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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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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不敢接,询问地看我。这两声夫人叫得我心花怒放,我看了看这玉镯,较有兴致地问:“摊主所言,此为玉宝,不知为何谓宝?”
摊主将镯子转而递给了我道:“公子且看,此玉为玉,乃玉中上品,玉器本通灵,玉中上品自是灵力无穷,此玉名为牵挂,相传只现其一,实则为双,一牵一挂,两厢牵引,终能相聚。”
我将镯子拿在手中磨搓:“只现其一,实则为双?我怎的瞧不出另一只镯子在何处。” 摊主讨好地笑道:“也只是流传,相传公子将此物赠予心爱之人,他日若是分离,此物便会分于公子手腕与心爱之人手腕,成两镯之状,牵引旧人互不相忘,千里相聚。”
我不动声色地将镯子套入沐的手腕:“好寓意。”转身掏出一定金递给摊主:“承你吉言。”
摊主收了金子,速速撤了摊位,抱起女童:“你娘有救了!有救了!快和哥哥姐姐说再见。”
小女童嘴里喊着山楂,摆了摆小胖手,模糊地说:“哥哥姐姐再见,爹爹下回再给我买这个可好?这个好吃…”
女童的声音渐行渐远掩埋在嘈杂的人群中,我牵着沐,眼神不自然地落在她手上的镯子,若是分离,千里相聚,笑了笑:“还想尝什么?”
沐捏了捏我的手,眼珠一转,望向包子铺,然后迟迟没有反应。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包子铺的侧边开着家陈衣坊,一对年轻夫妇正站在门外轻声细语。
牙色的短衫,驼色长裙,女子转着圈眉眼带笑:“夫君,你瞧,好不好看?”
“小心些。”被称作夫君的男子将女子扶稳:“娘子怎么穿都好看。”
女子羞得底下头,一锤打在男子胸膛:“讨厌!”
男子便搂着女子大笑着离去。
我寻思了半响,捋了捋思绪,姑娘大了,像沐这般,爱美也是在理,便拉着沐进了陈衣坊。
沐只这一件水绿色长裙,着实也不算衣物,与我的红衣一般,不过是皮毛变换的,于是琢磨着挑选了一套碧蓝的小衫搭着靛青罗裙。她却兴致昂昂地选了件玄青色男子长衫交于我,对自己的衣物毫无关心。
看着她还不如见到食物那般欢呼雀跃的模样,我兴致缺缺地付了银子。打道回府的时候,辰星初布,沐挎着两篮子的点心,背着满满的烧鸡糕点,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洞府。
夜空星疏,月明如泉。在洞口的一方地上铺上绢子,沐挑来一筐小食顷倒在绢子上,遂与我在两侧席地而坐。
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沐坐在洞涯边垂着双腿啃着香脆油鸡,口齿不清地道:“燐,什么是爹爹?”
我小酌一口刚挖出来的桂花酿,用漆黑的夜色遮住眼眸:“爹娘是生你养你育你之人。”怕沐听不懂,我复加道:“是家人。”
“那燐养育了我,可是我爹爹?”沐拿揩满油水的手指就往我衣袖上拽,脸上的欢雀夺去明月的耀光。
我不动声色地挪开袖管道:“不是。我并非生你之人,你乃破土而出,生于麟角山,非得要算,得从你种从何处算起,不过想来你们花草届并不兴盛寻父母之说吧。”
“唔。”沐抽开来拽我的油手转而抓起绢子上的一口酥,嘴里模糊不清地道:“那燐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这样想来,已经五千年了,在这仙界除了沐以外也不会有别人再敢问这个问题了罢。我将酒坛子扣在手腕上,仰头豪饮一口,浓烈的温度从喉口蔓延上来,冲入眼眸,瞳孔被夜色掩埋,我颤着音与她娓娓道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爹爹是前火神,火神之位向来由我们麒麟一族族长担任,麒麟自出生时便身具天火,得天独厚的优势让麒麟一族生而为仙,但天火是把双刃刀。麒麟一族众多新生儿常会因承受不住生来伴随的天火而早夭。万千年以来,麒麟一族为保枝繁叶茂曾以秘术将新生儿的天火加以封印在父母身上,以随其成长逐渐授予适应,却不想万年前惨遭反噬,导致族人皆亡仅剩爹爹一人,想来天地之间自然规律不可违便是如此。
当时仙魔大战正打得不可开交,天帝远在天边仍不知麒麟一族惨状,下旨令麒麟一族出面对战。爹爹是个硬脾气,族人皆亡他也不以此为由拒战,而是领命上了战场。独挑大梁,帅众天兵天将打了一场胜仗后回天宫复命,这时遇见了我娘。
我娘是天帝身边的一个近侍婢女,出生卑微,被当做物品送给天帝连个侍妾都不如,但无论如何,她表面上仍是天帝的女人,纵使与我爹爹暗生情愫也不能相依相伴。
纸终归保不住火,天帝得知后,非但没有降罪,还以我爹英勇善战为名,将娘赏赐给了爹,自此爹为天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惜好景不长,仙魔大战一直断断续续,我自有记忆以来爹爹便常常上战场,一家人时聚时散,但总在湖边走怎可不湿鞋。我三千岁那年,爹爹战死沙场的消息尚未传回我便得知了。
那天我娘正在洞里生产,我仍是个孩童模样期待着我的弟弟或者妹妹早早出世,刹那间浑身灼热一拥而上,我所见之处皆是铺天盖地的腥红。我听见我娘颤抖的声音对我说:“燐儿,你爹去了,封印没了,你要受住啊!”
但是好烫,好烫。我痛得满地打滚,泪流满面。
“燐儿!燐儿!娘不要弟弟妹妹了,只要你健康!你撑住,撑住!”
不行,太热了。有什么东西感觉要破体而出,五脏六腑都在煎熬。
“燐儿,娘灵力微薄,只能保住你。燐儿,别恨娘…” 娘!娘!你在哪里?燐儿看不见。娘你别走!
“燐儿,别恨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我最后只能听见我娘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却摸不到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铺天盖地的红漫卷着侵入心扉的疼痛,我惨叫着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时整座麟角山都像一座燃尽的坟山。爹和娘还有那未出世的弟妹都不会再有了,而我也再无法轻易靠近任何生物了。也罢,正是这麒麟一族只剩了我一个,火神之位直接给我捡着了。
我故意在结尾的时候让气氛欢悦一些,却听她道:“别哭。”
她抱着我,用满是油水的手轻抚我的背。我一愣,才发现面上已湿了。都过了五千年了,“沐,你害怕吗?是我害死了他们。”
沐忽的将在我背上擦净的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故作夸张地叫道:“害怕!我好害怕啊。”复从指缝间偷窥我的表情。
我被沐的举动逗笑了,涌上来的悲伤也就突然退工了。我愤愤用空拳轻敲她的脑袋,鬼灵精怪的丫头,好在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