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羔羊（希伯来神话衍生）》白马跑过深红草地

285、尘封之卷3 血契之盟

　　Part1

　　奥义之堂坚硬的穹顶亦在光之刃下成了废墟。他醒来时上空漆黑，一个平静的夜晚。利刃贯穿了他的胸膛和双手，他用力将手臂抬起，手骨在一声脆响后折断，然后又复原，他将胸口的长剑拔出，鲜血从创口落下，又回流。他起身，看到那片一望无际的黑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脸。

　　他觉得很陌生。这张脸能如他所想的那样，改变眼睛的颜色，改变耳鼻的大小，却唯独做不出生动的表情。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看起来像活着。他确实活着，他也再不会死去了，他不会腐烂在泥土里。
　　他行在水面上，行在天上，就如行在地上。风自他身前退避，水不沾湿他的衣袍。

　　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记得他的名字，或许他也不再需要名字，他是唯一的神。

　　黑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淡蓝色光斑，那是破碎的灵魂，他们被光之刃碾碎。他突然急切的用双手掬起一捧湖水，试图挽回那些破碎的灵魂。光斑随着水流溢出他的掌心。

　　有人在他身后吟唱，破碎的灵魂跟着那人的曲调升往上空。

　　“你是谁？”

　　“您希望我存在，希望我将他们引导到天上，我便因此而存在”，那人语调平缓，像过去奥义之堂里总响起的祷文诗篇，“我是拉贵尔。”

　　奥义之堂的废墟要比黑水面高出不少，光之刃似乎将黑水之上的陆地碾成了七层。远方依然隐隐传来那刺耳的，云层摩擦一般的声音。即使是死灵也知道畏惧，就像虫豸亦会躲避火灾，光之刃的余威仍在。

　　拉贵尔继续吟诵着引导灵魂的咒文，他们走上黑水之上第三层的陆地。这里依然存留着较为完整的尸骨，依稀能辨认出那数十米长的脊骨属于龙类，数米长的腿骨属于巨人，大多断裂的，深埋在泥淖中的骨骼属于精灵。他厌倦了这些族类，但他需要同类……他不能独自存在于这世界上，与那漆黑的风暴相争。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异化时的恐惧，他怎么会异化……他会恪守盟约，即使血契不在了，他也依旧会恪守盟约。他带来光明，亦当公正的君主，当唯一的神明。

　　Part2

　　光之刃分裂成了三段，刺穿了他的胸膛和双手，他只当这是混沌时发生的巧合，将刺穿自己的三把利刃命名为咎瓦尤斯，杜兰达尔和卡提那，意味着统治，审判与慈悲。他厌倦了奥义之堂，旧世的记忆似乎离他很遥远，他走在光之刃洗礼过的土地上，每一步都像重新踏上了征途。三重天东方的土地满是尸骸腐败的气息，太多的血肉灌溉着这片坚硬的土壤。他将卡提那一分为二，剑刃埋于枯木之中，又将枯木插入尸骸密布的焦黑土地。

　　“它会成长，会代替奥义之堂与我相连，它会成为所有人的支柱，我将庇护所有的神族。”

　　七重天建起了圣殿，他的圣座上镌刻着祷文，“国度，权柄，荣耀，都归于主。”

　　他将生命之树上诞生的新族类称为神族，那些长着羽翼的天使，是他庇护的子民。

　　Part3

　　有些事如果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场幻觉。

　　他在圣座上太久，久到旧世的记忆都开始模糊，唯独能记得星显池上的血契。精灵族，龙族和巨人族都在一重天黄金云雾的背后重生，因他是公正的君主，慈悲使他不至赶尽杀绝，也或是因他需要他们存在，来印证自己曾作为一个个体活过。

　　他也需要那些与他立下过血盟，支撑着他召出光之刃，又指责他背弃誓言的旧友存在。可那些魂魄碎了，碎的如此彻底，拉贵尔将他们投入了生命之树，他又在这些碎片混入淡蓝色的冥河时将他们取出。

　　他不记得光之刃曾脱离自己的掌控，亦不记得那短暂的，痛苦的异化过程。有人承担了一切的恶果，他得以在圣座上永生。

　　祷文诗篇换上了新的内容，如今天使们对着大圣堂顶礼膜拜，被圣水洗去罪孽。生命之树扎根于血肉铺成的泥土，蓬勃旺盛已如不会倒下的支柱。

　　有人承担了一切的恶果，罪孽在黑水面之下的深渊里破土而出。

　　Part4

　　他突然在圣座上感受到疼痛，即使是灵体化后也依然抹除不掉这样的痛觉。这时他才看清圣座上的祷文，“国度，权柄，荣耀，都归于主”，才想起他在光之刃失控时听到的祷文，这是祈福，亦是诅咒，他只能是圣座上公正无私的君主。

　　芙蕾雅曾劝说他抛弃罪孽。他说自己没有罪孽。

　　他的罪孽……

　　生与死，光与暗，悲与喜，善与恶又如何能分开。那时他的灵魂落在星显池上，他掌控着光之刃，由衷的感到喜悦。这超出他所预计的，超出一切伦理的疯狂的快意，他根本不在乎谁死去谁活着，不在乎什么正义光明，他知道天与地因他而分离，这世间再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他手握过光之刃，品尝过征服与战胜的滋味，再不能记起什么和平。

　　他是有罪的，他的罪果无人可偿。他早该看到善与恶同生，神族的融融祝祷溢满七重天幕的时候，深渊中的魔鬼在黑暗的母胎中挣扎而出。圣座上的祷文诗篇是对他灵魂的诅咒，他早已罪无可恕，却依然自负的不肯斩断祸根。他该被永囚于圣座，当那公正无私的君主，至高点只需要他一人。可路西法……路西法又做错过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爱路西法呢。

　　路西法拥有一双纯净的蓝眼睛，过去他天真的笑起来时能让星月都躲进眼睛里，他拥有一切善与美的本质，最为光辉于伟大的理想。同时他也傲慢，偏执，贪婪又易怒。

　　他为什么要爱路西法呢，路西法又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对他诉说爱。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这一切都不会有意义，他永远不能离开圣座。他想过不止一次摧毁路西法的记忆，重塑他的灵魂，仿佛这样爱恋就不会产生，罪孽就不会产生。他开始想不明白这是路西法的罪孽，还是他自己的罪孽。
　　有些事如果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久而久之就成了幻觉，他不能去想象如果路西法忘记了一切，如果路西法死了，如果这一切都慢慢淡化成自己的幻觉。
　　他的生命，他的灵魂，自落在星显池上起，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折磨与永生。

　　路西法开始超出了他的掌控，就像当年高悬的光之刃，光华灿烂，最终摧毁了天地。刺痛像银针扎满他的心脏，有时候他甚至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觉，就像有什么从他内心开始腐烂。生命之树的树根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到处都是腐烂的气息……

　　他又开始想起奥义之堂，想起大先知如枯木般的躯体与古树融为一体。这是否就该是他的命运呢，他的名淡化成遥远的传说，他腐烂在泥土里。

　　“即使是你，可能逃离命运。”

　　被命运摆布的众生，绝望时仰望上天悲戚嚎哭的众生，又如何相信，神受困于命运。

　　Part5

　　“我不爱你，从没爱过。听我亲口说出来，你难道会好受点吗。”
　　“你不要再这样惹我厌烦，像个贪得无厌的孩子。”
　　“路西法，我会等着为你加冕的那天。”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腐坏的灵魂还能剩下什么，可骄傲如路西法，怎么会看着爱人死去而不憎恨。他的灵魂已无重量，背负不起这样的憎恨。

　　路西法已成了第二把失控的光之刃，终有一天会将天地拖入熔炉。魔王满身业火烧著的罪孽，这亦是他的罪孽。

　　他的罪果无人可偿，但至少这世界依然有光。

---

作者有话要说：　　主体内容差不多就结束了，后续可能有一些配角视角的番外。比如我必须揭露一下八哥的内心世界。还有个后记和一个设定补充。其实第四卷的结尾就是全文结尾了。顺便明天开始旅游五天你们应该懂我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