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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八年后。
      每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到五月三日是罗马帝国自古以来盛大的花神节,在这六天里人们在竞技广场上追逐野兔麅子喝酒狂饮,剧场内上演着最新的希腊滑稽剧,市政官会派发煮熟的蚕豆和羽扇豆,人们列队而行载歌载舞。
      今年的花神节尤为热闹,因为长达八年之久的塔洛斯反帝国战争前不久落下帷幕,塔洛斯连同他的“鹰派”党羽在最后一次海战中失败,饱受战乱之苦的埃及希腊等地人民举国欢庆。
      然而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塔洛斯•霍雷第却在战乱中失踪,在罗马最高法院接受战争审判的只有次级罪犯菲利克斯•霍雷第等一些无关紧要的“鹰派”长老。
      位于克里特岛东北方向亚细亚西南方的罗得岛是塔洛斯逃亡的最后一站,在这里他们将登上东行的海船永远离开罗马帝国的疆土。
      大街上锣鼓震天,无数五颜六色的花瓣从两旁高大的圆顶房屋上各个窗口散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手拿酒杯抱着酒罐的人们相互敬酒祝福,醉得东倒西歪的人挤在人群中推推攘攘。
      爆满的酒馆内人声沸腾,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畅饮高歌。
      街角的杂技表演队表演喷火蛇舞翻筋斗吞剑等精彩节目博得观众的阵阵热烈掌声。
      身着透明薄纱浓墨重彩的女人们疯疯癫癫拉着客人不放。
      满载异国货物的商队络绎不绝进城,都想赶在花神节结束之前将货物销售出去大赚一笔。
      塔洛斯粗暴推开拉住自己纠缠不放的女人,恼怒整理衣衫,因为担心引来士兵,塔洛斯不得不忍气吞声,将人推倒后快步离开这家妓院大门口。
      身后安娜等人都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街上的人太多,逼得他们只能选择这些门厅冷落的小巷走。
      迪奥西转身拔剑对爬起来不肯罢休的女人示威。
      梅萨拉不停打哈切,昨晚上的岸,在海上颠簸差不多半个月,为了避人耳目没法找个舒适的环境休息,导致现在精神委顿,极端困乏。
      毕索摇摇头,跟上众人脚步,住海岸边的旅馆太危险,相信罗得岛城主已经得到他们登陆的消息必定会派兵对沿岸进行搜捕,在得以脱身之前他们都得小心隐藏在城内。
      在狭窄阴暗杂乱肮脏的小巷中转悠了大半天,终于来到联络人留下的住址,地处城南贫民区,这种地方龙蛇混杂最不容易被查到,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安娜放下行礼四下里看了看,厨房里准备了逗留这几天的食物,院子打扫得十分干净,高大浓密的橡树和桂树散落在院中四角。
      梅萨拉揉着酸痛的脖子咕哝着爬进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塔洛斯解下佩剑放在床头,走到窗边看了看天空,天色还早,蓝色的天空阳光明媚,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花香,是熟悉的玫瑰花香,心神一动,不由凝神望去,原来是院中一个小小的玫瑰花圃,花朵绚烂夺目。
      轻轻捂住阵痛的胸口,八年了,八年来心中那片伤痛不仅没有得到治愈,反而不停的腐烂着缠绵疼痛着。
      撑住窗棂转身踉跄回到床边坐下,抬起左手,呆呆看着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他的一颦一笑仿佛还在眼前,因为时间久远显得有些朦胧。
      塔洛斯低头亲吻那枚被亲吻了无数次的戒指,轻轻含在口中,闭眼吞下苦涩的泪水。
      过度劳累,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听见敲门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起身,打开门看见安娜端着食物站在门口,“塔洛斯,先吃点东西,我烧了水,呆会儿洗个澡,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一定要好好保重,别把身体弄垮了。”
      塔洛斯点头,把她让进屋,说:“谢谢,安娜,这个时候你们还在我身边照顾我,我非常感激。”
      安娜摇头微笑说:“怎么这样说,当初是你救了我,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奴隶,塔洛斯,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塔洛斯点头,坐下来用餐,抬头对门口正要离开的安娜说:“迪奥西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很适合你,安娜要懂得珍惜。”
      安娜转身忧伤看着他,有些事不用挑明,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点了点头,含笑说:“我知道,塔洛斯。”
      一晚好睡之后一大早梅萨拉就吵着要上街,逃亡了整整两个月,日子在沉闷乏味中渡过,也难怪这个以前喜欢热闹的人会本性大发。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一起出门目标太大,最后决定分成两泼,马古斯两兄弟一起,塔洛斯三人同行。
      节日狂欢已经到了第三天,街上过度饮酒的醉汉遍地都是,道路上铺满踩碎的花瓣,商人们大声叫卖自己的商品,附赠各种精巧小东西。
      人还是很多,许多远道而来的外国人今天才登陆,各种口音的希腊语拉丁语希伯来语混杂在一块儿简直像一片叽叽喳喳的鸭市,聒噪非常。
      塔洛斯原本就没什么兴致,只是想出门透透气,和安娜,迪奥西在一起怕打扰他们,就在剧院门口分手了,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心境凄凉感到彷徨无助。
      在捏泥人的小摊边停下脚步,看见棒子上一个小人,金发蓝眼,年轻的面庞捏得惟妙惟肖,特别像伊赛利亚,便取下来认真看,问摊主:“你这个东西是随便捏的吗?”
      摊主正忙着招呼其他人,匆匆看了一眼说:“你那个不卖,是别人定做的。”
      塔洛斯笑了笑,摸了摸泥人的面庞,放下东西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就听见有人问:“请问我们昨天定做的泥人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刚才还有人问呢,我都没敢卖,咦,今天就你们两母子来啊,你丈夫呢?”
      心下不由好奇,这个泥人应该是以某个人为原形做的吧,于是回头循声看过去,不料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伊赛利亚的贴身侍女拉俄尼亚,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童,金发蓝眼,圆圆的脸,却和泥人相去甚远。
      拉俄尼亚接过泥人交给孩子,蹲下为他擦干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回答说:“他有事,不能来,这是钱,给你,谢谢。”
      “不用,不用,以后还来啊,我还想为你丈夫捏像呢,叫他有时间就过来。”
      拉俄尼亚笑了笑没说什么牵着孩子走了。
      塔洛斯忍不住跟上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想知道拉俄尼亚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路上拉俄尼亚为孩子买了一些糖和面具等小玩具,然后进了路旁的菜市买了些新鲜蔬菜,紧接着走进街角一条小巷中,那种巷子塔洛斯昨天领教过,里面住的是一些下等贫民之类的人,脏,乱。
      心想看来她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离开罗马来到这个岛上,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被眼角一道人影留住脚步,回头,看见白衣的少年在孩子稚嫩的呼喊声中走出来,在眩目的温暖阳光中蹲下将孩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
      孩子在叫:“爸爸,爸爸…”
      塔洛斯握紧佩剑闪身躲到墙后,探出头看去,金发蓝眼的人样子一点都没改变,仍然保留着十六岁的年轻面庞和身量,只是气质被岁月褪去了青涩,变得越发成熟稳重,柔和温润的笑容就如那丝绒般的玫瑰花瓣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看着一家三口携手开开心心走进对面的房屋,塔洛斯握紧佩剑,垂下眼睑,咬牙,他没死!他骗了我!
      当年让安娜遣回罗马城一定要把他的尸体带出来,却没有找到,皇室也没有对他的死发葬,官方没有任何表示,这件事在塔洛斯心中一直是个迷,没想到他没死,还和自己的侍女结了婚,被骗了,被耍得团团转,枉费为他伤心了这么多年,如是一想,恨得咬牙切齿,捏紧拳头一拳砸在墙上。
      在门口守到正午没见伊赛利亚再出门,只看见络绎不绝的人进出,这些人大部分面带病容,心里翻将蹈海,塔洛斯没有进去弄清楚事情就走了。
      屋内,伊赛利亚把药单写好交给拉俄尼亚,对坐在面前的病人说:“你的胃不好,影响消化是很正常的事情,平时多注意饮食,不要喝酒吃辛辣食物。我这里拿些白槿香料和榅桲香精给你,有助消化的作用,去拿药吧。”
      病人道谢之后跟着拉俄尼亚到旁边去开药。
      之后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病痛,到中午吃饭时人才逐渐少下来。
      拉俄尼亚把药箱整理好,扶伊赛利亚起身,为他整理好胸前褶皱的衣服,说:“虽然说了很多遍,我还是要说,贝尔只是一个奴隶的孩子,没有资格叫你爸爸,你不要太纵容他。”
      伊赛利亚不以为意说:“戴维临死前将他托付给我,我就是他的父亲,在我眼里贝尔是个乖孩子,和我的亲生孩子没有区别,我很喜欢他。”
      “可是他始终是奴隶的后裔,主人,您的身份不是他能配得上的。”拉俄尼亚还在坚持。
      三年前在东方波斯国与戴维意外相遇,不久之后戴维死在归国的路上,将独生子贝尔托付给伊赛利亚抚养。
      伊赛利亚无奈摇头,倚在她身上说:“我现在命在旦夕,快死的人还有什么身份?”
      “你是罗马帝国的拯救者!”拉俄尼亚急红了眼,大声说:“虽然他们谁也不记得你不在乎你,可是我在乎,你是我的主人,是我的骄傲!”
      在楼下餐厅坐下来,贝尔捧着糖果跑到伊赛利亚身边爬上他的腿,不停叫着:“爸爸,爸爸,吃糖,吃糖。”
      伊赛利亚淡淡一笑,张嘴接住他喂到嘴边的糖果,将他搂在怀中,谁知被拉俄尼亚一把抓出去,“贝尔,爸爸的身体不好,不能抱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贝尔被甩到地上,张嘴就要哭,伊赛利亚急得爬下软塌,斥责拉俄尼亚:“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怎么对他这么严厉,拉俄尼亚,我身体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拉俄尼亚拦腰抱住他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身体,哭起来:“你以为我想吗,主人,你不知道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多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代替你受这份罪。”
      “好了,我没事,拉俄尼亚。你别哭。”伊赛利亚真没办法了,这几年都是这样,一说到身体的事拉俄尼亚就哭个不停。
      贝尔也懂事的闭上嘴,爬起来帮助拉俄尼亚把伊赛利亚搬上软塌。
      这时又一个人走进餐厅,脱掉披风,风风火火的样子:“哇哈哈,赶上了午餐,真是太好了。伊赛利亚,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病情有没有恶化?”
      卡韦利埃饿狼似的扑到餐桌上抓起食物就狼吞虎咽,伸长脖子说:“我回埃及查了王室典籍,你身上这个是黑暗血咒,就连施咒者本人也解不开,所以,对不起,我尽力了。”
      “那就不要吃!”拉俄尼亚一听立刻把卡韦利埃面前的餐盘端走,恶狠狠瞪着他说:“让你回埃及不是让你回去旅游的,说什么尽力了,我看你根本没使力。”
      卡韦利埃叹口气坐在软塌上,摊开手耸耸肩:“没办法,我说什么你也不相信。对了,伊赛利亚,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碰到马古斯两兄弟,听说他们兵败和塔洛斯一起逃亡了,那么塔洛斯可能也在罗得岛吧。”
      伊赛利亚闻言一怔,脸上浮现复杂的神情,随即沉淀情绪波动,淡然说:“那些都和我们没关系了,卡韦利埃,最近我感觉心上血气大动,估计时间不多了,没什么牵挂,只是希望你能帮我照顾拉俄尼亚和贝尔,他们是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
      卡韦利埃低垂脑袋,不甘心说:“伊赛利亚,别放弃,这么多年了,我们走了这么多地方都是在为你寻找解开诅咒的方法,一定会找到的,耐心一点。”
      伊赛利亚平静摇头,安慰流泪不止的拉俄尼亚说:“其实这些年来我是骗了你们的。我和当年救活我的人有个约定,在他有力量取走我的灵魂之前保证我不死,也就是,这些年我一直在等死,对不起。”
      拉俄尼亚推开伊赛利亚的手跳起来,激动喊:“你骗我,主人,你骗我,你不是会向命运低头的人,我不相信,不相信,你骗我!”
      贝尔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事,在伊赛利亚怀里睁大眼望着餐厅里神色各异的人们,吧嗒吧嗒舔着糖果。
      伊赛利亚脸色苍白茫然看着餐桌,低声说:“我是,拉俄尼亚,你的主人是个胆小鬼,他已经没有力量反抗命运,在遇到塔洛斯之后,他就知道什么是无法违抗了。”
      “不!”拉俄尼亚跪在伊赛利亚面前痛哭出声。
      贝尔被拉俄尼亚的哭声吓倒也跟着张嘴哭起来。
      卡韦利埃震惊看着伊赛利亚,记忆中面前这个少年是不会轻易开口服软的,即使当年那样爱着塔洛斯,也不肯为他最后放弃自己的坚持,难道此时他的生命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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