号码，估计一时脑子没转灵光，半天才拨通一个：“喂，米粒呀，我找着啦，你两口子让租车行把车开到观景台这边来，哎，对对！”
　　胖嫂一个电话打完，靳程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落落也一激灵酒醒了大半，她站起来瑟蠕着嘴唇，有很多想确定的事情，但是却又不知道确认什么，眼前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情的竟是一个异乡的大嫂，她一时不知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很严重，会死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很严重？
　　只一眼，靳程就看到林落落的身子瑟瑟抖着，微风里单薄的形容像件挂着的薄衬衫随风微摆，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只一步，靳程走到林落落旁边没有经过大脑的指令，直接揽住她的手臂紧了紧问道：“胖嫂，你帮我们租了车？”
　　“是呀，大家分头找你们，米粒去帮你们租的。”
　　“那落落的手机呢，我需要问清楚奶奶现在的情况，我也是个医生！”
　　“她手机在米粒那，包括她的包，会和租的车一块过来！”
　　“落落，别担心，你现在要尽量让自己清醒，告诉我你记得的此刻可能在奶奶身边的人的电话号码！” 虽然情况很紧急，可是靳程的声音异常冷静也温柔至极。
　　一颗豆大的泪水噙在眼里，林落落脑子里全是自己关机时的任性和自我，她恨不得现在就跪到奶奶面前说“对不起”，但是听靳程这么一说，她使劲擤了鼻子：“爸爸的，1××××××”
　　靳程在一旁记着号码，然后拨了出去：“哦，叔叔您好，我是落落的朋友，我是靳程，也是个医生，落落她在我旁边，时间紧，您大致跟我描述一下奶奶的情况好吗……哦，好，好的，现在是从我们市医院转出去对吗？好，您别着急，告诉我她的床号和名字，嗯，嗯，好，您别着急，奶奶要去的那个医院我有认识的治这种病的专家，我从市医院找熟人把她的病例先发一份过去！嗯，这个您不用担心，嗯，嗯，好的，我和落落马上赶来！”
　　靳程挂完电话准备拨下一个时，看到被自己搂着的林落落正仰头看着自己，满满希望的寄托。靳程一只手把林落落送到胖嫂那边，开始翻看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拨出去一个号码，对方说好像那个专家正休假，靳程又打听着怎样才能把她请回来，一副请不到她誓不罢休的样子。终于绕了几个弯，把这个事情搞定了，当靳程在江岸边不再用背影面对着她们时，林落落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车也已经停在她们身后。
　　比车子晚些赶到的是蓝聂，蓝聂说可以一起去，换着开车安全些，但是靳程说不用了，他没有喝酒而且当医生的通宵作战也是一个长项，于是他带着林落落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