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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光暗之卷13 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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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从鹰城王宫的高塔上跃起，头也不回的穿过了石风车再次前往第四狱。城中混战的各路魔军见此都停下了打斗，纷纷追赶往堕天使逃亡的方向。上空是呼啸的狂风，穿过石风车以后是第四狱连绵不绝的岩浆鬼火，还有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箭矢和咒术，路西法始终都是没有回头看过一眼的，没人知道箭簇是否没入他的身躯，咒术是否攀上他的脊骨，他像一只断了线在乱风中随时会粉身碎骨的风筝。
从石风车到阿兰萨东面的螺旋迷宫，数万魔军又一次浩浩荡荡的席卷而过，在护城河外与城墙上方的弓箭手汇合，眼看着路西法闯入了噩梦之境。
阿兰萨王城的噩梦之境千万年不倒，闯入者死于梦境，连尸骨都不会吐出来。
贝利尔和重伤躺在翼龙骨架上的墨菲斯特面面相觑，齿骨开合着让黑雾包裹住周身，血肉这才重新生长出来。“墨菲斯特……谢谢你，我要进阿兰萨。你回去鹰城吧，路西法不可能再回第三狱了。”
“他要拿阿兰萨？那别西卜……别西卜说他有噩梦之境，一人能守住阿兰萨。”
城门外吊桥高悬，九十九层噩梦迷宫直通天顶，沸水河流奔腾着冲刷过峭壁。开城令迟迟不落，即使是他们也无法进入阿兰萨。
贝利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主人只说了活捉路西法，实在不行就杀掉他，不能让他拿到阿兰萨。如果路西法拿了阿兰萨，再想拿下他就难了，这是主人的原话。他说你和别西卜必要的时候都可以死……死也不能让路西法占领第四狱。”
“他可不能对我们发号施令”，墨菲斯特撑着龙背站起来，示意自己的军队退回到鬼火森林。他从脖子自肩膀被割开了一道大口，粗糙的缝合还没有止住流血，讲话都费劲，“没有入城令进不了阿兰萨，除非我们也闯入噩梦之境——”
夜风似乎格外的喧闹，午夜的上空频频被火山喷出的岩浆照亮，熔岩和冰川水汇集时激起大片的白雾，冰火交融是第四狱的奇景。墨菲斯特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咒骂，“别西卜这个蠢货！路西法身边那几个人，蓝头发的法师重伤了，另外几个，用剑的和用水魔法和火魔法的，还有金瞳的沙利叶……他们去了哪里，从没人见过！路西法他自己也是个诱饵……他们都闯入螺旋迷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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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底端的魔盒颤动不止，别西卜在入夜时得知了螺旋迷宫有闯入者。大恶魔脸上浮起得意又残忍的笑，他没想到路西法的人会愚蠢至此自己逃入噩梦之境。整座螺旋迷宫都是巨大的陷阱，噩梦哪有让人愉快的道理，还不如让魔军痛快的杀了，就算被玛门活捉结果也不会差过死在梦境里。
重剑握在左手，鬼王前往迷宫顶层，好整以暇的等候着或许会出现的“幸存者”，即使幸存，从噩梦迷宫里出来时也就是死在他刀下的时候。
夜枭嘶鸣，火山喷出的岩浆照亮半壁高塔，噩梦迷宫的层层回廊在火光映照之下呈现出诡异的黑红，咒法和亡灵密布。
大片金光从塔顶喷薄而出，像是决堤的洪流，血腥气如饵料般弥散在上空。融金瞳孔演化成了夜幕中最诡谲的光源，别西卜眯了眯眼感慨起来，还真能有从噩梦迷宫中活着出来的人。
月魔沙利叶，不过现在看起来活着也不比死了好多少。他背后的六只羽翼差不多只剩下骨架了，血肉从骨架上被剥离，黑红的血迹在地上垂了一路。别西卜不知道噩梦之境中发生了什么，看着那张脸他本来是想怜香惜玉的，可惜现实不允许，阿兰萨虽是地狱奇景盛产地，对夺权者而言可不会有花前月下之说。
重剑起落，刃口准确无疑的从肩膀直接劈开到胸口，肋骨的断裂声清晰可闻。沙利叶金瞳微颤，从一旁就倒了下去。血柱像是喷泉一样从心口涌出，大片粘稠的液体肆意流淌在王城和噩梦迷宫之间的回廊上。别西卜想收回重剑去确认沙利叶的死亡，却发现刀刃被牢牢的卡住了，好像卡在两根骨头中间。他再用力，打算直接劈断那具躯体。
魔族从不信仰上帝，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上帝的杰作。地狱里是不缺乏妖娆美丽的生物，但唯有诞生于光明的神族能拥有让人无论盯多久都不会厌倦的脸庞。
“沙利叶，真可惜，这样死在噩梦之境，难道就好过投降吗。像你这样的美人如果只身来到阿兰萨，放弃那些无聊的野心，我会恭请你坐在王城宝座旁的”，别西卜出言感叹，手腕往下一压，碎裂声之后刀下的躯体断为两节。
战场上比这血腥惨烈的情景他见得多了，却没哪次能让他如此惊讶。肉身被劈为两半，金瞳之中的苍白火焰却没有熄灭，像是流火一样随着头颅的滚落划出一道光弧。先前流下去的血凝成了血色的飞鸟，从地面上扑腾着飞起，夜枭的叫声凄厉刺耳……
没死……。沙利叶没有死，倒在脚边的尸体尚未消失，噩梦之境的方向却又出现了一道人影，背后的六翼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骨架，金瞳在夜色中生辉……
别西卜这下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踏上前两步砍中了又一次走出来的“沙利叶”，月魔的躯体再一次断裂，赤红飞鸟从他眼前劈头盖脸的跃往高空。
仍然是一样的结果，是幻术……周围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别西卜皱着眉眨了眨眼并没有再一次去砍重新出现的沙利叶，而是等他又一次走到自己的面前，用重剑的侧面劈中了他的胸口，推到了螺旋迷宫最高层的塔门上。
“恭请我坐在王城宝座旁？”沙利叶抬起双眼盯着他笑，脸上抽痛的神色隐藏在温和眉眼之下，“别西卜阁下，你已经失败了。噩梦之境名不虚传，可惜马上我的梦靥就会变成你的梦靥。”
沙利叶突然双手抓紧了他的衣领，仰头往背后倒下去，螺旋迷宫最高层的塔门在轰然巨响中洞开，往里是不见一丝光的深黑。别西卜在暗中冷笑，他自己的王城，他授命布置的九十九层螺旋迷宫，数百致幻致死的宝具，但没有一样会对他有效。
金瞳是暗中唯一的光点，眼角弯弯。沙利叶似乎也是在笑。
“说实话，阁下之前看我的眼神，我很懂。大恶魔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阁下在地狱还算是文雅之人，也一样生了一副好脸——”
眼神？什么眼神？别西卜只觉得脸上一片温热，螺旋迷宫里突然亮起了诡谲的橙黄色暖光，他看清沙利叶六翼的骨架撑在地上，仅剩的黑色羽毛被血凝合，肩膀挡在剑锋上。而一滴一滴往下落地的是他自己的血……他的脸上在往下流血。
或许是之前砍中那些幻影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别西卜对自己的砍杀还是相当自信，而不过几秒他就彻底落入了月魔的幻影。
暖光之中立满了十字架，空间好像在这片区域无限延伸，满目都是望不到尽头的坟墓。祝祷词和哀嚎并存，所有十字架下都是整滩的血迹。
“我们来谈谈梦境”，沙利叶眨着眼睛柔和的说道，“这是天国的处刑架，背叛神的天使被束缚在十字架上，心脏留下鲜血，身躯被火焰灼烧，直到最后一刻。因为血与肉都为神赐，背叛神就要将其所赐的东西慢慢奉还。撒拉弗的圣体却不会因此而死，所以会永远受到剥离骨髓和灼烧的痛苦。”
“这里有数千的处刑架，我在噩梦之境中被处刑过无数次。我是神族灵魂的引导者，却早已不再信神。每次我都将自己的羽翼撕裂，以此逃脱‘噩梦’。实际上这并没什么可怕，神族的灵魂与魔族的灵魂并无不同，我在叹息河上将天使的灵魂接引至伊甸园，将魔族的灵魂埋于镜湖。所有生前的爱与恨，善与恶，在流经叹息河的时候都会被洗去，痛楚和欢愉也没有差别。”
又一个新的十字架被立起，这次被束缚在处刑架上的是别西卜自己。尖利的箭簇从胸口没入，火焰自脚下升起，这点痛对于大恶魔而言并没有什么。何况刑罚并不是真的，只是幻境造就的痛觉。
沙利叶面对着他，站在半米外的地方疲倦的眨眼，“魔族并不会被绑上处刑架，一切都不是真的。但这痛觉是真实的，我进入噩梦之境后经历过千万次，不知道阁下在同样经历过那么多次以后，是否还能有力气恭请我坐在王城宝座旁。”
梦靥中的时间长河永无止境，就像有时候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一切荒诞的，恐怖的镜头在逐一上演。血流一滴一滴的声音像是沙漏一般计量着生与死的次数，火焰烧灼的灼痛感深入骨髓。
“这才九百九十九次，阁下”，沙利叶张开眼睛，笑意盈盈撑着地站起来，他自己也在这幻境之中，长久的闭眼休憩终于让刺痛感缓解了下来，反倒满耳都是大恶魔越发粗重的喘息声。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别西卜，这回轻而易举的就取下了鬼王手中紧握的重剑。
别西卜的手腕烫的像火烧一样，持续的灼痛和流血彻底激发了大恶魔的狂血，暗紫色的眼睛被猩红席卷，额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他看沙利叶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别这样子看我”，月魔金瞳闪烁着微笑，伸手摸了摸别西卜的脖颈，才一碰到对方就猛的一个转头。反复“处刑”的次数太多，任何动作都会变成更加刺激而恐怖的刑罚。纵然是大恶魔也不过血肉之躯，血肉之躯的欢愉与痛苦当真是大相径庭。经历过上千次慢慢致死的疼痛折磨，谁也不会再有力气张牙舞爪。“别西卜，谈个交易吧，无关路西法也无关神族与魔族，只是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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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终于收尾，没有尽头的处刑架和鲜血都淡出了视线。暖黄灯光下的回廊是一片静谧，别西卜早就无法站立，真是活着并不比死了好多少，只有沙利叶掐着他的脖子，掌心传过来冰泉一样的治愈魔法让他强行清醒。
“解除掉噩梦迷宫的所有梦境。”
“……你做梦！”别西卜艰难的憋出了这句话，他从来不受人威胁，“有本事杀了我，别再做这些没用的事。从噩梦迷宫里活着出来的只有你是不是……哈哈，路西法和他其余的手下都走不出梦境的，都会死在里面。”
“没错，他们走不出梦境”，沙利叶眯了眯眼睛伸手替别西卜扣上了衣服的下摆，“而我可以，在他们死前我会把噩梦迷宫的每一层，全部走一遍。这也是路西法殿下的意思，只要有一人能从噩梦之境中存活。”
“真厉害，路西法”，别西卜瞪着眼睛，开始喘不过气来，全身的血液都像沸腾般烧灼着他的神经，而沙利叶却强行让他活下来并且清醒着。他现在是真的相信沙利叶能独自走完九十九次的噩梦，月魔似乎没有痛觉和恐惧。“他利用你们所有人！他自己不怕死要让所有人都殉葬…鹰城留下的魔军是诱饵，假意投降的魔族是诱饵，他自己也是诱饵，闯进噩梦之境的所有人也一样是诱饵！”
“确实如此，虽然九死一生，但进入噩梦之境的人都是出于自由意志，我们信任路西法。”
“那你还跟我谈什么交易，路西法赌你能活下来让他也活下来，然后牺牲其他人把我和墨菲斯特都弄死在阿兰萨，不是吗？！你就这么照做，杀了我、”
“不，我不会那么做，这是路西法的命令却不是他能接受的结局。别西卜——不要在这里白白送命，解除噩梦之境的全部梦境，你现在不愿意臣服于路西法，我送你出阿兰萨。随便去哪里，第一狱，红海，或者是往下走，无所谓你是不是选择继续与我们为敌。”沙利叶伸手一推，直接把别西卜推到了回廊的墙壁上，“现在答应我，或者从这里下去落入另一层噩梦，那我不保证在我独自走完九十九层迷宫前还能再把你捞出来一次。我现在不想任何人再送命。”
“……放手，我的血，用我的血淹没钟楼底层的魔盒……咳、”脖子上的力道放松，别西卜抓着那只手腕跌坐在地上，视线里尽是腥红一片，狂血魔化已经走到尽头，现在遗留在体内的只有针扎火烧的刺痛。他根本没想到能有人从噩梦之境走出后还能将他拉入幻境。
“站不起来了？”沙利叶蹲坐在他的身边，伸手覆盖上他的胸口，治愈魔法也开始断断续续，“我也是累了。别西卜，等会儿赶紧走，这件事与神族和魔族都无关。”
“滚开，耶和华真是能教出你们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路西法自己要疯了，你这样子有意思吗”，别西卜抓着沙利叶的手腕气喘吁吁，“如果路西法和其他人都已经死在噩梦之境了呢，或者他马上就疯了，你救得了谁？省省你的力气别他妈治我了，你自己翅膀断了，我没伤！”
沙利叶抿着嘴摇头，收回手站起来，转身退开了迷宫最高层的塔门。夜枭的嘶鸣声和冷风一并灌入，终于吹散了室内火烧般的热气。
“你先走吧。如果路西法真的死了，完成他未完的事，再加上我的自由意志”，沙利叶背对着天光转头，融金瞳孔忽明忽暗，“我一样要到第七狱的王城去，到时候恭请你坐到王座之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