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地球人抚养手札》糕米果

58、小提琴之王（二）

　　眼前高大的男人收起手帕，目光幽深地打量着他。
　　林野穿着黑色的宽松衬衫，被雨水打湿后衣服贴在身上，将清瘦的身形影影绰绰地勾勒出来。他微微抬着脸，吸饱了雨水的头发贴着额头、脸颊不断往下淌水，脸是润的，眼睛是黑的，嘴唇是红的，似是从雨中浮出的一张惊世绝艳的画。
　　便是这般微仰着脸，将脆弱的脖颈献祭般敞露在眼底，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令他失了态。

　　男人的目光是犀利且冷锐的，并无狎昵之意。
　　林野同他对视，这才注意到他金丝眼镜下，右眉骨划过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直没入到鬓角，突兀地破坏了他绅士的气质，令其整个人横生戾气。

　　大厅里一派死寂，所有旁观者难掩震愕。唐先生亲自给林野擦脸，别说是路家人惊了，连常年跟在唐先生身边的人也惊了。所有人都清楚知道唐先生是个不近人情的洁癖，别说是把手帕借给别人使用，连触碰到他的衣角都可能引起他的不悦。而现在，他竟然用手帕亲自给一个少年擦脸，还将手帕整齐地叠放回胸前的口袋……

　　“唐先生。”路见尧走到跟前，路太太亦跟过来。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仍落在林野身上，英俊而冷淡的脸庞上甚至没有多余的神情。“这是？”
　　“这是我的小儿子，路见深，他的小提琴拉的十分好。”路先生带着笑容炫耀着儿子的才华，“深深，这是亚瑟·唐先生，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林野怔了一怔，万万没想到传闻中的贵族钢琴家不像个忧郁的艺术工作者，而像个土匪头子，即使他穿西装戴眼镜还用手帕，但周身强烈迫人的气场和艺术浑然不搭边。
　　“唐先生，久仰。”林野挑起削瘦的下颔疏离颔首，嘴上说着恭维的话，语调却漫不经心，那双桃花眼非但无一丝多情，反而沉静而冷清。
　　唐先生深深看他，眼神不见丝毫客气，幽深的视线仍胶着在他身上，旁人皆尝出一丝古怪。
　　“唐先生，会客室已经备好了茶水，这边请。”路先生稍一上前，挡住唐先生的注视。唐先生淡淡地收回视线，由他引路去可茶室，路见尧也跟了上去。

　　“成天没个正形，像什么样子？”路太太忍不住斥责，“你是还嫌不够给家里丢人！”
　　两年前，导师指责他抄袭的事件见了报，路家也跟着丢了一回脸，让路太太心里梗了一根刺。
　　“唐先生这两日要来家里商谈要事，你没事不要出房门，也算是行善积德了。”路太太一见着他便心气不顺。
　　林野顿时明白过来，路氏集团近些年群狼环伺，路先生身体愈发不好，这两年已有掌控不住局势的趋势，路见尧在这个时候进入公司逐步接手，急需强有力的支持，唐先生便是请来镇场子的。
　　“知道了。”林野微微点头，也不看她脸色便顾自上楼。路太太待小儿子从来没好脸色，在她眼中，他就是个耻辱似的存在，生了他便是祸端。

　　林野回屋里换了身衣服便从书柜里抽出藏在其中的乐谱。那年导师的污蔑不只外人不相信他，就连家里也同样不信。
　　任谁都无法相信那首被称为“末日圣歌”、如今作为众多古典音乐会保留节目的小提琴曲出自一名乳臭未干的少年，那般对世界爱意深沉直至末日的浓厚情意只有经历丰富的人才写的出来，而彼时路见深才十七岁。
　　两年前导师将他告上法庭，路见深坚决否认自己抄袭，路家人却不相信他，路先生私下寻了些途径找导师说和，试图花钱堵住他的嘴，结果被媒体发现，舆论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尤其是国内的反弹几乎要将路家摧毁。
　　打那之后，路太太见不得他拉琴，路家大哥也将琴房封了起来，更是独断地烧毁他珍藏的乐谱。
　　路见深愈发沉默阴郁，十九岁这年的比赛是他背着家人偷偷参加的，本想逆风翻盘，将真相告诉全世界，但是长达两年没拉琴，加之心理因素，他的乐音再不见从前的优美，而后再度被污抄袭，更是摧毁了他的内心，最终被昔日粉丝伤了左手终于令他不堪重负选择了死亡。

　　林野手中捧着的是从路见尧手中抢夺下来硕果仅存的最后几本乐谱之一，夹了几张原主谱写的曲子。海选将持续两个多月，比赛筹备时间为一个多月，加起来初赛时间在四个月后。
　　当务之急就是练琴，身体虽然有拉琴的本能，但还需要他勤加练习熟悉，何况原主如今琴技生疏，倘若他不能加以突破，四个月后他的下场不会比原主好多少。好在过去为了测试他最心爱的机器人，他做出的努力可半点不少，学过的乐器不只一二。
　　林野一想起小A满世界监视他的疯魔状就意难平……

　　过了一阵，楼下略有嘈杂，林野下了楼，原来是路见尧表姨送来的玫瑰搭了几个小时飞机连夜赶来了。
　　雨早已停歇，空气里略有丝沁凉，一枝刚冒出了小若指甲花苞的玫瑰被人小心地罩在保温玻璃罩里，莫说是雨水，连丝丝冷风都能令它摇摇欲坠。
　　路太太兴致缺缺，说这花比人还娇贵，哈口气都怕把花给吹折了。不知好在哪里，除了贵一无是处。
　　林野蹲在玻璃罩旁，心想这花落到路太太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唯一的用处就是让路太太呼朋引伴来围观一二。

　　正瞧着，一行人从会客室里出来，唐先生甫一看见他便将视线转至他身上。林野正蹲在花枝旁，头发远比常人还要来得乌黑，听见动静微微抬起头时，鬓角微湿的发丝贴着玉质般散发温润光芒的白皙脸庞，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衬得格外漆黑，黑的黑，白的白，眼底的那丝微光显得清澈而柔软。

　　林野从玫瑰保温罩旁站起来，特意换上的白衬衫熨帖地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一双腿被卡其色长裤衬托得格外修长笔直。

　　“这是安妮阿姨送来的玫瑰，花型十分典雅，据说开花时花瓣如鎏金，在阳光中金光闪烁。”路见尧以为他对花感兴趣，便替他介绍。
　　唐先生有一半的C国血统和一半的G国血统，是他母亲表姐的表弟，算起来是他远房表舅，但是莫说他不敢私自攀这关系，连唐家人都得称他“唐先生”或“公爵殿下”。

　　唐先生饶有兴致地瞅着可怜的花骨朵，意有所指：“这么娇嫩的花，须得好好养在温室里。”随即，他眼角含着笑，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再度看着林野，眼神令林野心口一跳。
　　林野甚至说不清那是什么一种眼神，谈不上善意或恶意，倒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玩物，恰如欣赏那支价值千金的玫瑰一般，美好的事物让人忍不住试图将其幼嫩的花枝折断，装进只得自己观赏的温室里。

　　唐先生方才小坐一会儿便要离开，林野跟着路家人一齐将他送到门外。楼前的大院里停着一列车队，唐先生的司机打开车门静候着他。
　　倏然，唐先生微抬起头，鹰隼似的目光直直射向林野的方向，林野不禁挺直背脊，冷静回视。两人短暂的几秒对视显得突兀，连神经大条的路太太都察觉出不同寻常。

　　待唐先生走了，路先生放下脸上挂着的笑容，路见尧也拧了眉。
　　“老公，你们和唐先生谈得怎么样？”路太太忍不住催促问。
　　路先生摇摇头，疲惫笑了笑：“安城的矿区远不如预想中富饶，现在看是注定要赔钱，明摆着无利可图，唐先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注资？”

　　安城的金矿在发现之初曾惊动众多矿老板，各种小道消息称那块地富得流油，路先生经过几番博弈才拿到开采权，结果到手了才发现被骗了，虽然能挖到金，但和投入的资金相比远远不够。如果停工则意味着彻底赔钱，而继续开采后续资金却跟不上，许多股东都放弃继续注资。
　　林野却知道，这块地不仅不是贫地，虽然金含量不高，但实则藏了大量绿柱石。路先生寻不到投资人，只得低价卖出，令路氏集团遭受重创，而接手的人低价买入，还发现宝石矿，挣了个盆满钵满。

　　“咱家和唐家好歹也算亲戚，他们能见死不救么？”路太太愤道。
　　“在商言商。”路先生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你也不要想着和唐家攀亲。”
　　“看来你先妻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她那表姐不肯帮忙还送个花来嘲讽我们就算了，明明唐先生抬抬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也不愿出手。”路太太尖锐嘲讽。
　　听她这般挤兑过世的母亲，路见尧不禁冷笑：“我母亲是没什么大本事，今晚看唐先生对你儿子态度不同，阿姨不如让你这个有本事的儿子去陪陪唐先生，说不定唐先生心一软就应了……”
　　见他生气，路太太忙赔笑：“见尧，我不是……”
　　“都住口！”路先生低喝，待两人消停了，这才看向小儿子，小儿子低垂着头，眉眼笼在深深地阴影里，整个人孤寂得似乎要化在浓夜里了，他不禁叹口气，“深深，时间不早了，快上楼休息去。”
　　林野轻轻“嗯”了声，举步往前走，越过几人，忽然停步驻足，头也不回低低道：“爸爸，请不要抛下我。”
　　林·老戏骨·野第一次尝试这样忧郁且苦逼着的角色，感觉自己入戏极了，不禁激动地搓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