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天》二十九楼

19、19 姐妹

　　19 　姐妹

　　苏白跑到冯家的时候，田埂上看热闹的佃户早已散了。
　　未时已过，已入申时，最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佃户这会儿早已三三两两在树荫处纳凉睡觉。
　　远远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水田里弯腰低头，旁边还有一个身影一直站在身边打着油布伞。
　　正是冯俏和冯嫣姐妹。

　　苏白心中一痛。
　　他顾不得什么，三两步跑了过去，二话不说脱了鞋子就跳到水田里，可他从未下过水田，还没走几步路就歪歪斜斜的倒在水田里，冰蓝的绸缎衫都溅上了脏水。

　　冯俏和冯嫣望着他哈哈大笑。

　　苏白本来面色焦急，这会儿自己在水田里根本起不来身，半坐在泥田里呆呆望着她们笑，忽然自己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大哥，没事，我觉得插秧也挺好玩儿的。”冯俏安慰道。
　　她这么说，苏白一腔的话竟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冯嫣笑着说到，“苏大哥难道是想帮我二姐插秧不成？”
　　苏白点点头，“是啊，不然我下来干什么？”

　　“得了吧，你站都站不稳，大公子哥儿一个，还插秧呢，别耽误我们时间倒是真的。”
　　苏白呐呐到，“别小瞧了我，不会我可以学，站起来还不容易。”
　　说着他慢慢尝试着站起身，刚刚站稳，脚下一滑又是一个趔趄，又一屁股摔倒在水里，溅起来的泥水让他猛的睁不开眼，拿手去搽，结果又糊了一脸的泥。

　　冯俏和冯嫣看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苏大哥。”田埂上一声脆生生的喊声。
　　三人一看，是冯家大姑娘冯艳。

　　她走下来伸出手去扶苏白，苏白摆摆手，“不用不用，你怎么来了？”

　　冯艳说到，“我听他们说你来了便想找你说说话。”

　　冯俏转身继续插秧。

　　苏白说到，“我要帮你二妹妹插秧。

　　就听冯艳说到，“苏大哥，二妹妹做错了事，祖母罚她，谁也不能帮忙的。”

　　苏白微微一顿，说到，“冯老太太只说冯家人谁也不能帮，但我是苏家人。”

　　冯嫣想笑又憋着，“这倒是。”

　　冯艳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到，“做了龌蹉事儿就得认罚？”

　　冯嫣望着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冯俏抬起头双目迥然直视她，“什么龌蹉事儿，你说清楚？”

　　“还用我说出来吗？不嫌丢吗？”
　　“我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有本事你说？”冯俏丢了手中的秧，站起身盯着她。

　　冯艳一声轻蔑的嗤笑，“我还真没脸说出来，咱们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好歹在冯家堡也算是个拔尖儿的。”

　　冯俏伸手一指，“还真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爹去金城算命没告诉你人家怎么说我们冯家的吗？就一个土地主而已，一窝子乡巴佬，本来也没什么脸面，你也别扯这些个没用的，有本事你说说，我做了什么龌蹉事，我倒要听一听。”

　　“还真要我当着苏大哥的面说出来吗？”

　　冯艳似乎就等着这一刻，不时的拿眼瞟苏白，“大半夜的你和那牛大壮去齐家做什么？孤男寡女的……”

　　“冯大姑娘。”苏白猛的一喝，“慎言。”

　　苏白铁青着脸。

　　冯艳自是不知道那一晚，苏白其实是去了的。
　　而且事情前后苏白也算是清楚，只是没想到那家是他舅舅齐家，也没想到冯俏竟然能炸了齐家的门。

　　“‘为了只兔子破了别人家的院门，确实该罚’ ，你可记住了，这可是祖母站在稻场说得清清楚楚的话。”冯俏双目如炬，寒风一般的犀利，盯着冯艳说到。

　　“你若是想给我扣别的罪你可得有证据，若是你空口白牙污我清白我今日就拉你去祖父祖母面前说清楚。”

　　冯嫣半天才反应过来，帮腔说到，“就是，你别血口喷人。”

　　冯艳冷笑到，“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心里清楚，偷拿东西送给那牛大壮可是全村的人都看到了的。”

　　冯嫣一愣，眼圈顿时红了。
　　她毕竟年岁小，沉不住事，一下子叫冯艳更确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别自以为自己长了几分姿色就处处勾勾搭搭的，苏大哥，我要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冯艳目光楚楚的对着苏白，句句真言一样的陈恳。

　　苏白本就晒得头发晕，夹在几个姑娘间的唇舌来往更是头晕，这会儿冯艳说这么难听，他气得脸发白，看向冯艳的目光就有些嫌弃了。

　　冯俏也是气急而笑，“当真是贤良淑德的好大姐啊，就这么说自家妹妹吗？我就当真勾勾搭搭的了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死了亲娘横竖还有父亲在世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冯艳以为苏白不信她，急的快要哭起来，“苏大哥，你相信我，别被二妹妹那一副皮相骗了，她……”

　　她正说着，忽然一阵阴影，她被一下子推到水田里，一身泥巴，转身不敢相信的看着推自己的人，是赵氏。

　　“你个花花肠子的女表子货，敢这么说我闺女，枉你平日一副端庄小姐样儿，差点把老娘给骗了。”赵氏站在田埂上，双腿泥巴糊糊的，红脸叉腰爆喝。

　　别说冯艳吃惊，就是苏白冯俏冯嫣也意外，刚刚赵氏还和冯俏争锋相对，没想到这会儿转过头就帮冯俏。

　　“二太太。”苏白已然起身，一身泥巴的站在田埂上给赵氏行礼，画面十分滑稽。

　　冯俏也不说话，继续弯腰插秧。
　　冯嫣看了她娘一眼一眼也不喊她。

　　冯艳从泥里起来气不打一处，伸手就去拽冯俏，冯俏没防备，一个趔趄还好和冯嫣相互扶着站稳了。
　　冯艳又甩过来一把泥巴，冯俏伸手就挡了回去，看着她面色不善的说到，“你是真想惹我是吧？”

　　冯艳红了眼，“惹你怎么了，我就要让苏大哥看看你的真面目。”

　　冯俏啪的丢下手中秧苗，刚一直起身子，那赵氏已下了泥田，一手泥的直接抹在了冯艳面上，叫她嘴里都有泥，吐不吐不赢。
　　冯嫣咯咯笑了起来。

　　冯艳哭嚎着连爬带滚的上了岸，往屋里飞奔而去。

　　苏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氏，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岸上有人呵斥他，“苏白，回家！”
　　一看竟是苏老爷和苏太太。

　　苏白顿时面上闪过惊慌，匆匆说了声，“告辞，我一会儿再来帮你。”他便赶紧跑回岸上，尽管一身泥巴，但在苏老爷苏太太面前却是恭敬无比，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离去，硬是没有一个回身。

　　赵氏望着她们无不感叹的说到，“这苏公子还真是个孝顺的。”

　　赵氏说完见没人理她，有些讪讪的说到，“我，我……”

　　她我半天没说出什么，却那边冯老太太和四房的人都来了。

　　赵氏一副毫无惧意的样子走了过去，临走时还回头冲她们姐妹说到，“没事，她们还能把我咋样儿？”

　　到了那边岸上，冯艳脸上泥还在，十分狼狈的样子，站在那里哭哭啼啼，一副委屈样儿，“二伯母推我到水田里，还糊我一脸泥巴……”

　　赵氏直接跪在老太太面前，就一句话，“大姑娘当着苏大公子的面儿嚼我两个女儿舌头。”

　　没等冯老太太说话，冯老四冯祥就龇牙瞪眼说到，“你一个长辈也不能欺负晚辈小姑娘啊！”

　　赵氏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大姑娘当着苏大公子的面儿嚼我两个女儿舌头。”

　　刚刚那一折腾她齐腰以下几乎都是泥，脸上被晒得红通通的。

　　冯和走过去搀扶起她，“走，去歇歇，喝口水”。
　　丈夫这么轻巧一句话，她忽然觉得鼻尖酸得发麻，眼泪不争气的直往下掉，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冯老太太瞟了一眼冯艳，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四房王氏，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冯嫣不放心的看看岸上，眼里都沁出泪来，她一向是个没用的，平日里口舌伶俐，一到吵架争执的时候只会气的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也是，她一肚子话既想和二姐说又想和母亲说，却一开口喉里哽咽。

　　“二姐，我娘……”

　　冯俏看了看她说到，“我知道，你娘是个没心眼儿的，我不记她的仇。”
　　冯嫣点点头，感激的看着冯俏。

　　冯和亲自打了水，拧了毛巾给赵氏搽脸，又给她倒了水。

　　“你今天先前那样对俏儿我很心寒，她不是你亲生的却是我亲生的，更何况她母亲去世的早本就是个可怜的孩子……”

　　赵氏欲言又止，眼泪汪汪的看着丈夫，慢慢低下头，羞愧无语。

　　“但刚刚大姑娘告状你，我却很开心，因为你知道护着自己女儿，也谢谢你护着俏儿……”
　　赵氏是个没读书的，见不得丈夫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几句话下去，她眼泪汪汪直点头，“我以后不那样儿了，我会像护着嫣儿一样护着俏儿的……”

　　冯和叹口气，说到，“既然母亲罚了你，就得认，你还是去赶紧把秧插完吧！”

　　赵氏乖顺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