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生》Zzz左右

2、chap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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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梁沐祁刚毕业不久，公司里有什么要花体力和功夫的新项目，也就自然而然是落在他们这群新人头上。他忙了一整个夏天几乎没有休过一天，根本就没有时间亲自拜访那孩子，只有银行那边倒是有时间定时汇款过去。一直到小谭哲的远房表叔打来，吞吞吐吐地说差不多快开学了需要额外置办些文具书本什么的，梁沐祁才勉强抽了一个周五的晚上登门。

　　小谭哲躲在他远房表叔的身后，头发长长了一些，完全遮住了眼睛。梁沐祁虽然瞧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也知道他正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

　　“小哲，还不赶紧谢谢哥哥。”表叔收下梁沐祁递过去的信封，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捻了捻，随即笑着回过身去把男孩硬拽到身前，“哥哥给钱给你买新书包呢，你不是说不想用表哥的旧书包嘛。”

　　男孩低着头看着脚下，并不出声。几个月过去了，他看上去却似乎比梁沐祁上次见他的时候更瘦小了一些。

　　见他好久不说话，表叔伸出手去推了推他的肩膀，“这孩子，怎么不谢谢人家呢？叔叔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男孩被推得趔趄了两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含混说了句“谢谢”。

　　梁沐祁努力地不把视线放在男孩过于瘦削的肩膀和手腕上，他犹豫了很长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吃过晚饭了吗？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吧？”

　　男孩立刻像受惊地小动物一样猛地抬起头盯着他，身体姿态也紧绷起来。表叔倒是很开心，“去吧去吧，正好我们等下要出去吃喜酒，不方便带着他。”

　　男孩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似乎梁沐祁还是战胜了酒席打包带回来的残羹冷炙。他乖乖点了点头，这才勉强地放开了表叔的袖口。

　　等到他们下楼，谭哲轻车熟路地爬到了后车座上，完全不怕生的样子。梁沐祁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觉得按照他这平均线以下的身高和体重，也许下次应该装个儿童安全座椅来载他。

　　梁沐祁坐进车里，从后视镜里看着蜷缩在后座上的小谭哲，开口问道：“你想吃什么？”

　　男孩吸了吸鼻子，惜字如金地一般开口：“随便。”

　　梁沐祁本身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并不太会和孩子相处，只好发动车子，顺手打开了收音机。

　　他们最后选了家homestyle的西餐厅，梁沐祁点了些孩子喜欢吃的牛肉汉堡和薯条。谭哲风卷残云一般吃了成人份的两个汉堡，连配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梁沐祁坐在旁边，感觉像是看到一只毛绒绒的小狗饿了三天以后进食的样子。

　　“这个叫什么来的？”谭哲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只囤食的小仓鼠，“我没吃过。”

　　梁沐祁内心有些惊讶，但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一笑：“叫汉堡包。你觉得好吃的话，以后我常带你来。”

　　谭哲的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悦：“你上次也说会来看我，结果都没有来。”

　　梁沐祁之前只以为谭哲是不太认得他了，但却没想到是在记他的仇。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小声道：“对、对不起啊……”

　　谭哲听了他如此认真地道歉，倒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摸摸鼻子，小声地回了一句：“算了，你和他们都一样。”

　　梁沐祁有些疑惑，“他们”

　　“我爸妈那边的亲戚，”谭哲低下头去，“来看一看，拿一点钱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梁沐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能从喉咙里含糊地“哦”了一声。他实在并不是一个自我解释的人，也不擅长对付孩子。更何况从结果上来说，他和那些拿钱做人情的亲戚，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梁沐祁只得清一清喉咙，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吃甜品？黄油蛋糕很好吃，焦糖布丁也不错。”

　　谭哲的眼睛亮了一亮，有了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神采。他扭捏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能不能……两样都要？”

　　甜品花了一些时间才送上来，梁沐祁托着腮，看着又一次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谭哲，居然觉得有些有趣。谭哲比同龄的男孩子都要瘦小些，坐在椅子上双脚都够不到地，只得垂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居然……有点像他小时候养的仓鼠。

　　瘦小的男孩子一鼓作气光了盘，亢奋到整个耳尖都红彤彤的。梁沐祁看着他毛绒绒的头顶，心底生出一些来想摸摸他的头发的冲动。他甚至已经抬起一点手腕来，却听到男孩子开口问他：

　　“你说你认识我爸妈……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男孩的脸上有种跟他的年龄不相称的狐疑，毕竟他经历了太多不是他这个年纪所应该经历的事。他能对成年人抱有这种程度的防范之心，反而让梁沐祁很欣慰。

　　好在梁沐祁的心里早就想过成千上百遍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你还很小的时候……你的父母资助过我去国外念书，原来说好学成之后回来去你父亲的公司就职。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等到我毕业，就发生了这些……”

　　男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也不知道我爸去哪里了，很多人在找他。坏人。”

　　“我……我不是坏人。”梁沐祁赶紧摆手，“你不用担心。”他又小声重复一遍，“我不是坏人。”

　　他的手心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甚至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却听到男孩用非常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梁沐祁沉默半晌，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顶——

　　“是啊，我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吃完饭以后，梁沐祁便开车送谭哲回去。谭哲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因为太过矮小，感觉安全带都快要勒住他的脖子。男孩子只得一手抓住安全带，一手扶住车窗边缘兴奋地四处张望。

　　梁沐祁皱起眉头，思索着是不是应该买个加高座椅放在车后箱备用，但是随即又马上否定了这种近乎于要时不常来探望这孩子的想法。

　　“我听你表叔说，过段时间他的大女儿就要去念大学了，”梁沐祁平视着前方，“我想每个月匀出一点钱来贴补给他们，把你换去楼上有窗户的房间，剩下的算是营养费，你觉得怎么样？”

　　他其实已经和表叔说定了，但是终归还是得问一下孩子的意思。

　　“不用。”谭哲缩回到座椅里，埋头看着脚尖，“我住在下面挺好的。”

　　梁沐祁闻言不免有些惊诧地扬了扬眉毛，“你确定吗？上面的空气终归好一些，对你长身体好。”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谭哲显然有点不太高兴，“而且那是我的钱，应该我自己来决定怎么花才对吧？”

　　梁沐祁看着他奶声奶气地讲出这些话，好像刚长出尖牙来的小奶狗龇牙咧嘴地想维护自己的地盘，不免苦笑了一下，应道：“好。”

　　谭哲的母亲，不管她现在究竟在哪里。看到这样的儿子，大概都是会觉得欣慰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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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真是有生之年系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