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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尘封之卷1 旧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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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龙族和巨人族在我们的领地上肆虐杀伐，龙焰和利刃已经扼住我们的喉咙，想想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是被死亡夺去了魂魄还是被生灵的屠戮夺走了呼吸——”演说者站在高台上，眼神彻底离开了手中的祷文诗歌，他像一匹高山上的孤狼，俯视着下方挤挤挨挨的人群。他的同类，至少是与他一样生活在烈火焦灼中的人，这些爱好和平只会将魔法用在引水疏流上的精灵。他停下来，倾听这场“祈福”中断时所有人的沉默。没有一个人敢站在台下发声。但他看到有人的眼神变了，变得凌厉，变得愤怒，变得像少见的光芒。
他停顿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又用更响亮，更不容置疑的声音继续了下去，“我从不质疑你们，相反我感谢你们。在龙族，吐不出龙焰的翼龙会成为魔龙的口粮，在巨人族，砸不开山川的泰坦会成为祭台上的肉糜，而你们接纳一切不完美的生命。你们正义善良，拥有天地间所有的智慧，你们接纳我，正如接纳与你们同样背负蝉翼的同族。正是因此我感谢你们，亦深爱你们，与你们同样深爱这片土地，深爱你们坚守的善良。”
“可龙族从东方烧毁了方尖碑，巨人族从北方越过了华纳山脉，他们不肯接受和平。战火烧毁了黎明，现在的光元素太少了，再不可能让和平之约延续。巨人族想要活着，龙族想要活着，他们会为了抢夺中央地相互屠戮，等到安全线再推进甚至会杀死自己的同族！难道你们不想活着吗——”
台下的沉默愈发凝重，像一滩起不了波澜的死水，也像他们头顶这片长久没有光照的天空。黑暗降临了太久，久到熔岩地上的植被才长出就开树枯萎，没有光元素他们活不下去。精灵族占据着光元素最充沛的中央地……在死灵逼近的时候总会遭遇战火的。有人开始抬头，用近乎绝望的目光看向上空的阴霾，黑暗倒影在他的眼睛里，逐渐幻化出诡异的形状。那些罪恶的，腐朽的，散布着死气的乌云，夺走了太多生命的灵魂，亦将惨死者的怨恨变成他们的同类。他们自出生起就被教导信奉善与美，被教导战火和野心如何摧毁无辜的生命，亦时刻担惊受怕，恐惧着中央地外的一切火星。死亡催生了怨恨，怨恨又造就了更多的死亡。他们厌弃战火，亦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感到焦灼。这时候有人在高台上向千万年来他们墨守的成规发起质问。
“元老院不肯将奥义交给我们，不相信我们在拿起过刀剑以后依然追寻和平与安宁，却任由龙族与巨人族戕害无辜者。他们交给我祷文诗篇，让这荒诞的歌谣抚慰你们失去了至亲者后千疮百孔的灵魂！你们真想听这优美的诗歌吗——在听过烈火与惊雷，利刃与獠牙之后，还想听这诗篇吗。我不会念这些让人软弱的东西，我从不觉得我们软弱！”
人群中有谁的双手高高举了起来，击掌的声音划开了沉闷得空气，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听到上空回荡的，越来越盛大的击掌声。像异族的战鼓，惊醒了他们隐忍沉默了千万年的灵魂。
Part2
“我告诉过你他不可能成为大先知，一个长不出蝉翼生来就带着白色瞳孔的人，他不是我们的同族，他与那些魔龙一样，和那些巨人一样，会用野心摧垮我们的文明。”
“哦得了吧芙蕾雅，当初将他带进奥义之堂的可是你。同族……我们哪有什么同族呢，中央地是所有善者的庇护。我们的文明眼看要让战火摧毁了，要让龙族和巨人族占领了中央地发现了奥义之堂，一切都完了。”
“至少信他还有一点机会，无论他是否是个精灵。总之耶和华也拿到奥义了，他把祈祷诗文换成引战演说的那天过后，选票一片倒戈，人们希望他成为统治者，希望我们也像其他族类那样有一个王。我们必须将奥义交给他。”
“那这回的祭品……”
“嘘”，风之精灵将食指立在唇前，中堂的议论声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身后厚重的石门缓缓沉入地底，石门背后传来如擂鼓般的雨声。精灵族占据着中央地，所有悬浮岛屿中最大的那一块，中心树木遮掩下的乱石下方是千万年来元老院负责祈福祭祀的奥义之堂。中堂内四壁都是光华流转的魔法纹路，通透的黑曜石壁里封着一切魔法的源头——奥义。千万年了，他们献出祭品只为求得风调雨顺，和平安宁，精灵族是爱好和平与自由的种族，从未将目光投向奥义之堂自奠基起就未动过的砖石。直到耶和华……现在他正站在石门的开口处，一步一步朝中堂尽头的星显池走来。
“你们找我？”
“啊，是。出逃的祭品被抓回来了，既然你已经是我们的‘王’，自然也会是下一任的大先知，米尔维瑞亚卡尔已经极少苏醒，他就要永眠了”，自从选票倒戈开始，对方的态度已经与从前大相径庭，不再是受制于元老院的大先知候选人，而是精灵族的王，他们的君主。温迪只皱了皱眉，比起愠怒更像眼睛干涩时牵动眼皮的动作，修养使他喜怒不行于色。“等到下一个吉日，你将把他带到这里献祭。”
“献祭……”耶和华低头看着星显池。池中光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微弱，恐怕照元老院的算法永远都不会有吉日了。微弱的光点映入那双银白的眼睛，在瞳孔上泛起诡异的光华。他无声的哼笑了一声，不再质疑元老院的决定。他相信他们的智慧，相信他们早就看到了星显池的衰弱，看到了死灵的逼近，看到了中央地边缘燃起的烽火。龙焰烧毁了熔岩地北方最后一块坚硬的土地，现在他们被困在一座孤岛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精灵族在走向衰弱，元老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否则不会把奥义交到他的手上。可笑的是他们不向所有人承认这一点，坚守着可笑的善良和平，纵容着软弱，龙族和巨人族都知道要躲避死灵，都以为中央地仍有供他们生存的光元素，将精灵族视作软弱无能的族类。他曾尝试将这些元老们从荒唐的软弱中唤醒，可他叫不醒装睡的人。
“精灵族需要一个君主，来抵抗外地的入侵，我不认为这与大先知的继承有任何的关系。你们知道我从来记不住完整的祷词诗文，或许也算不上是个精灵，我生长不出蝉翼——算了，就这样吧，等到了吉日我会来献祭的。现在我想取走奥义。”
“还不到那个时候，奥义的源头早已与大先知连在一起，我们得等到他陷入永眠。你接手奥义的一年内必须将祭品准备好。”
“我明白了。”
Part3
他沿着中堂尽头的台阶走进蜿蜒的密道，密道两旁是均匀排布的主灯，反倒使这深埋在底下的居所成了中央地最明亮的地方。祭品……这一切都再荒唐不过了。从未进过奥义之堂，对这地方顶礼膜拜的族人不知道，奥义之堂确实是一个祭台，一个对着死亡献祭的极刑之所。精灵族占据着中央地，一直以来极少有死灵入侵，所有人都以为，因为他们的智慧与教养使灵魂远离罪孽，死者极少会异化成死灵。每年一次的祭祀上他们对着奥义之堂俯首，聆听先知们的祈福，没人知道咒语侵入他们的脑海，取走他们内心的罪孽，再将罪孽注入中堂祭祀台上活祭品的胸膛。祈福并不使他们内心平静，灵魂轻盈，只是有人承担了他们的恶果。
每一位大先知都要亲手铸造出不详的死灵，年复一年用罪孽灌注原本轻盈的灵魂，直到祭品濒临异化，被送出中央地，献给死亡的国度。而后他逐渐陷入永眠，在古树下腐坏，。
祭品是绝不会逃跑的。
数个回环之后密道变的开阔起来，烛光在视线尽头连成一片火海，古老的图腾铺在脚下。逐渐开拓的密道两旁是一间间分隔开的暗室，每间暗室中都存放着一个祭品。他们生来被教导着奔赴死亡，从被带进地底开始再不会离开。每天都有人安排他们饮食，就寝，学习祈福诗文。他们被驯养在这里，空白的灵魂里只会留下作为祭品该有的思维，在暗室之中悄无声息的等待，等待走上祭祀台，这对他们而言是幸运的。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幸运的，这是他们的命运，是他们享用着最可口的食物，占据着最安全的居所，接受着无微不至关怀所应该付出的，向死而生。
他只来过地下两次，上一回是他刚进入奥义之堂成为先知候选人的时候。这地方有无数伺候祭品起居，教导他们念诵祷文诗篇的元老院执行者，但没有一个守军。没有多少人能走进奥义之堂，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沉默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儿不需要守军，他们的思维当中没有反抗与逃跑，将一切暴力视作罪恶。就像被驯化的宠物，不需要缰绳。
但这个祭品逃跑了，他的祭品。
每个先知候选人在进入元老院的同时会得到两三个祭品，如果有幸继承了米尔维瑞亚卡尔的名，将会带着祭品到中堂献祭。最终的祭品只需要一个，剩下的不过是为了防止突发疾病或者祭品本身在异化过程中死亡。祭品与他们一样是有灵魂有身躯亦有智慧的生灵，只是生来被如此教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是在奥义之堂地下室里日复一日的等待死亡。他当初不被元老院看好，只分到了这一个。
他的祭品已经逃跑了三次，头一次在地下回廊上被人发现，第二次闯入了元老院的圆桌会议，这一回更不知跑到了哪里。或许已经逃出奥义之堂了，已经看过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生命不止有一种形式。或许已经不能再当个祭品了，灵魂不再轻盈，有了重量，也有了私心与罪恶。他不是很在乎，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能继承到大先知的名，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拥有一个纯粹的祭品，再过不久他也不必在乎元老院的质疑。但在此之前，在他拿到“奥义”之前，温迪说他该到地下室来看看。
Part4
编号6-1，暗室差不多在最末端。当初大先知有六位候选人，他是最后一个，他已经等待了两位米尔维瑞亚卡尔的永眠，大半和他一样的的候选人没等到继承就已经死去。但他依然年轻，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否还年轻，他与刚进入奥义之堂时相比，似乎没太大的改变。
暗室里的烛火没有点亮，只有回廊上的火光能勉强照出模糊的人影，6-1的石门洞开，两侧都站着元老院的执行者。他的祭品已经逃跑过三次，需要缰绳。
“你们先上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
执行者们点头示意后沉默的离去，那些坚硬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像被风沙麻木了千年。他站在石门之前，突然感到有些好奇。
一个没有灵魂的祭品怎么会想到逃跑，前两次还能看作是执行者的失职，让祭品迷了路，沿着走廊走向了中堂。而这次逃出奥义之堂，绝不是“迷路”能够解释的。
他走进暗室在那个模糊的人影对面坐下来，挥手点燃了四周烛台上的火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待会儿，他来确定祭品是否存活，是否安全，这就够了。执行者会替他照料好一切，他只需要等，和那个祭品一样等到献祭时的到来。
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自他站在高台上像所有人振臂高呼开始，已经有什么不同了。人们眼中开始跳动起火焰，他的祭品也学会了逃跑。他开始对着那个空白的灵魂讲述，没有比这更好的倾听者。
“等待确实是件难熬的事，但你不用等太久，我马上就要得到奥义了。我不止会是大先知，我还会是精灵族独一无二的王，我将击溃魔龙和巨人的防守，将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暗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元老院会将奥义交给我，我不会拿它继续用祷文诗篇糊弄所有人，这是能使山川崩毁，使大地震颤的力量。它能比龙焰更加炽热，比刀剑更加锋利，它被元老院掌控了太久，久到我们变得软弱——”
他不该向祭品讲述太多，对方除了祷文之外一无所知，根本不会明白他的理想。声音回荡在暗室的墙壁上，显的无比空洞。他想他该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宣泄了，祭品不是台下那些能从眼睛里燃起火焰的人，祭品没有真正的灵魂。他叹了口气，“总之我不会像先知那样死在一棵古树上，让那些枝条缠满自己的身躯，然后腐烂在泥土里。我永远不会将自己灵魂的真名改成米尔维瑞亚卡尔，他们称呼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根本不会知道是哪一位大先知。6-1，你也该有个名字。”
“你该有个名字，拂晓……晨星，我们会开启一个光明的世界。”
坐在他对面的人影突然抬起头来，他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开始觉得对方是他的同类，一样拥有灵魂拥有自由意志的智慧生灵，他此前从未觉得祭品该拥有灵魂。只是短暂的目光交触，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他却感受到了对方灵魂的重量。
他们本该是一样的，元老院，执行者，大先知，祭品，对奥义之堂一无所知的人们，初生的灵魂都该是一样的。他们选择同类，将这些人称作“祭品”，让祭品来承担所有恶果，从轻盈变得沉重，注满罪孽后异化成永远暴动的死灵。
他们厌恶暴戾，传唱着安宁与和平，却用对无辜者无知者的极刑，向罪果献祭。
Part5
大先知陷入了长眠。古树的藤蔓仅仅缠绕着老者的四肢，那像树皮一样枯朽的手臂近乎与古树融为一体。人们围绕着古树念诵祷词，诡异的光芒缠绕着树根，让人相信这是中央地岛屿上的光元素，大先知和奥义之堂支撑着精灵族。
学徒们在为大先知的死而悲叹，眼中又似乎闪动着光点，希望自己能继承米尔维瑞亚卡尔的名。抹去自己灵魂的真名，继承精灵族所有的智慧，年复一年将罪果灌注给祭品，等到祭品异化，就在古树上等待着长眠。他们的躯体会腐烂在泥土里，成为支撑精灵族的养分。从此唯一能记得他们存在过的，就是记录着每一任大先知原先名字的古籍。谁会想自己的生命像这般漫长又无望，而所有人都认为，能继承大先知的名，是无比幸运的。
因为他们被教化如此。
他经历了两任大先知的死亡，每次来到古树之下都不会感受到丝毫的悲伤与喜悦。他经常会来这里，看着古树慢慢吞噬掉老者衰败的躯体。
他亦被教导着继承大先知的名是莫大的荣幸，他会继承所有的智慧，成为所有人的支柱。但他不觉得有丝毫的喜悦，他渴望成为所有人的支柱，热爱这片接纳他养育他的国土，希望他的所有族人都能沐浴光芒。或许是他偶尔听到了远方的火炮声，听到了龙焰之下人们的哀嚎，他对成为大先知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这么想来，他的祭品会逃，也丝毫不稀奇。或许是哪位执行者无意间提起了外面的世界，或许是暗室里烛火下的祷文被解读除了不同的意义。灵魂开始有了重量，思维使他同命运抗争。这再正常不过了。就像他，如果没有听到战火，看到星显池中越来越微弱的光芒，断不敢站上高台，向千万年的传统发出质疑。
好在这结果是好的。
也不会有什么比抹去自己的名字，腐朽在泥土里更坏。
他随着元老院回到了中堂。那时星显池的光芒已经微弱到看不到了，黑曜石四壁上的魔法纹路却像游动的蛇，时刻要从坚硬的岩壁中暴动而出。
他毫不犹豫的用银刃割开自己的手腕，他们的血一同流进星显池。
“我在此盟誓，绝不将奥义用作实现私心的利刃。以我的鲜血，以我灵魂的真名作证，我放弃一切私心，摒弃所有的罪孽，我以身为刃，以血为盟。”
“我永不背叛，永不沉沦，我将自负一切的恶果。我将成为唯一的支柱，支撑我们共同的母亲，为她洗去战火。”
血契之盟，牢不可破。光柱击碎了坚硬的黑曜石壁，像游龙一般缠满他的躯体，白衣在密闭的中堂内像被狂风鼓起。银白色的光芒浮起在他每一寸血管上，古老的咒文被血肉之躯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