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猴，还债！》南山菊

134、134章

　　在海的尽头，万水汇聚之处，有无底之谷，是为归墟，以水幕为凭，其内不可窥视，而这归墟，便是上古龙凤大战，龙族的埋骨之地。

　　即便过了万万年，埋骨此地的龙们连骨头都已成了石头，浑厚的龙息依旧无处不在，上古的龙们，落下的最后一口气中蕴含的力量，合在一起带来的压迫让此处仙人绝迹，成为三界的禁地，除了龙族，甚少有人踏足。

　　归墟以外，除了流水，便是黑漆漆的礁石，连棵草都没有，但凡有生命的东西，这里都没有，而归墟之内，却有龙族的圣池，祖龙躯体所化的生息之地。

　　祖龙的骨肉化为山丘，血液化为池水，那是差一步便肉身成圣的龙，即便过了万万年，依旧能够庇护着他的子民。

　　为了保护圣池，也为了圣池生生不息的力量，龙族在归墟自然是做过安排的，并不是所有龙都能有幸到此一游，敖丙昔年被哪吒拔鳞抽筋，也亏得他是东海龙王的儿子，玉虚宫又赔了许多东西，这才让他能在圣池里泡了几百年，使筋脉重生。

　　而敖寸心神魂受损，万幸有祖龙所赠的残核，若说哪里可以助她疗养神魂，再没有比祖龙身躯所化的归墟更好的地方了。

　　她在归墟沉眠，慢慢吸收龙核的力量，逐渐补足残缺的神魂，外界的变故一概不知，既不知道在她沉眠的时间里，孙悟空三不五时会来探她，比她父母兄弟都来的勤，每次来都说个不停，总要呆上那么一阵才回花果山，有时回到半路想到有个啥事没说，又倒回来，不嫌麻烦的。也不知道她又成了婚姻市场的香饽饽，更不知孙悟空冲冠一怒，水族脑洞大开，瞬间将她送上八卦中心，毕竟孙悟空可是如来亲封的斗战胜佛啊！

　　佛啊，和尚啊！有那活得久的，家里路子广的，也是听过上古灵族出了个红颜祸水，引诱佛陀祸及全族的故事的。

　　自古以来，奇情是最能引人心弦的，或许龙族骨子里也流传着八卦的因子，毕竟太闲了。

　　说好说坏的都有，倒因此掩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其他事，尽管暗潮汹涌，归墟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时间匆匆而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敖寸心终于有了那么点知觉，像是宿醉之后将醒未醒的样子。

　　她听到孙悟空吐槽花果山近年雨水太多，结出的桃子泛酸，不知道是不是龙族布雨的时候水放多了；听他说猪八戒自从当了净坛使者，那简直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一年比一年肥；师傅回大唐以后，不再回佛寺，转而在凡间行走，只是还是话少，每天除了念经就是念经；老沙不在流沙河修炼，依然颠颠跟在师傅后面鞍前马后，就他们两，除了念经估计一天到晚都说不了几句话；还有她三哥小白龙，日子倒是过得舒坦，身为八部天龙不在天池镇守，时常溜号和小凤凰出去玩，他都撞到过好几次。

　　也不知道猴子啥时候变的这么多话了，没准自己就是被他吵醒的，只是有时候听多了，大脑又转不过来，难免觉得头疼的慌，疼着疼着又开始担忧，等她好了以后，猴子该不会变成个话痨吧？

　　唉！齐天大圣要是变成话痨，这不成了太白金星了么？！

　　那些琐碎也就罢了，只是偶尔他口中竟会出现杨戬的名字，听他说杨戬弹琴弹的不错，他有一回去天庭瞎逛，偶然撞到，忍不住停下听了会儿，听着听着吧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一时不察竟被杨戬察觉了，结果杨戬非但不生气，还请他喝酒，这人其实还不错；听他念叨杨戬这人吧，名声不太好，三界都骂他是王母的走狗，六亲不认，偏又都怕他，对着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他说啊，杨戬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神仙倒要好些，只要不犯事，他也不没事找事下黑手，无情的坦荡，无情的光明正大呀！

　　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哪怕是做司法天神呢。只是他总一天天板着个冰块脸，端着个架子这点不太好，他得找个机会给那冰块脸浇点热水，说这话的时候还嘿嘿笑了两声，好像这壶热水已经架火在烧了一样。

　　敖寸心也糊涂了，不知道猴子和杨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说朋友吧，猴子总致力于给杨戬找事，说是敌人吧，可猴子话里又分明透着一股亲近，他和杨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都熟到杨戬还专程送月饼到花果山请他吃！

　　猴子觉得挺好吃，还留了几个等她醒了吃！哼，她才不稀罕吃杨戬送的月饼呢。她是一条有原则的龙，虽然吧大家以前一起治过水，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也勉强算是朋友，但是自从杨戬他抛妻弃家去天上当司法天神开始，他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敖寸心迷迷糊糊的想着，孙悟空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清，只有那最后一句话，反倒冲破重重阻碍隐约传到了她心里。

　　那句话不像他平日说的那般语音上扬，自带欢快，反倒有些低沉，可是敖寸心就是听见了，听得立时从对杨戬的吐槽中脱离，转而起了酸楚。

　　“寸心，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她也想醒啊，想睁开眼睛，想跟他一起走到天涯海角，一起去花果山摘桃子荡秋千，可是她醒不过来啊！

　　猴子，你说了这么多天上地下的事，可大都是别人的事；你花果山呆不住，上天入地到处窜，看似随处可去，可实则除了花果山，实则根本无处可去；你总说这么多话，是不是没人同你说话？

　　猴子，你是不是很孤独。

　　不知为何，敖寸心突然就想哭，孙悟空说的这般热闹，可她分明从这热闹中感受到了孤独，好像热闹全是别人的热闹，他只是个看客。

　　花果山是他的道场，可猴子猴孙已不知过了多少代，即便是最开始被他点化的那些猴子，对他也是崇拜敬畏多于亲近吧？

　　作妖的时候结拜的那些妖兄弟就不说了，即便取经路上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徒师兄弟也散了伙，各走各路，还有谁能陪伴他呢？

　　她想跟孙悟空说话，想告诉他不要觉得孤独，她在，她一直都在，可她用尽了力气还是说不出来，急的她头一疼，又晕了过去，晕过去前最后一刻想着，如果猴子有了新朋友，哪怕是杨戬，也挺好的。

　　孙悟空在圣池之前静静呆了片刻，一如既往的没得到任何回应，隔着水雾，隐隐能看到一抹金色盘旋在池底中央一动不动，情绪低落下来。

　　唉，昏迷的人多跟他说说话会被唤醒的故事果然只是故事啊，骗人的。
　　孙悟空郁闷了一阵，只得安慰自己，这才过二十年呢，只是想到大雷音寺如来隐晦的那几句耳语，难免又有些着急。

　　大劫将至，大劫将至，也不知寸心是早点醒来好还是就这么沉睡的好。

　　多思无益，且看着吧。

　　发了一阵呆，孙悟空跳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驾云离开了归墟，在天空旋了两圈，一时竟找不着打发时间的地方，师徒和老沙的日子十年如一日，没啥好看的，猪头那儿就更别提了，他虽然接了斗战胜佛这差事，却还是不喜欢往灵山跑。

　　想想自己从出海学艺到如今，一路行来，泛泛之交不少，以心相交的朋友没几个，当了这劳什子斗战胜佛之后，更是不得自在。再加上有了如来说的那什么因果什么韬光养晦，虽不尽懂，也得做出个深居简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打着修行的名义在花果山闭门不出，再不好如以往一般大刺刺四处游逛，便是出去，也是隐了行迹的。

　　只东海老龙王那不成器的儿子往西海提亲那回，他太过生气没忍住漏了行迹，为此惊动各方，如来又念了一阵经，他不得不老实了些时日。只是长日漫漫，前些日子遇到几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倒让他想起几百年前的时候，冲动之下便偷摸着收了个徒弟打发时间，随便教了几天发现那小子天赋尚佳，学的像模像样，紧接着才发现那小子的身世，不过他也只是惊了一瞬，并不很当回事，老孙行事向来从心，何时惧过天庭，又何时守过什么规矩？！

　　只是以他的经历，长成如今的模样，还留着一颗干净的心，倒也是难得了，君不见多少人在坎坷磋磨中沉沦入魔，恨天恨地恨空气不得解脱，便更起了爱才之心，正儿八经的教了起来。只是他这徒弟啊，有一点跟他很像，耐不住性子。

　　年轻人啊年轻人，比天庭那堆暮气沉沉的老神仙们可有意思多啰。

　　想到徒弟，又想到三界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孙悟空摸摸下巴，眼珠一转，回花果山现摘了几个熟透的桃子，转头就拎着往天庭司法天神府上飞去。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天庭找杨小圣寻个乐子，也顺便打听打听天庭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他那傻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