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猴，还债！》南山菊

130、第130章

　　步行两三天，飞行一个时辰，再次回到都城，与离开之时已大不相同。

　　上空中厚厚的白云层层叠叠汇聚在一起，阳光都无法穿透，天光暗了下来，将白云都印成了灰色，生生营造出摧城的压迫之感，而四周的云朵还在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茧，包裹着都城的中心。

　　城门紧闭，街面空旷，地上还有摊贩遗落下的些许货品，被平地而起的大风刮的四处乱窜，稀落落的两三个行人路过，也是低头掩面步履匆匆，生怕慢了一点，百姓家紧闭的门窗背后，偶尔有身影晃动，惊惧的目光似乎能通过窗纸透出来。

　　风越来越大，啸声越发凄厉，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和压力，尤其是一刻钟以前，禁地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直冲云霄，屋顶的瓦片都被震落的时候，恐惧弥漫开来。

　　那声音非常诡异，不似人声，倒似千千万万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带着世间最大的痛苦和怨气，少数看到金龙破云而出直扑禁地残影的人，匍匐于地不敢抬头。

　　要知道女儿国一向风调雨顺，虽偶尔也有天灾人祸，但总体说来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导致国中子民从见过此次这般的大阵仗，巡城卫只是让大家速速回家不要在外逗留之后，匆匆忙忙就走了，御灵司已封，各衙门皆下了锁，巫女们不知所踪，总之就是一幅大乱将至的样子。

　　散在各地的巫女自幼接受过教育或有准备，也顾不上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的百姓，她们除了颤抖着声音唱着祈灵歌祈求庇佑以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歌声穿过呼啸烈风传到半空中唐三藏的耳朵里，已经细弱的听不清了，空中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但听到那歌声之后，他还是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下看去，只见到往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都城满目疮痍，有那因故赶不回家的，被倒下的横梁砸住动弹不得的，有那被风不知卷到天边的，这样的景象，谁又能想到这里三日之前还是安乐富足的世外桃源呢？

　　都城如此，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唐三藏眼里流下泪水，却依旧不肯闭眼，这些便是昔年被灵族牵连的生灵吧。

　　灵族转生之后，因为神魂的特性，会成为巫女，而这些凡人，转生之后依然还是凡人，在许多许多年前，灵族启动逆天阵法的时候无能为力被席卷其中，到了如今依旧无能为力，身如飘萍。

　　众生苦，她们又何其无辜，他回来，不只是为了灵族，也是为了这被灵族牵连的数万生灵。

　　唐三藏本来有些许忐忑和急切的心，在见到这样的景象之后，平静了下来，他看向隐隐散发着白光的禁地，接受冥冥中对他的指引，对敖烈说道：“就在那里，我们去那里。”

　　而此时，在昔年的禁地，御灵司的巫女按照各自的位置盘膝而坐，双手结着繁复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错落有致，而随着手印和法诀的变化，有气从她们身上溢出，汇集到禁地的中心。

　　落胎泉水周围的湖水已经结成了冰，冰面上刻画着各种看不懂的图文，玄妙的符文从冰面飘散，湖面正中，落胎泉原本所在之处，白色和金色的灵光交相辉映，一点点磨去此方世界的戾气的包裹着的印记。

　　白色灵光中间，杜鹃穿着昔年灵族祭祀盘古的正服，诧异的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人，惊道：“你怎么在此？”

　　她愿意为灵族万千子民舍身，却也还是期望妹妹可以度过这一劫，齐天大圣如此看重妹妹寄生的这个龙族公主，以他的手段，妹妹定然被制住，一时半刻出不来才对，算算时间，这一会儿她早就该离开女儿国了。

　　敖寸心，不对，应该是荼兰，她目光闪闪，眼中含泪：“我怎能不来？姐姐，我在外流亡了千万年，如今，总算能得偿所愿，你不可以赶我走！活着又有什么趣味呢？我实在是怕了，哪怕是死呢，我的魂灵也宁愿永远呆在灵族，同族人在一起。”

　　杜鹃原本的计划是很不错，这也是她说服荼兰让她在孙悟空面前袒露真相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示弱和寻求孙悟空的帮助，更多的是，却是想借孙悟空之力，将荼兰禁锢住，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如今的她一心想要为灵族赎罪，谁都无法阻止她。

　　那一场大祸虽由她而起，可她又有什么错呢？说到底，也不过是圣人之间的角逐，借题发挥罢了。

　　只可惜她还是小看了一个流亡了千万年的灵魂的疯狂，时光的侵蚀，逐渐磨去了她的神智和灵光，浑浑噩噩的岁月里，唯有愧疚和回家的执念长留心底，日久弥深，尤其在过往的记忆逐渐模糊，曾经刻骨铭心的情爱也被舍弃之后，那些执念就成了她存在的根本，一点点气机，都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拼着神魂受创魂飞魄散也要回来。

　　孙悟空虽有防备，可他终究投鼠忌器，也怕伤了敖寸心的根本，留在她识海里的那道神魂之力，以保护为主，杀伐之力不足，横的怕不要命的，一个敢拼，一个不敢赌，可不就被荼兰得了手。

　　杜鹃看着面前几分熟悉几分陌生的女子，像是透过了千万年的时光，看到了昔年骄傲的妹妹，她们一母同胞，小时候形影不离，肆意玩乐，只是后来杜鹃测出了极好的资质，走上了族长之路，受到的教育不同，要承担的东西不一样，两姐妹才渐行渐远。

　　这个龙公主和荼兰其实并不很像，只是她和荼兰的命魂融合在一起，才有了两三分相似罢了，在子母河底孙悟空看到的过去中，荼兰之所以跟龙公主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她一个小把戏，想引起孙悟空的共情罢了。

　　看着她的双眼睛，杜鹃就懂了她不惜一切的决绝，最终叹出一口气：“好。”

　　妹妹，既然你定要回来，那我们姐妹就死在一处吧，愿我们死后，魂灵可以永远与灵族同在，庇护族人世世安乐。

　　杜鹃站在阵眼，向荼兰伸出手去，荼兰满脸欢欣，雀跃的往前走去，完全不在意两手一握，她的整个神魂都要为法阵献祭，她只知道，她终于回家了。

　　刚走了两步，她眉头一皱，脑海里闪过一个声音，脚步也不由跟着停了停。

　　“你是谁，为何在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识海里，一道小小的金龙影子晃了两圈，着急的质问道。

　　荼兰有些吃惊，这些年她的意识一直蛰伏修养，但也有过短暂的清醒，那但那无一不是敖寸心失去意识的时候，直到这次回到了灵族，本身的意识才强大起来，让她可以压倒敖寸心本身的命魂意识，直接控制这具身体，她以为，她和敖寸心是不能同时存在的。

　　敖寸心很着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心头一痛，一个晃神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所幸有道金光一直护持着她，才让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而且神奇的是她居然觉得这种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只可惜她也出不去，用尽了办法都破不开黑暗。

　　她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若真是被夺舍了，她更要想办法赶紧出去才行！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的团团转，这时候护在她身边的那道金光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寸心，寸心…”

　　猴子？敖寸心想起来，从子母河回来的时候，孙悟空在她识海里留下了一道神魂之力。

　　她急匆匆的对那道神魂道：“猴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不是被夺舍了？！”

　　借着这道神魂，孙悟空知道敖寸心还有意识，松了口气，立刻道：“别怕，你等我，待我破了这阵，马上就来。”

　　这句话说完，再没了声音，不过敖寸心多少有了点底气，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猴子在外面想办法救她，她自己也得想办法才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黑暗撕开了一条口子，回到意识海，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被夺舍了！那个气啊！立刻朝识海里另一个灵魂咬了过去。

　　荼兰和敖寸心共同一个命魂，敖寸心怎么咬都没用，荼兰又不愿耽误时间，只得道：“别打了，没用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可能！”敖寸心又不傻，道家修炼是有斩三尸的说法，可她是龙，修的又不是道家功法。

　　“定是哪里来的邪魔外道，趁我不注意侵了我识海！还不速速滚出去，不然我定要你好看。”

　　她这么说倒也沾了点边，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荼兰早在她还是颗龙蛋，神魂成型之前就已经侵进去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邪魔，机缘巧合我们共用一个命魂而已，我现在有急事，借你身体一用，你莫阻我，各种因由我以后再细细告诉你。”

　　荼兰一边压下着急糊弄敖寸心，一边心中又涌起愧疚，她寄生在敖寸心的识海里，看她慢慢长大，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这点感情和灵族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

　　为了灵族，她什么都可以不顾，也只有对不住寸心了，不过她会尽量保住她神魂不灭，到时孙悟空他们总有办法的，只是那时她也不知道了。

　　敖寸心眼珠转了转，这个灵魂说的这么像真的，她虽不信，但不妨试一试，识海是自己的，命魂也是自己的，不过一转念，她就将那道神魂的意识给读了个七七八八，立时就懵了。

　　她突然想起来，有段时间晚上她睡着了老做梦，总是梦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和尚，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个这会儿不重要。

　　“你自己要为灵族献祭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拖着我！我又不欠你们的！”

　　敖寸心读意识海那一刻，荼兰亦有片刻恍惚，一瞬间与敖寸心心意相通，回过神来，有愧疚，也有被戳破的羞恼。

　　“如有选择，我也不愿如此，你放心，我定会尽力保你神魂不散…”

　　她借敖寸心凝魂，命魂却也成为了她的禁锢，让她无法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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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个尾巴没写完，结果存稿箱到时间就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