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盛开》周

69、第六十九章 山寺合欢

　　潮湿的早晨。
　　靳程使劲向各个方向拉扯着四肢，酣畅的一夜，竟未发现这雨叮咚了整整一夜。
　　伸懒腰打哈欠，打完哈欠伸懒腰，靳程发现这两个循环动作还没完没了了。手在嘴上“哇哇”地拍着，刚转向林落落的门，就看到林落落手支在竹椅上，支着下巴皱着眉眼看着自己。靳程的哈欠打到一半停住了，立刻觉得十分清醒。
　　“睡醒啦，咱们去吃早点吧！”林落落把腿上毛毯上的书签夹到书里，靳程看到那书就是昨天帮她带来的那本，现在书签的位置已经夹到书的末尾了。
　　靳程在发愣的几分钟里，林落落已经叠好毛毯站在他面前。
　　“吃完早点回来再接着睡吧，我上次回来整整睡了两天才把那些体力都补回来，何况你回来的时候时间赶得紧！吃饭你不用担心，晚上我会带你四处逛逛，还有你只带了两套衣服，我看你昨天穿回来那套已经有许多地方走丝或是破了，还有许多污渍是洗不掉的，就不要了吧。今早遇见蓝聂时跟他说了，他说朋友有个卖衣服的小店，帮你买两套，今晚拿回来洗洗明天就可以穿了。等我啊，我换个鞋咱们就可以走！”
　　靳程一句话都没有插上，林落落就连背影都已经消失在屋子的拐角处。有一个人安排自己的一天，这种感觉真的很好，靳程一时间有些想呆在这种感觉里不想出来。
　　“小林子……”
　　靳程的沉浸被对面一个大婶脆生生的声音给叫了回来。靳程看过去，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哪是什么大婶！
　　“帅哥，叫一声小林子！”
　　“啊，哦……”靳程一时还没全部回神，正结巴着，林落落已兴冲冲地奔到阳台。
　　“米姐，我在呢，什么事？”
　　“来吃早点，带上你朋友，还有，把你那木姜子油带上，我家里的不够了。”
　　“好嘞，马上！”
　　林落落说完风一般消失在靳程眼前，几秒钟后又风一般紧急刹车在他面前。
　　“走吧，去吃早点！”
　　“不是去外面吃吗？”
　　“本来打算出去的，但是刚刚你听到的，米姐家做好了，就去他们家吧！”
　　“你是要去蹭吃的，还要带上我？”靳程的眉头都已经皱出了千沟万壑。
　　“哎哟，走啦，你很快就会懂得，这个院子里大家没那么计较啦，那不算蹭，只算串门。”
　　林落落连拉带拽把靳程带到对面米姐的门口，靳程忽然停住双手整整头发，再拉拉衣服，看向林落落。
　　林落落对他做出一个OK的手势，他才跟着进去。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米姐正在厨房门口的饭厅捏着丸子，里间有两个男的正叽里咕噜聊着天在菜板上叮叮咚咚剁着什么。
　　“米姐，可以吃了吗？”两人刚进屋就听到外面有声音嚷叫到，听这距离起码是刚上楼梯。
　　“呵呵呵，来来来，小林子快洗手跟我一块做丸子，小靳子你也一起，或者你也可以到里面跟他们一起包饺子！”
　　小靳子，“呵嗤……”林落落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看到靳程严肃看着自己的样子又使劲憋回去。
　　“噢，看我这人，前两天蓝聂帮你租房子就知道你要来，知道你姓靳，是个医生，是小林子的朋友。我叫米粒，比你们长几岁。”
　　“米姐，先给下一锅呗，我可是带着伙计丢下生意来吃的，还有我要打包一碗哈，有个人在看店，来不了！走，靳程，咱们去包饺子。”蓝聂叽里呱啦跟米姐讲话的功夫，其他几个人已经进了厨房。紧跟着来了夫妻俩，七手八脚开始烧水，做调料，下饺子、煮丸子，屋子里开始沸腾起来，整个院子的热闹都集中到了这里。
　　大家在门口走廊上也摆了两张桌子，蓝聂开始带着自己的店员先吃，等靳程跟着另外两个人嘻嘻哈哈出来时，正巧撞上端了一碗混沌的林落落。林落落又“噗哧”一声笑出来。
　　靳程半张着嘴看着林落落，林落落用手肘把他带到有镜子的柜子前，靳程才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鼻子上沾着一块带着韭菜的肉，刚要伸手去拿，发现自己手上都是面。林落落看在眼里，把碗放在旁边桌上，在几个兜里摸索了一遍终于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来一看还皱巴巴的，两人一看那纸都忍不住笑了，不过靳程还是接过去包住那块肉把它从鼻子上弄下来，一旁的林落落实在忍不住把那碗混沌塞给他笑着又钻到厨房里去了。
　　院子里的人似乎都来了一样，所有做好的饺子、小混沌、丸子都被煮了，最后还有几个人是下了面条的，大家谁也不管谁，逮到碗就先照顾自己的嘴巴，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在七嘴八舌中，靳程记得自己好像先吃了林落落给自己的一碗混沌，后来米姐又给加了些丸子，还喝了一碗面汤，吃了些水煮的小白菜。
　　还有好几个人还在吃的时候，米姐就把林落落和靳程往外推，让他们玩去，剩下的他们自己会打整。

　　傍晚时分，雨依然淅淅沥沥。
　　靳程拉开门就看到门口的木走廊上，林落落正在画架前涂涂抹抹。靳程轻轻地走到她后面，她似乎没有察觉。
　　那是一幅写实的风景画，就是眼前能看到的景色：雨雾缭绕中半遮半露的青瓦屋角一重叠一重，不知名的白色碎花开得肆意张扬，几乎散落在每一座楼房前，远处黛色的山峦隐约有些粉色或红色的山花。
　　有撞钟的声音响起，似乎就在不远处。
　　“好像有寺庙，吃完饭我门去逛逛吧!”
　　原来林落落知道靳程在他后面。
　　“好，那我去做饭……”靳程转身刚走，又回头：“那个，你想吃些什么菜。”
　　“你还要去买菜啊？”
　　靳程不自觉的在手中几个手指互相摩挲着，点点头。
　　“我已经买好拉，也洗好了。你等我几分钟，收尾就可以去做！”
　　“哦，好，那我帮你洗画笔。”
　　“好！”

　　天公做美，晚饭还没有结束，雨已经停了下来。虽说临江天气会暖和很多，但是再高的温度也敌不过一整日的连绵阴雨。林落落穿了套头的毛衣，后脑勺平平地扎了个马尾。蓝聂果然是个靠谱的人，给靳程买的衣服，知道天冷赶着穿，还帮忙洗干净烘干才送过来，直接就可以上身。
　　一路询问终于阔别大道走上小路，果然古刹都在深山之中，好在通往山里的路都是石板路，虽说有些滑，但也好过泥泞。
　　靳程走在后面小心盯着走在前面的林落落，生怕她会不小心就滑倒，所以他的手都是微微向前伸的，林落落跟他的聊天，他也只是随口应着，等林落落一回头他又赶紧缩回手。可是林落落总能从那些还未收干净的动作里发现些什么。
　　到寺里时时间还不算晚，天色依然大亮。师父们在不同的殿里做着功课，兴许是下雨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傍晚了，寺里很是安静，三三两两的信众从食堂出来，据说是来吃素斋的。
　　林落落走到正殿，还未到殿门口就虔诚的双手合十朝前走去，靳程什么也不懂，模仿着她的动作跟上去跟她齐齐排排走着，从后面看，林落落只到靳程肩膀，在加上靳程剪掉头发后脖子愈发的长，于是一个最萌身高差出现了。
　　林落落在殿门口的蒲团上轻轻跪下，以一种双手手掌朝下的姿势匍匐在蒲团上，然后翻转手掌放在额头两边，过一会儿再轻轻握紧拳头，静静地趴在那儿。
　　靳程把整个过程看了一遍，然后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等到林落落起身，他也跟着起来。在转向后院的小道上，靳程像怕打扰到这里的清静那般轻轻问道：“那是拜佛的标准姿势吗，我听说这个很讲究的，你是跟谁学的？”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我在电视里见到的也跟这个不一样。我只是往那一趴的时候就觉得特别放松，直觉告诉我我该那样做，因为放下，所以得到，所以握住珍惜！”
　　“哦，你这是叫慧根啊，要不然就不要回去了，说不定可以在这里顿悟！”
　　“我心澄明，没有思考就没有困顿，没有困顿哪来的顿悟，阿弥陀佛，施主，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林落落说着已经快步到前面去了，靳程只得跟上去。
　　几个经过的偏殿靳程都跟着林落落一一拜过，到了后山。那好似一个靠山的水池，除了靠山的那边，其他的都是人工垒起来的，山壁上画的是一副道人的石画，但这明明是个佛寺。
　　靳程本想问问林落落其中的原因，但见林落落盯着旁边一棵树东看西看，便也瞧了过去。那是一棵合欢树，树下散落着粉里带白的花瓣，上面的颗颗雨珠不时滚向地面。而林落落看的也并不是这些花瓣，而是绑在这棵树的两根粗壮的树枝之间的红线。
　　这棵树从根部上来一点点的地方就分成了两只，两根树干像吵架闹别扭的两人分别把头扭向一边，可偏偏有人在这两根树干之间缠满了细细的红线，有些在风里雨里已经褪色成了白色，有的依然鲜红却已断开。
　　林落落往前一步踏上树根旁的石头就蹲下去开始去结那些已经断开的红线。那个地方狭窄，靳程只能担心她掉进水池里，却不能帮忙。
　　恰巧有掉离树干很远的，林落落勾着腰去抓。“算啦，那些就不要弄了，落落，水里可是有很多乌龟，你掉进去，它们会爬到……”靳程本来只是跟林落落开玩笑，不想话还没说完，林落落拽着树干的手一滑在树干上扭了一圈荡到了水面。靳程一手抓住树一手伸过去揽住林落落的肩膀生生把她抱了回来，靳程怀里的林落落真的很小只。
　　林落落一着地，靳程就站到林落落刚刚蹲的那块石头上去“我来结啦，胳膊腿那么短，还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你要是掉进水里，就会连手都伸不出水面让人救你！”
　　靳程嘴里嘟囔着，手上已经接好了几根。
　　“你别说话啦，认真点，别把本来不该结在一起的结错了。”
　　“可是这么复杂，哪能都找对，我觉得只要能把每一根都找到可以结的就行。”
　　“那可不行，你，你让我来。”
　　“行行行，按你说的，不结错。放心吧，你就老实呆在那里。”
　　靳程这样说着，可是他明明发现手上正把一根找不到源头的结到一根本来就没有断的上面去，他偷瞄了一眼林落落，好在她并没有发现。
　　林落落接了个电话回来，靳程得意地喊道：“嘿嘿，只有一根啦，马上完事！”
　　正起身甩着手上的水滴时，头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水坨子掉下来打在脖子里，脑袋上，靳程感觉到那些被打到的头发立马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
　　还来不及确认是不是下雨了，就听得林落落一阵哈哈大笑，靳程龇着嘴看到林落落得意地在湖边笑成一团，像是得了多大便宜一样。
　　“哼哼哼……”靳程坏笑着瞪着林落落，撸着袖子。林落落见大势不妙，刚要逃，靳程就跳起来抓住树枝，一阵暴雨随之而降，林落落抱头就缩成一小团蹲在地上，可是在它们落到林落落身上之前，靳程已经先落地猫腰挡在林落落上方。
　　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林落落以为自己会成落汤鸡，可是好像并没有。偏头往上看时，正好遇上一尺开外靳程的脸。
　　“哈喽！”靳程一甩头发，一阵水滴散落下来“怎么样，逆光下是不是看到我帅气的样子很吃惊啊！”
　　“帅气没看到，我只看你的八颗大牙！”
　　林落落随着靳程一同起身，他脖子上哧溜一股水沿着脖子淌了下来。
　　“八颗算什么，加上四颗智齿，你要想看，我三十二颗都可以给你看！”
　　“我不想看，你不冷啊，又要摇，自己又去挡。”
　　“我是发现，从遇见你你好像就刚刚看见我被水淋笑得最开心，所以想再试试！”
　　“傻！”林落落没好气的把笑从鼻子里喷出来，自己一个人朝前走去，靳程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