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她》眠九宿

9、chapter 09

　　他问：“珊珊，如果我说我能忘了那晚，我们……可以再从朋友做起吗？”
　　“那晚是哪——”她差点条件反射地问出口，幸好及时止住。

　　看着他期盼眼神，她完全怔住。
　　好半晌，她咽咽嗓子，匆忙起身：“我出去买瓶水。”
　　不等他说话，不看他的模样，她立马转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的时候，她又忽然回身，伸手指着床上正想要起来的许文成，凶神恶煞地命令：“躺着！”

　　许文成顿住，双眼蒙了水雾，苍白的唇微微张着。半秒后，在她凌厉的视线下，他又乖乖躺回去。

　　见他听话了，她才开门出去。
　　门被带上的声音干脆，透着一丝凉人心的冷漠。

　　许文成望着病房的门，好久才将视线收回来。微微垂眸，左侧被下的床单隐约可见一点血迹，是他刚刚用左手压裂伤口后，擦在被单上的。
　　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被单上的血迹彻底挡掉。

　　然后他望向窗外，外面朝阳璀璨，十月金秋干燥明艳，天空一丝蓝都没有，大片的白云和金光。
　　他有点紧张，虽然他深知珊珊的性格，但依旧害怕出乎自己的预料。

　　一路快步，出了电梯，她便往自己的车走，开了车门进去，嘭一声将车门关上。

　　她摸到自己的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正要点燃，却忽然看见前挡风玻璃上自己的虚影，眉目神情很清楚。
　　慌张失措，犹豫寡断，看着就是那种畏缩胆小，让她讨厌的模样。

　　霎时间，烟支、烟包和打火机嘭得砸回前置物台上。
　　她上身猛然砸回椅背，手肘撑在玻璃窗上，喘着粗气，不停地将五指插入发里。
　　整个车厢都充斥着她一身的暴躁气息，宛如火药的导火线，正无限地接近火苗。

　　良久后，她目光发怔地舔了舔唇，暴躁的气息暂时压制下去一些。
　　葆宝不在，她尝试自己控制情绪，告诉自己冷静思考，不要冲动。
　　她在生气什么？

　　是在介意当年约定去雪山，他却放她鸽子？
　　不，朋友之间，放一两次鸽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那她是在介意他曾经的未婚妻？
　　是，曾经她介意过，但后来也想明白了，他们当时又不是恋人，她有什么资格介意这个？
　　顶多算他个知情不报，轻视朋友的罪过。

　　那她到底在介意什么，气什么？
　　张开嘴，迫切地呼吸着，她闭上眼睛，不得不在四下无人的停车场，呼吸声都格外明显的车内承认。

　　她不是生他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犹豫不决，拿不起，放不下。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望着前挡风玻璃中自己的虚影呼出口气，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她不再掩藏自己的喜好，没错她就是还在意他。
　　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甚至商界给他起的那个外号，她都认为有欺负他的成分在。

　　对着虚影笑了笑，她慵懒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像散步一样走向电梯，选了刚刚下来的楼层。

　　电梯门合上，她看着数字键发呆，没一会儿到了，她便走出去，顺着廊道走到他的病房门口。
　　门一打开，里面一直静静望着窗外的人便立马回头，准确无误地将视线锁在她的身上。

　　她怔了半秒，咳两声，走进去反手关上门：“没看到卖水的。”
　　“我可以叫人帮你买。”他立马回答，答完了就闭嘴，模样很乖。
　　“不用了，好像也没那么渴。”

　　她拿了张椅子，放去他床头边，大马金刀地坐下，仅有的矜持忸怩也不过门口咳的那两声。
　　抬头看他，窗外耀眼的光蒙在他半侧的脸上，朝向她这边的半侧落了些阴影，看着很柔和。

　　睫毛尖沾着碎光粒，睫下的眼中盛满秋日的波光，他总是能漂亮得让人口干舌燥。
　　她看着他咽了咽嗓子，垂眸两秒又抬起望向他，还在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

　　许文成忽然声线温柔地问：“珊珊……我们可以再做朋友吗？”
　　她叹出一口气，难得笑得恬静，点了头。

　　“珊珊，你不生我气了……”他忽然笑得天真纯粹，满眼星光，让她也忍不住微笑。

　　“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这句话底气不足，她又底气十足地补充一句，“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许文成收了收下巴，小声嘟囔：“你经常生我气……”
　　“许文成！”以为小声她就听不见了？！

　　她声音严肃凶悍，但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以前很听她话的小可爱，现在好像学会叛逆了。

　　他不仅没有闭嘴，竟然还自顾自地小声嘀咕：“第一次见面，你以为我是女孩子，知道我是男孩后，去医务室看我的时候，介绍自己都凶巴巴的。”

　　那次高一入学军训的拉练，她发现崴了脚的他，初见时惊艳，以为看见了漂亮的美少女洋娃娃。
　　宁恺哲说要背他回去，她坚决不许，说男女授受不亲，谁知道后来他竟然畏畏缩缩说他是男孩！

　　就她那暴脾气，不气才怪了……
　　以至于后来葆宝说去医务室看望他，她介绍自己的时候凶巴巴的。

　　葆宝还无奈地帮她解释，说她正巧女生那几天，心情不好。
　　只是没想到他当时竟然看出来她是在生气的，还记到现在。

　　“文理分科的时候，你说要读文，我劝你读理。你问我读理科有什么好，我说可以让人理智思考，你曲解我意思，说我拐着弯儿说你冲动鲁莽，还要跟我绝交一分钟……”

　　那是高中的篮球比赛，两个重点班对决，充满噱头的一场赛。
　　观众席上，她见张志晨那胖子捧着地理书拼命读，多嘴问了句他是不是要读文，无意中透露了她也要读文的意图。

　　比赛开始后，他就旁敲侧击地劝她读理。
　　她听得不耐烦了，就问他读理有什么好，他说了一堆，她听得更加没耐心，就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说要跟他绝交一分钟。

　　谁知道这个傻子，还真在心里数上六十秒，到时间了就问她：“珊珊……一分钟到了，我们不绝交了吧？”

　　她一想起这件事就想笑，忍不住掐住他脸颊说：“好啊，你现在是要跟我算旧账是不是？觉得我以前总欺负你是不是？”

　　许文成一边脸颊被扯起，声音囫囵吞枣也要立马解释：“没……没有……”
　　他急得眼睛红通通，像兔子，模样更让她开怀，忍不住放开本性，双手上阵，搓揉他脸。

　　两三秒后，她动作忽然停住，刚刚的氛围真像回到了高中，他们都还十五六岁的时候。

　　“珊珊……？”许文成唤她，脸颊还被她捧着，满脸无辜地望着她。
　　“没事。”她收回手，又大方地笑着问，“吃不吃苹果？我给你削。”

　　他点头，听见她说了声“等会儿”，便见她起身从篮子里拿了个苹果去洗。

　　望着她为他忙碌的背影，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绽放，刚刚拼命压制的心跳此刻快得像要跳出胸腔，眼底深藏的浓郁此刻也一丝丝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