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自我修养》挖坑不填小可爱

4、打架

　　讲义气是要付出代价的。
　　孤立一个人是孤立，孤立两个人也是孤立。
　　温峦清不再出门和小六赵昊他们玩游戏。

　　听过来找顾奶奶闲聊的温妈妈说，她最近闷在家看电视，让她出去玩也不肯出去，平时揪着耳朵才能叫回家的孩子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奶奶打着蒲扇笑：“清清那么闲不下来的性子，估计是最近天太热了吧。”
　　温妈妈很是赞同：“应该是，都快四十度了，这天气一年比一年热，真遭罪。等会儿回家我做盆冰粉好了，肉肉爱吃甜。”

　　顾泽就坐在一旁的木板凳上画画，低头抿唇，侧颜专注。
　　温妈妈见他这副样子可爱十足，不由招呼他：“顾小泽，一会儿你也来，好不好啊？”
　　顾泽抬起白嫩的小脸来，他不假思索，竟是答应：“好，谢谢阿姨。”
　　温妈妈说：“哎呀，你这孩子和阿姨客气什么，阿姨喜欢你呢。”

　　温妈妈是真喜欢顾泽。
　　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调皮，姐妹俩像是前世仇人，互不相让，光是在家里就能吵翻天。
　　顾泽安静听话懂礼貌，甚至看上去还有些艺术天赋，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
　　何况，善良和母性让她对顾泽总怀着些怜惜的情感。
　　尽管顾爷爷顾奶奶对顾泽的身世讳莫如深，可偶尔言语对话间足以拼凑起来这个孩子的来历。

　　顾泽父亲顾晏清当年还是普通军人的时候就和顾泽母亲相恋相爱，只是听说顾母家里是颇有背景的人家，看不上顾家。好端端的一对佳偶，都结婚一年也硬生生被家人拆散。

　　一夕之间，顾晏清一纸调令被下放去边疆守卫祖国，等他拼了命立下功勋回来时，妻子已经不见了。
　　再后来，顾晏清某天回到家门口，捡到了个一岁多的婴孩，藏在襁褓里，吮着大拇指，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俊秀的五官，打小就看得出是顾晏清的翻版。
　　那个孩子就是顾泽。

　　顾晏清带了顾泽三年多，眼见迈入第四个年头。
　　时间悠悠转向1998年，那一年夏天长江泄洪，全流域内洪水暴涨，灾情严重，身为人民军官的顾晏清被指派去带兵抢险救灾。
　　这一去，没有再回来。

　　有些事知道了揣在心里就行，没必要拿出来说道，故而这些事情温妈妈只同自己丈夫在卧室里讲过，为了让他在顾泽面前注意一下言辞，家里的孩子们都不曾听起。

　　孩子们那么小，能明白些什么呢？
　　温妈妈这么想着，把顾泽带回家了温家，让他在客厅玩会儿，又叫温家两姐妹出来一起开电视看。
　　温家的电视机是彩色的，街坊邻居少有彩频的电视机，越发衬得温家的电器稀奇。

　　温峦清不在，温纯如趿着拖鞋，从房间里推门而出，午睡后的短发乱糟糟，她揉着眼睛打呵欠，丝毫不注意形象。
　　温家姑娘一脉相承，在这点上万分相似。

　　温妈妈问：“纯纯，你妹妹呢？”
　　温纯如抓了下自己乱得不行的童花头，一点没同胞爱的和妈妈告状：“妈妈，她打架去了。”

　　温妈妈疑心自己听错了，顾泽抬起漆黑的眼睛，见温纯如笃定地指了指卧室窗外：“我在窗边亲眼看见的。”

　　“人家比她高一个头呢，结果小肉球轰地一下冲了过去，”温纯如作了个双手前推的姿势，“就这样，给推水坑里去了。”

　　“也不知道摔得有多惨，在下面哇哇地哭。”温纯如言语之间颇有些鄙夷，“好像是我学前班同学赵昊，成天和小肉球他们一起玩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不过她。”

　　温妈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方面教导她的说话方式才好，深呼吸一口气后，温妈妈难得神情严肃起来，指着温纯如：“不准再叫你妹妹小肉球！”

　　“又不怪我，谁让她自己那么爱吃肉……”

　　温纯如话音未落，温妈妈已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冲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顾泽和温纯如。
　　温纯如总觉得自己是个近八岁的人了，不能随便和小屁孩一起打闹，这显得颇有些跌份。
　　可她有身为主人家的自觉，于是过去招待顾泽，给他开了电视，上面正放方言版的《猫和老鼠》。

　　温纯如有些想看《小李飞刀》，把飞刀玩得嗖嗖的李寻欢太酷了，她问顾泽：“你喜欢看动画片吗，要不要给你换个频道？”
　　顾泽看着那只捉弄猫的老鼠，想到了熟悉的画面：“谢谢姐姐，不用。”
　　温纯如心想，果然是群小屁孩，爱看这种追来打去的动画片。她坐在小板凳上支着下巴，不一会儿也看入了迷。

　　温峦清把赵昊推到了坑里去，不只是破皮那么简单，坑里有尖石，戳穿血肉，赵昊的小腿缝了六针，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赵昊的父母很快找上门来，气势汹汹，要索赔医药费，要温峦清给他家小子道歉。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蛮？六针啊！我家昊昊缝了六针！”

　　温峦清站在温妈妈身旁，腰板挺直，不吭声。

　　这次不是小事，温妈妈叫回了温爸爸。
　　温爸爸如今大名温谨言，是个在各地往返的商人，前两天才回家，看中了附近一处门面，想要留在家乡作长久打算。

　　温谨言长相普通，身材高大，穿西装夹皮包，戴副眼镜，两手放在身前，人如其名，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

　　“医药费？”
　　“是是是，该赔。”
　　“一百块？没问题。”

　　一百块不是个小数目，温谨言眼也不眨从皮包里抽出张大票子双手递出去，连态度也到了位。

　　“让清清道歉？”

　　温谨言眉头微皱，舒展开后笑呵呵地说：“你看我这刚回家，还不知道孩子们怎么回事呢……”

　　弄伤了人家孩子，赔医药费是没问题，却不能不问缘由让孩子给人道歉。
　　可温峦清咬紧贝齿，不肯解释，赵昊支支吾吾半天。
　　最后是赵昊父母急了，拧得他耳朵发红，哎哟哟叫出声：“你倒是说啊，你受了欺负有什么不能说的？”

　　温家门口，赵昊隔着人群早瞥见了顾泽，于是连脸都红得发烫。
　　顾泽敏感地感觉到，这事又和他有关系。
　　他瞥向温峦清的背影，站得笔直不肯认错，顾泽垂下了眼。

　　赵昊在大人面前脸红如滴血，声如蚊蝇：“因，因为我说和没爸没妈的野孩子玩，她迟早也会成为野孩子……可我是为了她好，我把她当朋友才这么说的……”

　　在场大人们心下顿时了然，目光齐齐聚拢电视前的顾泽身上，顾泽低垂着头，像一座永恒的雕塑，宁静而沉默，温妈妈心中抱歉至极。

　　温峦清叉腰大声呵斥他：“我才不要你这样的朋友！”

　　赵昊父母神情尴尬，又急又气，将赵昊的耳朵当旋钮开关，往旁边又扭了个弧度：“你这孩子都在哪学到的这些话？”
　　赵昊委委屈屈：“是你们在家说的啊。”
　　他妈瞪他一眼：“那也没让你跟着学啊！”

　　温谨言轻笑一声，打破这家人的互相推攘：“既然这样，你们家该不该向我闺女和顾家的孩子道歉啊？”

　　换赵昊一家三口不吭声。

　　温谨言左右活动了下肩颈，脱下身上西服，折起来递给他媳妇。他不紧不慢卷起衬衣袖子，结实的右手臂上，卧着只吊睛白虎。
　　温谨言用那只手重重拍了下赵昊他爸的肩膀，白虎似跟着动了动。

　　他沉声：“道歉啊。”

　　赵昊妈妈扯了下自家孩子让他开口，温谨言目光跟过去，眉头微抬：“我说的是你们家，家教不严，不会只是孩子个人的错吧？”

　　互相对了个眼色，一家三口参差不齐、不情不愿开口：“对不起。”

　　温谨言冷着脸：“需要道歉的不是我。”

　　赵昊还好，他父母活到这样的岁数还没和小孩服过软，面色青白交加。

　　温谨言让开，让他们对着顾泽和温峦清。

　　赵昊妈妈咬了咬牙，故作笑颜道：“顾泽和小清，这次的事对不起啊，我们在家聊天被昊昊听去了，不过我家昊昊也没有恶意，何况他还受伤了。”

　　温谨言笑了：“一码事归一码事啊，该给的医药费我给了，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当父母的不趁早教导孩子，等他懂得恶意俩字怎么写的时候，估计也晚了。”

　　“大家住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家里多说点彼此的好话，见面打个招呼笑得也能由衷些，是吧？”

　　一番话直说得赵昊父母脸色讪讪。

　　再三道歉后，赵昊他妈扯着孩子和自家男人一溜烟离开了。
　　走之前听见他妈小声埋怨着他爸：“都说了不要惹他们家！又不是不知道温龙虎以前干些什么，那条道上混过的，一巴掌呼过来都能要你的小命！”

　　温爸爸来得快，去得也快，解决了家里的事情就说有桩生意未曾谈完，还得赶过去。
　　温妈妈的担心表露于面，温爸爸笑眯眯亲了她一口：“谈生意能出什么事？媳妇，你带孩子们玩去吧。生活费够不够，我把钱包给你。”
　　孩子们面前，温妈妈有些害羞，却没推掉温爸爸的偷亲。

　　温爸爸抽出皮夹里的一叠现金，全是大票子，他塞进温妈妈的围裙口袋里，不容她推拒。

　　走之前，温爸爸抱着温峦清玩了会，他一贯疼爱这个小女儿。
　　“清清，爸爸去工作了，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啊！”
　　温谨言不舍，摸了摸温峦清的头，最后看向了顾泽，眉眼存了几分善意，笑声爽朗：“顾泽是吧？有空多来我们家作客，叔叔欢迎你。”

　　温峦清亦是笑吟吟看他，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她不会垂头丧气，永远对这个世界满怀着热情：“对啊对啊，我们都欢迎你，非常非常欢迎顾泽！”

　　顾泽对人有着天然的疏离感，他极少和人亲近。
　　可不代表他不会。
　　温家人对他的善意，足以打破他那份自我保护的屏障。

　　***[来自某颗星球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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