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一壶花雕

3、真巧

　　夏侯歌对江连说她自个叫夏侯戈，兵戈的戈，是夏侯将军府的三公子，日日来打扰她。江连乐得被这漂亮的小姑娘打扰，十分配合地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破不说破。

　　入了春，天气渐暖，大伙儿身上的衣物也都清减不少，许多窝在家里过冬的公子哥们又开始出来折腾了。

　　一日，江连屏退左右，一面跟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腔打着拍子，一面在心中倒数。

　　三，二，一。

　　“咦？真巧，世子也来听戏么？”

　　果然。

　　江连故作惊讶地转头，见夏侯歌正站在门口使劲和她招手，或许是跑的急了，来人红扑扑的小脸儿映着门外桃花，好看的十分扎眼。

　　江连心道：能不巧么？我来此处听戏的消息是早就放了出去的，专等你来“偶遇”，就连现下唱的这出戏，都是我点的。

　　然而，江连只是冲夏侯歌轻轻点了一下头，疏离但合礼。

　　夏侯歌得了回应，连忙一路小跑到江连身旁去。后者适时开口道：“想不到你也爱听这个，正好，与我约了一起来的人有事走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坐我旁边的位子吧。”

　　夏侯歌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言罢毫不客气地坐下。

　　台上的戏还在唱，江连听的津津有味，夏侯歌头昏脑涨。

　　夏侯歌哪里懂戏？她不过是听说江连在这里，特意跑过来看江连的。现下美色当前，谁还管台上唱的什么了？

　　江连装作看不到夏侯歌频频瞟过来的热切目光，没一会，夏侯歌的手就摸到了她的手上。

　　先是指尖试探着戳了戳，再是指腹轻轻的划过手背，像是被蝴蝶翅膀拂过，挠的人心痒。

　　江连一把就反握住了夏侯歌的手。“即是爱听戏，你对今天的这出戏有什么看法？”

　　夏侯歌懵了：“今天，……哪出啊？”

　　江连叹气：“女驸马。”

　　夏侯歌转转眼珠，余光落在她被江连握住的手上，心虚道：“这……唱戏的人挺好看。”

　　……都爱看美人，这算共同爱好么？江连揉两下额角，尤不死心。“你没有看法，我却有一些？”

　　夏侯歌不明所以：“什么看法？”

　　江连道：“这戏中的女驸马与公主没有结成连理，实为憾事一桩。”

　　夏侯歌道：“不结连理才对呢，女人喜欢女人，这成个什么体统？”

　　江连忍着笑指指自己，再指指夏侯歌：“那照你这样说，男人喜欢男人，又成个什么体统？”

　　夏侯歌挠头，继而眼里一亮：“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了，所以江连，你要不要试试……喜欢女人？”

　　江连：“……”我喜欢啊！我很喜欢你啊！！！江连在心中咆哮。

　　又是一日，入了夜，华灯初上时，一顶藏蓝小娇自淅淅沥沥的人群中穿过，轻巧落在承阳阁门口。

　　鉴于上回戏园子里的经验教训太过惨痛，江连这次并未提前放出消息，而是单纯的只身来妓馆买醉。哪知道，还没等她踏进门去，耳旁忽的响起一阵口哨声。

　　夏侯歌大刀阔斧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呀，真巧，世子你也来嫖.娼？”

　　江连嘴角一抽，道：“……是挺巧。”

　　时老板恰赶在此时迎上来，左右看了看，眉毛拧出个川字：“给你俩开个雅间？”

　　半刻钟后，江连带着夏侯歌，一块坐在雅间里吃茶吃点心。

　　站在不远处，往日里常常服侍江连的倌儿们面面相窥，畏惧夏侯歌一张黑脸，既不敢上前伺候，又不敢退出门去，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江连扬声道：“怎么？你们眼里只有将军府里的小公子，没有我这个世子爷了？”

　　好大的罪过！

　　倌儿们纷纷告罪，一股脑的围到江连身旁去，端茶的端茶，喂葡萄的喂葡萄。

　　夏侯歌把拳头攥的咯吱响，一掌劈了桌子。

　　“江连！你是故意的！”

　　江连笑着看她：“我故意什么了？”

　　夏侯歌抬手抹把脸，闭眼大叫道：“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江连道：“什么？”

　　夏侯歌睁开眼，抽了抽鼻子，嗡嗡道“……喜欢你，今天穿的这个衣服颜色。”

　　江连愕然低头，结果被一袭草绿给晃花了眼：“……”

　　又是一日。

　　鉴于前两次的经验教训太过惨烈，江连出门时，不忘刻意叮嘱门口的小厮守住消息。

　　小厮啪啪拍胸脯：“世子爷放心，任是他皇帝老子来，小的只说您在家养病，不见客。”

　　江连满意地点点头，匆匆跑去城郊的河边赴约。江连幼时中过毒，体寒畏冷，每年的今日，都会有一名江湖大夫到城郊的画舫里给她送药。

　　江连到了画舫里，左等右等，没等来那个江湖大夫，等来了夏侯歌。

　　江连颇震惊地看着手里捏了个小瓷瓶的夏侯歌，久久不能言语。

　　夏侯歌道：“真巧，世子你也游湖呀。”

　　江连：“……”

　　夏侯歌再摸摸鼻尖，脸上染一抹酡红：“方才我见这船里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恐怕有诈，就没忍住把他给揍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把他打死，只是打断了腿，药……药就……我给你送来。”顿了顿：“对了，我还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我不识字，也一并给了你吧。”

　　江连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展开，神色微变。

　　居然是药方。

　　那江湖大夫贪财，每年只肯给她配好的药，却绝口不提是什么方子。

　　霎时，江连看夏侯歌地目光越发的复杂了。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夏侯歌被江连一瞬不瞬的盯着，本能退后一步。

　　江连叠好药方，斟酌许久：“你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没有？”

　　夏侯歌点头如捣蒜。“听过听过。”

　　江连又道：“那祝英台……”

　　话说了一半，江连本是想暗示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却见夏侯歌浑身一震。

　　夏侯歌想：不好了不好了，他看出我是女的了！他知道我扮男人骗他了！他会不会讨厌我！他会不会再也不牵我的手了！可恶啊！忙活这么多天，连个小嘴还没亲到呢！

　　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的江连眨眨眼，道：“……罢了。”

　　再是一日。

　　得了药方子的江连学着自己配药了。

　　鉴于前三回的经验教训太过惨烈惨痛乃至惨不忍睹，江连在出门前，仔细叮嘱整个江家务必要对她的行踪守口如瓶。

　　江连进了药铺，按药方子上写的称了药材，正在打包，转头见夏侯歌正捧着脸，眨着黑亮亮湿漉漉的大眼睛对她说：“真巧，世子你也不举。”

　　江连看着自己手里的人参鹿茸等各种补药，沉默了。

　　气氛有一点点的尴尬。

　　安静了许久，夏侯歌像是忽的反应过来什么，骤然拔高音调，尖叫连连。

　　“……不对，江连你怎么能是个不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