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虚浮》仪歌

171、Last

　　初夏的风吹在身上很暖和，很舒服，凄月倚着树坐着，面前是展开的画夹，她笑得很柔和，在这片蓝天下，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和这个笑容媲美。答辩已经结束，很快就可以毕业，然后无论是结婚，还是读研还是兼职还是别的什么，似乎都可以慢慢来，一切都平静得安宁得不像话。

　　凄月手里拿着笔，望了一眼天空，并没有看眼前的草坪，笔尖在纸上游走得很温柔。画中的人物笑容舒展，眼睛闪亮如同天上最明亮的星星。

　　“小七……凄月……”夏娜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有些焦急，她刚才拉枫去买东西。凄月知道她是想帮枫重新选戒指，上次的戒指她没有戴回去。哥说得不合手是什么意思她并不知道，但是戒指她还是带回去了，只是没有戴着，而是收藏着。

　　凄月站起身等着夏娜从远处跑来，隐约看到女生脸上有泪痕，凄月的心莫名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七，”夏娜在她面前低着头，一直往下低，“刚才在街上有辆车……它开得很快很快……路中央有个小孩子，还很小的小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乱叫的，如果我没有叫，枫可能就不会看到……就不会……”夏娜边说边哭，哽咽不能说下去了。

　　凄月没说话，也没有问题，也没有哭泣，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夏娜抬头去看她，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比平时更阴沉，眼睛里有怒气，很重的怒气，她以为凄月会打她。

　　“在哪里？”凄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夏娜注意到她手里的画笔早就掉在一边草坪上。

　　“凄月……你没事吧……”夏娜觉得很恐怖，真的很可怕。

　　“凄月，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上次哥出事的时候，枫就曾这么问过。

　　“现在，在哪？”

　　“中心医院……清茶已经过去了……”

　　上车说了“去医院”三个字后凄月再也没有说话，夏娜哭着看着她，如果她哭出来，夏娜会觉得好些的，可是她没有。夏娜很不安，然后电话响了。

　　“清茶……怎么……样了？”夏娜亲眼见到了车祸现场，活下来的可能性让她想自杀，那个小孩子最后很安全，脸上没有害怕的表情，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你先别哭，凄月怎么样了？”

　　夏娜看了凄月一眼，“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情绪……她没有哭出来……”

　　“让她接。”清茶的语气平静，夏娜稍平静了些，清茶总是有办法的。

　　“她不会接的……”夏娜看凄月的模样，猜测着说。

　　“你把手机放到她耳边，我有话跟她说。”

　　夏娜照做了，凄月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不反对也不接过手机，她只是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眼中却是空洞的没有任何东西。

　　“凄月，如果他死了……你要怎样？”清茶的声音沉稳的顺着电波传过来。

　　没有回答。

　　“如果你死了，他又怎么办？”清茶又问了一句，就缓了口气安慰说，“你过来照顾他，不要装死，还没有确定会出事，你太胆小会让他也没有信心的。”

　　凄月愣住了，好半天拿过手机，轻声喊了声，“哥哥。”

　　“嗯，过来再说吧，没事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哥哥。”凄月紧紧抓着手机，好像放开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清茶于是没有挂电话，一直就这样拨通着。

　　夏娜看到凄月咬下唇，知道大概暂时是没事了，清茶果然还是比她有办法。但是以后……夏娜真的觉得，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那样大惊小怪的叫，枫可能就看不到就不会……当时现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冲过去……

　　枫……

　　非常巧，枫住得也是上次哥住得那间加护病房，可是听说的情况是，很危险……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度过危险，很可能会丧命，就是这个意思吧……

　　枫的心跳很微弱，只是一直持续着，凄月拉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脉搏，一直盯着仪器看他的心电图……她害怕突然之间就停了，变成一条直线……

　　怕得自己都不敢呼吸，不敢心跳。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精神高度紧张，完全的被恐惧淹没了。清茶也无力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在外面等，他知道希望不大，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测，他曾经担心过的事情就发生了。那次火车出轨，林竹枫真的是运气太好了，简直就像是从死神手里买了个人情。

　　只是这次，就像是要收回先前的给予一样。

　　清茶自己也有些害怕了。

　　安慰自责的夏娜，让清茶稍稍有些其他事可以做，想到凄月他最担心。

　　他知道，凄月其实比谁都清楚，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愿意接受将要发生的，对于离别，她害怕，对于死亡，她更加恐惧。

　　许是第二天，许是第三天，凄月不清楚，反正枫动了，凄月惊喜得跳起来，连着按了三次铃。枫的眼皮抖了抖，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示意凄月拿开氧气罩，好像有话要说。

　　他看起来面色红润，似乎已经没事了，凄月回头看没有来人，于是小心翼翼拿开了，凑过去把耳朵放到他跟前。

　　“凄月，我爱你，好好活下去。”枫只说了这一句，他并不是忘记了，答应过她，会在离世的时候带她走……可是做不到。

　　凄月的眼泪落下来，一直没有能哭出来，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流下来了。

　　“我也……”凄月还没说完就看到他的眼睛闭上了，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很不甘，很难过，很遗憾的样子……凄月给他把氧气罩戴回去，一边继续说着。

　　“枫？枫！我也爱你啊，是真的啊！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真的，这次绝对是真的，相信我好不好，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对了，你不是说喜欢看我笑吗，你睁开眼睛，我笑给你看，你睁开眼睛好不好……”凄月用手抹着脸上的泪，继续忽略旁边的心电图以及它发出的“嘀”声。

　　他不再和以前一样了，即使不相信，也还是笑着说，我相信你……

　　不会的，不会……凄月喃喃着，被人拉开，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没有听到自己大声像个外行一样反驳，刚才他还好好的，还和我说话……她完全不记得还有回光返照这回事……她不记得自己是学医的……

　　她看着别人在急救，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一直没有进展，一切都像是静止住，没有出路，被粘住了，动不了，喊不出来……

　　不……不会的……

　　听到凄月的叫声，夏娜忍不住要进去，清茶拉住了她。

　　“看到她伤心你会更伤心的。”

　　“可是……”从来没听到过凄月那样凄惨的声音，从骨子里都疼起来。夏娜回头看到清茶眼里亮晶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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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默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