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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末日谈14.生死两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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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塔，拿上这个去找乌利尔殿下，然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维塔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主上，他的手心是一颗紫红色的挂坠，细看可以看到那透亮的宝石里裂缝般的魔法纹路。带血色的紫龙晶，无比珍贵的魔法石，这样一颗足以买下自己老家查尔金的一座庄园。
他很幸运的在老去之前成为了座天使，然后更加幸运的成了大天使然德基尔的贴身侍从。虽然水晶天的大人们没有谁对他主上，一个年纪都不比他大的天使长抱有多大期望，但是自从他当值以来的六千多年，然德基尔是个非常非常正直又不挑剔的主人。
而现在，他的主上把从不取下的挂坠放在他手里，让他再也不要回来。
维塔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然德基尔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他只能接过了那价值连城的挂坠，正想问点什么，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准确的说不是吵闹声，而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大理石板的声音，还有更加尖锐的，刀剑相交的声音。维塔从来没上过战场，但他父亲是个铁匠，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他拿着挂坠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这吵闹声太大了，大到令人不安，就像是水晶天被踏破了……。“大人，我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然德基尔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帮他把那挂坠握紧。大天使琥珀色的眼睛正看着他，那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恳求，“维塔，直接塔顶的窗户出去，去找乌利尔殿下。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我……，总之你告诉他我骗了他，不要费力气救我了。他会给你足够多的钱，再也不要回水晶天了。”
然德基尔越说越快，他的手心发烫，原本最为尊贵与光荣的天使长此刻却像是比自己更紧张，双手握的太紧，就像握着一根海上的芦苇。
“殿下……我不明白”
“快走！”维塔还没说完，就被然德基尔拉到了塔顶的窗边然后被推了出去，大天使的六翼展开，掀起了太过强劲的气流，把主殿的所有东西都弄的乱七八糟。
他躲在窗棂后面看到然德基尔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剑，纵身跃下高台，直接劈碎了主殿的大门，然后往前冲进了人群。
门外是厮打在一起的两拨天使军，救赎天使团的白色军服把整个走廊都铺满了，而为数不多的护卫都被斩杀在了路上，仅剩下几个还在顽抗。
鲜血从他好友，主上的护卫队长的脖颈上喷涌而出，维塔再不忍心看下去。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那根挂坠，同样纵身跳下了高塔以最快的速度飞往前方的密林。他的身后是漫天的劈砍和哀鸣，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大哭着的，却丝毫听不到自己的嚎哭，眼泪让他的视线模糊成一团，只能凭着知觉飞往水晶天的另一个方向。
至高天，天使长然德基尔的主宫，从第一道门到主殿的道路上铺满了尸体，穿着蓝白色制服的座天使守卫们被利剑挑开了喉咙或者心脏，断肢和落叶一起落下。四周高耸的围墙被魔法席卷过，原本点缀着蓝宝石的尖顶被炮轰成了焦黑一片。
主殿门前，无数天使军高举着长枪利剑指着自己曾经要跪地行礼的大天使，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远处的厮杀还在继续，然德基尔却觉得周围安静的像一片死水，维塔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剑，只身走向那群前来围剿的天使军。
他认得领头的那个，救赎天使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同样也是风之天使拉斐尔的心腹，一个深灰色头发的智天使，“我就在这里，放过那些还没死的守卫，带回去给你们的主上，活的比死的有用。”
那智天使的神色紧绷，半响才反映过来，朝他身侧的下属点了点头，然后警惕的举着长枪往前一步，“得罪了，然德基尔殿下。”
下属朝门外的方向跑了出去，刀剑相交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然德基尔摘下了自己肩上佩戴的两道金纹的勋章，伸手让那智天使给自己戴上镣铐。
不是普通的钢铁，也不是更加坚硬的金属，而是带有魔法封印的结界。就像当初关住墨菲斯特菲利斯的笼子，此刻也拷住了战天使的双手。无论是法师的咒语还是战士的武器，都要通过双手释放，所以手一直是和眼睛与羽翼一样是神族最为珍惜的。
然德基尔任由救赎天使军们给自己套上无法打破的枷锁，捡走了掉落在地的长剑。那是他晋升成天使长那天父神的馈赠，人鱼的脊椎和哥布林的眼泪，铸成了最为锋利的剑。他成为天使长的那天，也是他这一生为数不多见到创世神的时刻。
虽然只是御座上一个银白色的模糊影像，却能让他真正相信，时间真的有如此存粹的美，不是美在耶和华那不显现于人前的外貌，而是一种充盈了整个空间的强大。神威就像是水流，从大圣堂顶端的穹顶，一直流下殿外的九十九级白玉阶，甚至流向整个天国。万物都因为他而增辉，整个宇宙的光亮像是都聚集在那里。
不知道创世神，还会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叛变者。耶和华的名，虽被万人赞颂，却又无影无踪。
“走吧，不用麻烦，我认得路。”然德基尔平静的开口，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结局，他踏过自己主殿外的弯道，小心的避开横七竖八的陈尸，走出了主宫的大门。就像是一次简单的出行，只不过跟在自己身后的天使军制服换了颜色。
他一路走过巍峨的宫殿群，水晶天永恒不灭的光芒依旧跳跃在树梢上，金雀鸟的啼唱揭开了黄昏的序曲，绕城河的流水洗去了斑斑血迹。不过半响的功夫，这座华丽的宫殿又从刀剑轰鸣恢复了往日的优雅。
其实他没有在这里住过多久，这座宫殿原本属于沙利叶，他不知道在沙利叶之前是否还有别的主人，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又有谁会搬进这里。水晶天是光明国度最令人向往的纯净之地，光芒永不熄灭，生命永不枯萎，火树开满银花。权利，财富，荣光，美德，神族最求的一切都在这不夜之天，都在这炽天使的位格上。
而在他眼中，至高天有时不过是一座备受监视的牢笼。所有大天使的主宫都被建立在这里，甚至不能长久离开水晶天，相安无事的表象背后是层层威胁。创世神像是看着所有事，又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跨上立在门口的马车，依旧是天使长规格的制式，四匹纯血的天马展开流光四溢的羽翼，车后长长的仪仗队整齐的像一个棋盘。当官的好处，可能就在于即使去死也有一定的排场。
马车从至高天的官道往下飞驰，六重天已经有了夜色，星辰点缀在还不太黑的天空上，学院城洁白的圆顶像是一颗颗海洋上的珍珠。他从前还在水晶天军事学院的时候曾住在这里，年轻天使们的脸上总有莫名的自信和真诚。然德基尔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他怀念过去简单的时光，但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一切都是为了……然德基尔又有些懊恼了，他不明白自己是哪一步出了错，或许跟其他大天使比起来，自己真的是愚蠢到不够格的。他不知道乌利尔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因为他不够严密的安排而生气，还是会因为自己将要死去而伤心，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认罪已经是唯一的选择，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被创造是为了守护天堂，所以他绝不会背叛，而他的获救是因为乌利尔，他也绝不能将对方送上死路。
然德基尔被带到天使牢狱最深处的大厅，那厅堂四面都是黑曜石的砖墙，锁链纹路的魔法在其中流转。水火风雷，四重的封印构成密不透风的网，怕是连神都能锁住。厚重的大门关上了，唯一的光源成了高悬在顶端的彩窗。
他听说过天使牢狱，建立在五重天最北的地方，一侧是重兵把守，另一侧是万丈深渊，从那侧的悬崖掉下去却不会落地。有人说会一直坠落到地狱的最深层，也有人说会坠落到死亡之国。
曾经地狱的最深层就足以让无数神族惧怕，而结界以外的世界，是所有的未知。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他们被禁止去探究这个问题，天使长们用神力凝成的结界被看做是世界的边缘，隔开存在与虚无的界限。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天使都对此一无所知，起码然德基尔确信，除了他以外，那些大天使都知道。世界本来是什么样子，光明国度之外究竟存在怎样的恶鬼，只是没有谁曾提起。即使提起也从不说其他神族能听懂的语言。
他曾亲眼所见。
他同样想起自己一出生就经历的圣战，天上下着红色的雨，青黑色的乌云劈落下惊雷，火焰席卷过荒原，一直烧到云海的边际。他不自觉的想去握腰间的剑，无论什么时候，右手握着剑柄总让他感到安心，而他此刻已经动弹不了双手，腰间的佩剑也早已被解下。
他想再去一次哥布林部落，看一盏盏明黄色的灯台顺着水流飘来，听淙淙水声伴着管风琴的吟唱。他想再拿一次长剑，挥砍下大恶魔或者兽人的头驴，让热血泼洒在自己手臂上。他想再亲吻一次那人温热的嘴唇，看那碧绿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有很多事，他是无能为力的。
“仁慈的父，请听到我的忏悔和祷告。忏悔于我对无辜者的欺骗，对恶行的纵容，对欲/f/望的屈服。”
“我不再需要任何的庇佑，但求判决之后，生死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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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堂的钟声敲响，六重天的阳光才刚斜洒向树梢，至高天却已经是圣光普照。这天所有的炽天使，智天使和座天使都聚集在了圣殿，他们在深夜接到来自极位者的神谕，得知第二天的朝会所有上三阶的天使都必须到场。
圣殿很少这么热闹，或者不应该说是热闹，所有天使都只是站在自己的席位上紧张的等待着。
钟声已经过去了一半，御座正下方最近的大天使席位上却仍然没有安静下来，加百列和乌利尔像是激烈的争吵这什么，拉斐尔和米迦勒彼此冷眼相看，拉结尔捧着预言书的双手微微颤抖。
七下钟声过后，梅丹佐握着权杖又一次撞了三下地砖，整个大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是从殿门外整齐走入的救赎天使军，他们踏过大圣堂最中间宽阔的走道，像是护卫一样护送着作为背叛者走上来的然德基尔。
而圣殿内的其他天使们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中线。
救赎天使军团的长官们押送着曾经的大天使走到御座前方，单膝跪地行过军礼就退了下去，留下身后一群更加不明所以的观众们。
“今天召集大家所有人前来，是因为经过半年多的搜查和审讯，我们终于找到了让三重天主城查尔金覆灭，夺走两百多万神族性命的凶手。背叛者然德基尔，作为曾经三重天的领主，却将灵魂出卖给撒旦。”
梅丹佐的话还没说完，大圣堂内已经泛起了一片嘘声，天使们在权杖神威的笼罩下不得不恭敬的聆听，却依然因为这太过惊愕的事而忍不住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然德基尔是个太过天真的掌权者，不懂太多的纵横捭阖，只会拔剑杀人，却从没想过斩杀过无数恶魔的战士会是背叛者。
“然德基尔，你的罪还没有定，你依旧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年轻的战士仰着头，他肩上的两道金纹已经撤下，站在大圣堂里却依旧是天使长那般的庄重从容，“我认罪”。
梅丹佐皱起了眉，他又伸手握住了权杖，右手握紧又松开，最终只是用更大的声音开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谁指使了你。”
“为了毁掉生命之树，彻底毁掉神族的轮回。”
这下圣殿里更加喧闹了，有人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生命之树是所有神族轮回的必经之路，他们死后灵魂将回到三重天伊甸园的树根，然后慢慢往上升起，重新变得纯净，最终迎来新生。光明国度的天使，神最宠爱的子民，正是因为这生命之树而生生不息。
“你将被永远关入不熄灭的火湖，为了偿还你的罪，长久遭受……”
“一派胡言！”梅丹佐手上的宣判书还没有念完，就直接被乌利尔打断了，“墨菲斯特菲利斯差点杀了他，荆棘虚空也差点杀了他，三重天的守卫超过一半都是然德基尔的直系军队，生命之树根本不是理由。”
“那殿下觉得什么才是理由？”然德基尔依旧站在那大圣堂的中央，在无数眼睛的注视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认罪，我是为战争而生的撒拉弗，一开始就是背叛者。”
“因为我是背叛者，所以大恶魔玛门没有杀死我。我原本将协助贝利尔烧毁生命之树，只是没想到拉结尔殿下也会被派到那里。我的背叛比路西法更早，我的双眼喜欢看见的是血火和杀戮。荆棘虚空不过是一个幌子，我以神族的痛苦为乐，同时也欺骗了殿下。”
“查尔金离伊甸园足够远，你是想说为了听那些天使的惨叫你打算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失去主城的三重天会减少大批的守卫，如果不是副君阁下的搜寻足够及时，我有自信能毁掉生命之树。至于我的命，不得不说殿下您的魔法果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然德基尔这时候笑得很了然，他伸手解开了领口，将挂在脖子上的挂坠取下。
那挂坠从中间爆开，满是棱角的紫龙晶将大圣堂的光线折射成好几束。爆裂成这样的魔法石，无疑是触发过极强的大魔法的。
圣殿内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不少天使都在说着那个大魔法的名字，血盟死生。
“所以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都对殿下您有求必应，当然了……您的身体同样令我念念不忘”，然德基尔转过头对上乌利尔的视线，这次他依旧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只是嘴角上扬，不再是那可怜的模样，“我欺骗了你，还利用你的信任，利用了曾经路西法的信任，也利用了在这大圣堂上的所有人。我甚至利用你的血放走了沙利叶。”
乌利尔看着完全变了样的然德基尔，脸上从恼怒变成了惊愕，他半张着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过了数秒才用颤动的嗓音开口，“一派胡言，你为什么……”
话语淹没在大圣堂的喧闹声里，即使是上三阶的天使们，面对这令人震悚的真像也忍不住喧哗起来，直到权杖敲击白玉阶的声音贯穿了他们的双耳。
“圣殿之内不得私语。背叛者然德基尔，你监守自盗，妄图毁灭生命之树，杀害百万神族，因此被消除神格”，梅丹佐从御座右侧的座位上站起身，握着权杖往下走，脊背挺得笔直。
按照礼法，判决一个大天使要用权杖的杖顶轻点他的左肩。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也不能做这样的事……他必须象征性的判决然德基尔，然后将他送进预言秘境，拉结尔会答应这件事……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水晶天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被判为背叛者的大天使，以前这样的判决也都由父神亲自实施，而创世神耶和华已经太久没有露面，拉斐尔那视线中的不信任也让他不安，“你将永远被囚禁在硫磺的火湖，承受最深重的痛苦，来承你的罪。”
“不，他没有罪！”乌利尔的掌心已经泛起了电光，他的咒文已经开始形成，正对着天国副君。
昨天慌张赶来的侍从交还给他那个挂坠，他还没来得及去弄明白就被加百列用私募军队的事叫走，却没想到再次见到然德基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背叛，理由，手段，就像是被写定的剧本，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拉贵尔也是这样死的。他深知水晶天弱肉强食的法则，却无法接受然德基尔的消失。
根本不需要思考，咒文就脱口而出，神力在掌心汇集。
惊雷声划开了天际，青云遮蔽掉窗外永恒的光芒，至高天从未出现过如此景象。圣殿内的天使们都惊讶的像些雕像，那巨大的法力让他们感到压迫。米迦勒从左侧站起，拔出了腰间赤红色的长剑，拉斐尔和加百列也同样吟唱起了咒文。
梅丹佐正站在雷之天使的前方，握着权杖的手也不住颤抖。他虽然是天国副君，此时的神力却不如其他的大天使，而水火风雷四大法天使，乌利尔释放魔法的速度是最快的，他根本没办法阻挡。
预料中的大魔法终究没有在圣殿爆开，银光从穹顶铺落又流泻了满地，那滚滚的雷声和劈开天地的电光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被隐去了，光芒充盈着大圣堂，空气安静到能听到羽翎的颤动。
可以毁掉半个水晶天的大魔法，一瞬间就被彻底的压制住了。
梅丹佐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眼睛和头发却淡成了银白色，他空灵的嗓音唤醒了所有慌乱的天使。
他们齐齐的朝那银白的身影单膝跪下，低垂下头颅和眼睑，高呼着哈利路亚。
创世神耶和华，时隔许久终于又一次在神族们面前展现，虽然借用的依旧是神之颜之君主的躯体。
大天使们此刻的惊讶也不亚于普通人，父神长久的消失让神力衰微的流言在水晶天蔓延，而此刻谁也不能否认，那真正的神权与力量依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米迦勒收回了剑回到左侧坐定，加百列和拉斐尔都放下了运转起神力的双手，单膝跪地垂下了头。拉结尔的预言书掉落在地，他却盯着那银白的身影不自觉的留下眼泪，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秘境里他看到那令人悲伤到窒息的预言时一样。
“乌利尔，你做得太过火了。”耶和华的声音好像是冰下的流水，平静而又凛冽。
“父神……”乌利尔还未放出的魔法已经被消融在手心，他几乎耗尽法力的大魔法在一瞬间就被更为强大的力量化解。
神力衰微的传言在大天使中最盛，曾经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创世神突然消失无踪，无论是纵容还是漠视，都让他们不安，也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而再一次面对真正的创世神，依旧是那让人震颤的强大。
他无力的垂下手臂，却依旧挡在创世神面前不肯退开，“他没有罪，您明知道的然德基尔不是背叛者，您也明知道谁才最该被判决。”
“他使你迷失。乌利尔，我想你能感受得到，在圣殿使用法术，公然反对副君，从前的你绝不会如此。”
“可他没有罪！”乌利尔直视着创世神的双眼，那银白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自己，冲动而又坚定。长久以来自己所奉行的都是优雅，适度，从容，理智……而只要看到那小天使琥珀色的双眼，就能感到全世界的勇气都来自那里，什么都不畏惧，什么都可以放弃。
耶和华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更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了乌利尔的肩膀，再开口时语调依然冰冷却带着怒意，“我教给你的美德，你一点也不记得。你是我的雷之天使，是我最宠爱的孩子，却屡次因为然德基尔而触犯天律。”
“我认错，但然德基尔没有罪，您不能判决一个无罪者。您的判决该在数千年前就定了，处死……”，处死我，话语尚未结束，他已经发不出声音。
从来没有人可以质疑神的，他们从降生就被教导如此。
“你的认错能挽回无数神族的生命吗？你的认错能让人类重回纯善吗？你的认错，能让这水晶天的争斗从此不再继续吗？然德基尔让你有爱欲的罪，使你将思维赋予莉莉丝，使你的德行荡然无存！”耶和华那清冷的声音贯穿了大圣堂，神的愤怒让所有天使都埋下头去，他按着乌利尔的肩膀稍微用力，对方就不得不弯下膝盖跪倒在地上。
没有人可以反抗耶和华，万军之主，万国之君。即使再怎么挣扎，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愿恭敬而谦卑的跪在地上，乌利尔抬头看着创世神苍白的面孔，碧绿的眼睛像能燃起烈火。
而耶和华只是按着他的肩膀，渐渐平息了怒气，再开口时又是那般平静而空灵的语调，“够了，乌利尔，我希望你能懂事。”
创世神那银白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抬起搭在乌利尔肩上的手，轻覆到他的头顶，像是一位严厉又耐心的父亲。而后他另一手的权杖终于被高举起，杖顶触到‘背叛者’然德基尔的左肩，那年轻的战士就慢慢的倒了下去，跌落到地上，紧闭着双眼。
“你将继续是我的天使长，使你迷失的人已经死去”，耶和华松开了施加在乌利尔身上的禁锢，转身走回了御座，他银白的长发铺落在白玉阶上，仿佛凝聚了整个世界的光华。
乌利尔依旧跪着没有起身，只是伸手紧紧抓住了然德基尔的手，那年轻的躯体依旧带着温热的体温，却不再承载灵魂。他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天使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只是不会醒来。
他埋下头去凑近那地上的尸体，靠在那人的颈间，肩膀忍不住颤动，许久才松开手站起身。他朝着御座上耶和华的身影，右手搭上左肩行礼，“一切荣耀，权柄，都归于我主”，然后转身在无数双眼睛的注释下走出了圣殿。
御座上的创世神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长久看着离去的大天使，那蝴蝶翼一般的睫毛半垂下来，在他脸上盖下一片阴影。好久之后他才再一次开口，“拉结尔，把今天记入圣人历，然德基尔因叛变而被处死。”
大圣堂内的天使们依旧跪立着不敢抬头，直到耶和华疲倦的闭上眼睛，御座上梅丹佐的躯体重新有了亮橙色的头发与浅棕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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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历第三纪元第5个千禧年 196年6月27日
曾经三重天的领主，基路伯天使军团和毁灭天使军团的最高首领，天使长然德基尔承认自己叛变的罪行，在大圣堂被创世神处决。
他背后的大贵族尼格尔也逐渐销声匿迹，查尔金的大片废墟依旧横亘在三重天广袤的土地上，风沙把断墙上的斑驳血迹吹成了淡色，却依旧掩盖不掉残垣下的断骨。新的城墙在查尔金的外围垒到了一半，再也没有人敢去靠近，一夜之间然德基尔的名字在下重天突然成了不能提的禁忌。
夏风吹过荒原，大片的芦苇在水面上漂浮，像极了那些惊恐而流离的弱者。对于天国来说，然德基尔的死是对背叛者的惩罚，是神威的彰显；而对三重天的下阶天使们而言，不过是失去了一任长官，再没有人愿意拯救他们于苦难。
创世神没有再任命新的天使长，而水晶天的大人们谁也不愿意接手三重天。这地方像是受了诅咒，从沙利叶到然德基尔，从开始枯萎的生命之树到查尔金的数次浩劫，三重天的领主们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何况炽天使和大贵族们还有更加关注的事。
然德基尔确实认了罪，也被父神亲手处决，但凡是有脑子的天使都知道他在大圣堂的一番话语，有一半都是胡言。一个几乎不会任何魔法的战士绝不可能打开天使牢狱，所有犯了重罪的炽天使都被关在最深层的暗格里，传说那是个巨大的魔法阵，黑曜石堆砌的殿堂凝聚着水火风雷四大天使的封印法术。
这个莽撞的战士用自己的生命承担了本不属于他的罪名，而另一位……五重天的领主乌利尔，真正放走沙利叶的掌权者，从路西法叛变之前就被视为最容易魔化的大天使，却直到现在都是御座天使。在圣殿公然反对极位者，吟诵出可以毁掉半个水晶天的咒语，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神从不偏爱，那些自以为得到青睐的统治者们也没有好的下场。拉贵尔被处决，卡麦尔战死，路西法堕入地狱，卡瑞尔死无全尸，拉结尔曾被逐出天堂。他们都在说着乌利尔或许要魔化了。
背叛过路西法的人，魔化之后又怎么可能活下去呢。
卡洛琳·约克斜靠在撒拉弗广场的一根罗马柱上，等着她父亲与“友人”的交谈结束，她在去年晋升成为了智天使，已经是和她父亲，约克家的家主弗朗斯在一个位格了。而弗朗斯依旧不允许她参与大人们之间的谈话。
“我从没见过乌利尔大人这样呢，然德基尔死的时候，他就抱着那尸体，表情可难看了。”弗朗斯同一旁的座天使说道。
“我站的远，就看到那位大人好久没动，最后还甩脸给了父神，竟然就这么走出圣殿了。你说这是给谁看呀，大圣堂那么多天使，谁不知道然德基尔不过是个替罪羔羊。”
“嘘……小声点，塔利尔刚从那边过去了。”
“我听说塔利尔怕了，将近一半的产业都申请了破产清算，是要偷偷背着那位大人逃出水晶天了。”
“慕斯真是个胆小鬼，上三阶的天使，长了脑子都知道父神还是纵容着乌利尔殿下呀。这天国地狱，父神和路西法，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是最近那殿下都没来朝会，听说一步都没出过自己的主宫，而每天都有无数的龙舌兰酒和曼陀罗从耶路撒冷运到他的宫殿……这都两个月过去了。”
“或许他是真的爱然德基尔呀，这件事在你们看来就那么难理解吗？”卡洛琳等的不耐烦，单手撑着那巨大的罗马柱直起了身，朝她父亲和那个座天使走去。
这话一出，弗朗斯和那座天使都笑起来，“别傻了卡洛琳，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呀。那些大人哪里会想这些事。”
弗朗斯笑的腰都弯了，引来周围过路天使的侧目，而他弯起的眼睛里看到不远处，银白色的马车停靠在九十九级白玉阶下，立马停住了笑声，恭敬的站直了。
车门打开，拉结尔穿着一身白衣从马车上走出来，他手中捧着厚重的预言之书，鼻梁上单边的眼睛有些滑落下来。
“拉结尔殿下”，弗朗斯远远的就开始行礼，而预言天使仿佛不在状态，直到弗朗斯尴尬的说过第二遍才匆忙的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了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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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大圣堂空空荡荡，巨大的镂空彩窗将水晶天金白的光线投射进来，两侧雕塑上从顶端流下的瀑布，水流拍击着青碧的石台，蒸腾起一片水雾。
圣殿时刻都对所有神族开放，而并没有人敢轻易踏进神的领地。
御座和左右两侧的座位都空悬着，从然德基尔死的那天以后，创世神耶和华再也没出现在御座上。
拉结尔放慢了脚步，轻轻踏上御座前的三级白玉阶，他伸手覆盖在御座椅背上，嘴唇开合念诵出咒文，泛着银光的神力从他指尖流往御座的后方，星辰点缀的秘境之门在他面前显现。
他扶了扶鼻尖的眼睛，跨入了秘境。
“父神”，拉结尔朝正坐在秘境里的创世神弯腰施礼，这两个月，耶和华时常会出现在这秘境里，他已经不为此感到惊异。
秘境是一片时光不再流动的空间，纯白的地砖上立着八扇木门，其中一扇门后关着拉贵尔的妻子卡罗。而除了地面，这个空间仿佛没有尽头，抬头就是深邃的苍穹，星河横跨过天幕，洒下一地银辉，四周也都是按着既定轨道行走的星辰。
传说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天使的灵魂，整个宇宙的光辉尽在于此。
耶和华在秘境里只做两件事，抬头看着璀璨的银河，或者低头摆弄黑白交错的旗子，他银白的长发铺落在地，像极了那夜幕之上的星河。
起初拉结尔还因为创世神的突然出现而慌张，但时间久了却非常习惯，甚至感到莫名的安心，就好像亿万年以来，银白的身影就一直在这一方秘境里，安静的看着他演算星辰的轨迹。
他记不起是什么事，脑海中确有着无数次同样的景象，他好像飞跃到了星河之上，脚下是整片璀璨的银光，星辰突然转的很快，留下一道道弧形的银白光影。有人在他耳边说，声音清冷，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看啊，这是我创造的天国，光明的国度。”
光明的国度，极乐净土，所有灵魂都能生生不息的流转下去。他的双手指向天空，彻底隔开了光与暗，他将荒原上的野火熄灭，让暖风吹出细嫩的柳条，他的指尖轻点过树梢，金雀鸟开始啼唱，他教他们要彼此相/f/爱……
拉结尔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每次踏入秘境，总能让他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那纯洁如美梦般的场景。但大圣堂之外的天国，像是剧终前的狂欢，和谐与安宁如此易碎。
他想起然德基尔死时紧紧闭着的双眼，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当初那个死亡的预言，根本就不出自查尔金的覆灭，而是大圣堂的判决。将近一年的时间，那噩梦般的预言时常在他脑海中重现，三重天那漫天的哀鸣让他从半夜惊醒，而然德基尔的死亡让他感到更深的无奈和悲伤。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预言又有何意义。
预言天使的羽毛笔不停在稿纸上游走，画出的星图却都是一个样子。
“拉结尔，你有心事”，耶和华转过头来，看向埋在一堆稿纸中的拉结尔，他的声音总是很冷清，银白的目光也是。
“父神……我不明白”，拉结尔放下那堆算纸，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然德基尔真的叛变了吗。”
两个月来他一次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然德基尔为什么而死，父神为什么不在圣殿现身，又为什么长久的消失，任由天国在无尽的谋算中发酵。只要走进这秘境，看到那银白色的身影对着一个棋盘，就让他感到安心。但今天不一样。
“没有，然德基尔不曾叛变”，耶和华那银白的眼神只是稍微一动，到底还是回答的很平淡。
“那为什么您让我这样写入圣人历。”
“拉结尔，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预言天使摇了摇头又犹豫着开口，“是……然德基尔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天使长，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加尽职且忠心，而您以叛乱的罪名杀死了他。”
耶和华抬手扶上自己的额角，半垂下双眼，有些疲惫的神色，“对于大多数神族而言，他们不需要露骨的真像，只要能维持住相对的和平。”
拉结尔抬起头，抿了抿唇，说道，“但这是错误的，这不公平，也无益于和平，甚至毫无光明可言。我没有从前的记忆，除了查尔金的浩劫之外也再预言不出任何东西。虽然这片地方让我安心，但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我唯独想知道一件事，当初我为什么会将预言之书带出天堂。”
“悲悯而已”，耶和华从座位上站起身，他的衣袍拂过棋盘，碰落了一地棋子，“拉结尔，预言之书就在你的记忆里。”
“父神？”拉结尔突然觉得心慌，他紧紧注视着创世神的背影远去的背影。
“不必害怕，这次我可能会离开更久”，耶和华看到了预言天使眼中的慌乱，却没有转过头，而是直接走向了秘境之门。那银白的身影穿过漆黑的苍穹，一下就消失不见了，秘境内像是突然少了一地星光。
拉结尔一直盯着创世神离去的方向，直到脖子酸痛，才回过神来。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明明然德基尔的死让他懊悔，创世神的做法让他无法认同……但耶和华的离去却让他感到令人恐惧的空洞。
他回过头，那棋盘还立在秘境中央，黑皇后的被摆在了白棋的一侧，像是要赢了。而剩下的棋子被创世神的衣摆碰落了一地。
秘境里没有风，那些棋子却像是被风吹动一般轻轻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真能生死两清呢……[.]
我们第三卷见23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