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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待人接物,以礼为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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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罗已经在街角默默观察了很久,久到他自己的前额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而那辆马车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现在令泽罗最在意的是,那栋小木屋二楼的窗户和早上不一样了。窗户被合起了一半,就像是有人正透过剩下的缝隙来窥探下方的情况。
不过泽罗他知道,他此时所处的位置,刚好就是二楼的人的视线死角,所以他才可以这么放心地躲在这里静观其变。
这是来找他的人?还是来找布夫人?
虽说布夫人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是她依然有能力找到‘工作’。一个被家族赶出去的女仆,却能够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绝对不能够小看她。
可是,如果来者是布夫人的客人,那为什么他的二楼会有变化。布夫人是有自己专门接待客人的房间的,绝对不会占用房客的空间。
然而,这些天根据其他人以及吉娃娃的诉说,泽罗已经基本确定,他自己就是个从出生起就被卖来卖去的奴隶。只不过运气好,在被送到斗场承受不一样的死刑前成为了‘泽罗’。
那么,客人就应该不会是来找这个身体的亲人或是朋友。
来找吉娃娃的就更不可能的了,吉娃娃对于外界来说,已经是一只死过的狗了。
来这的人拥有这样的马车,地位肯定不低,并且这人只带了这么点人,应该没有太多的杀意。
“真的是,我到底在纠结什么劲,反正来的不是警察就对了。”
想着想着,泽罗最后突然笑出了声,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现在他会这么防备,果然还是以前的后遗症。
从前有段时间他被当成了嫌疑犯,每天做事情都得小心翼翼,就连去买菜和小贩砍价都要注意措辞。
再后来他才找到机会逃离到了另一个地方,可每想到的是,这么一逃就一直活在逃窜的生活里了。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泽罗抖了抖衣袖,转头看了一眼那小男孩。
那孩子反应还蛮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捧着花就跟着他向小木屋走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弓着背,一个却挺得笔直。他们的步子不慢不快,却和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待靠近门口后,小男孩立马被那两匹毛色雪白,高大健壮的骏马吸引了注意力,而这两匹马很温顺,站在那一动不动,光线下闪亮大的眼睛干净,清澈。
男孩大概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精神抖擞的漂亮马儿,原本畏畏缩缩的他立刻扬起脑袋,眼睛又死死地盯着白马。
坐在驾驶位上的车夫,是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男人,他的戴着一顶编制而成的圆沿帽,露出来的脸上、身上、手上一点伤疤印迹都没有,毛发也被剔除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十足。
而他米色衣服上,胸口部位印有一个朱红色的双头龙,他的腰间也系着刻有双头龙的铜腰带。
车夫见到泽罗以及再次看入迷的男孩,立刻就不给面子的朝左侧的扶手甩了一下马鞭,那马鞭抬起落下,带起的风声听着格外吓人,狠狠地打在了木头扶手上。
听到那声狠劲儿十足的鞭子声,男孩像是被打着似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便立刻低下头,往泽罗身边靠。
泽罗对男孩的举动感到一丝意外,但此刻的他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地护着男孩,继而抬头,歉意的对车夫一笑。
那车夫所坐的位置比他们还高了两个头,见到泽罗的表示后,只是冷漠地俯视着他们经过,下巴无意识地抬起几分,傲然的模样简直是个典范。
泽罗的第一反应到还不是自己被看扁了,他最先想到的,则是对这位‘客人’的地位预计。
看来,来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厉害’。
刚跨进门,泽罗就发现一直坐在门口的布夫人不见了,可是里面那扇接待客人用的小房间还是锁着的。
所以说,是真的来找他的么?
在楼梯口,泽罗拦下了男孩,让对方站在墙边。可没走一步他回头却发现人又跟上来了,他只好蹲下,认真地交代着。
“我现在要先上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拿着她,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男孩盯着他的脸,最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孩子。”泽罗再次夸奖着男孩,接着起身说道,“那么你现在能在这里等我下了么?”
男孩仰起头望着他,然后十分缓慢地靠回了墙角。
这回泽罗则是赞赏似得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接着便转身向楼上走去。
上楼的路,泽罗走得比平时要慢了好几倍,他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老人走路所发出的。
而在拐角转弯后,他就看到了二楼门口处缩着脖子的吉娃娃。
然而吉娃娃看到了他后表情立刻就变得很奇怪了,看起来焦急又惧怕,可偏偏就是不开口。
泽罗也没有出神,只是疑惑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接着又以眼神询问着吉娃娃。
这个高大胆怯的男人还不算笨,很快就会意了泽罗的意思,抬手对泽罗偷偷打手势。
他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泽罗,最后比了一个一字。
到这里泽罗已经够肯定的了。这里边,果然有一个来找他的客人,看这情况,布夫人也在里面陪他,或者说是‘提供情报’。
“下去吧,吉娃娃。下面有个孩子,你去帮我安顿好他。”泽罗走到吉娃娃身边时才压低声音嘱咐道。
吉娃娃像是死里逃生般的点点头,一下子就跑下了楼梯。
而泽罗思来想去,还是没从门板的缝隙间偷窥里面。这种做法他本人是不喜欢的,但有时候就是不得不为之。
比如说现在,面对未知的高贵‘客人’,他的警惕性一瞬间就达到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分量。实在是想先暗中观察一会儿再出动。
可他要是真这么做后,被发现了,那他可就难办了。
泽罗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把手中的花包好后,才深呼了一口气,抬手敲了两下门。
来开门的是布夫人。
她的表情比吉娃娃要镇定多了,还多了几分严肃。她在门口很老练的快速低声道。
“记得表现得好一点,这可以是你的救世主········”
“也可以是你的死神。”
布夫人的话,让泽罗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救世主?也就是说,这个人目前为止没有恶意?
但是,死神?
“既然人来了,那布夫人您就先去休息吧,不要累到了。”
里头的人突然出声,然而他说话语气却没他说出来的语句听起来那么贴心、温和,反而还有种强制命令的意味。
听声音,这应该是个男人,他的年龄不大,大概在二三十岁之间。
布夫人很识趣,立马转身弯腰,恭敬的回道,“十分抱歉,我现在先下去了,阁下。”
泽罗侧过身子,好让布夫人先从这扇窄小的出来,而在布夫人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却还特地严肃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由于面对着门内,泽罗也不好直接回应布夫人的好意,只能目送对方,缓缓地关上了门。
“所以,你就是泽罗?”
原来那个男人就站在窗口,而他的衣着样貌和泽罗预期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差别。
即使是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这人的金色卷发依然能够像金箔一样闪着亮光,那双翡绿色的眼睛纯正得令人惊讶,可与他眼神一样高傲的微笑一点也不和善。
男人即使已经比泽罗高了不少,却还是在说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了下巴。
这种帝王俯视千万臣子的神色,还真是意外的适合这个人。
只不过,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泽罗面上保持着沉默,心里已经在自己和自己讨论了这个‘救世主’好几十遍。
“泽罗这个名字,呵,听说,这是你自己取的?”
男人饶有趣味地向前走了两步,在他能够仔细打量泽罗的同时,泽罗也能够更好的‘瞻仰’他这位不该出现在贫民窟的君主。
柔软细腻的白色罩袍,做工精细的银制腰带,朱红色宝石镶嵌出来的双头龙图案。
金色,绿色,白色,朱红。
如此美妙的搭配色彩,简直是拯救了这几天下来只能看到灰白黑的泽罗的眼睛。
虽然泽罗他不挑剔恶劣的生活环境,也自认为自己不矫情,但他是真的偏爱美丽的东西。有时候,用‘疯狂’来形容他也不过分。
此刻的泽罗已经非常不平静了,心里那种激动、兴奋的情绪已经要通过眼睛溢到了外界。不过好在他的自控能力也不差,所以他只是装作不安焦灼的样子,盯着脚尖深呼吸。
两人竟一时间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的尤诺拉已经开始烦躁了。
说实话,之前的他还是对自己弟弟口中的‘种子’有点感兴趣的。因为他们需要的并不只是一个力大无穷,浑身肌肉的厮杀者。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早就不用再找人这一事情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但是,这个所谓的‘种子’,他们兄弟两人也无法自己总结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一直以来只是懵懵懂懂、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可惜的是斗场那天具体的情况他并没有注意到,而之后克洛诺描述出来的也是含糊不清,几乎等于乱讲一通。
再看眼前这个不敢抬头看自己的怯懦又瘦弱‘自由者’,尤诺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家伙,实在无法跟那天在斗场面临死亡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人联系到一起。要真解释的话,恐怕那只是一种绝境里的爆发吧。
本就是个内心毒辣的人,可却一直迫于势力无法发作,最后终于在放手一搏的情况下的手·········
——匍匐于地面的卑贱毒蛇
这是尤诺拉现在总结出来的对于‘泽罗’这一人的看法。尤诺拉甚至已经不想把那种审查人的中立态度保持下去。
时间没过多久,失去耐心的尤诺拉冷笑了一声重新往窗边走去,他的鞋底踏在陈旧的木板上发出响亮的嘎吱声。
“泽罗·······就是‘无’么,原来你这是个没有意义的名字?”
毫不遮掩的轻蔑,直接表态的嘲笑。
“我当初还很好奇,为什么你在获得自由的机会时要取这么个名字。但现在看来·······”
“你其实还真是,有点令人无趣。”
尤诺拉依靠着窗框,透过那道细缝观望着下方来往的人群。
听到这,沉醉在色彩里的泽罗,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置于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动弹了两下。
木屋前路过一队运送货物的马匹,喧闹声震得二楼的桌椅都开始抖动,马蹄踩踏所扬起的粉尘甚至升腾到了二楼的窗户,逼得尤诺拉不得不合上窗板。
无趣吗?
马队走远后,静立良久的泽罗突然笑出了声,但仅仅是一声短促的轻笑。
“也许,阁下您是误会了什么呢。”
泽罗终于开口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仰起了脸却谦卑的俯低身子。
原本背对着人的尤诺拉不禁皱起眉头,转头就看到泽罗讨好,不对,应该是谄媚的笑脸。
尤诺拉不喜欢这种笑容,但是他很习惯。不过,眼下他最在意的还是泽罗所说的话。
“误会?”,尤诺拉突然来了兴趣。
“那你倒是说说,我误会了什么?”
泽罗反倒不急着说,他直起了身子,却先指了指木桌,眼神异常诚恳。
“请允许我·······”
尤诺拉也大概会意了他的意思,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得到允许的泽罗一步步走到桌旁,将那唯一一张椅子轻轻地拉出来一部分,接着便看向窗边的男人。
尤诺拉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随即十分自然地走过去,坐了下来。而在他坐下来的同时,他身后的泽罗也顺着他的速度,将椅子缓缓地向里推。
两者进行得刚刚好,更准确的来说,完全是泽罗在完美的配合尤诺拉的动作。
这还真是少见,明明之前应该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奴隶,现在却能够懂得这么多。
由于这个顺服的服侍太无可挑剔,所以即使椅子坐起来非常不舒服,但被伺候得尤诺拉还是选择静静地享受。
松手后,泽罗往座位的对面方向走去,边走还边用之前的那种不卑不亢的调调解释道。
“‘Zero’,的确是有无意义的含义。但是,阁下应该还知道,无即是全啊。”
尤诺拉没忍住发出了冷笑,“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什么都没有就等价于一切?”
“不,并不是等价于吧,应该算是········”,泽罗面对着男人站好。
“这应该算是,一种循环吧。”
“您看,所谓‘一切’,那必定有个开端,也总得有个结束。若是两者皆无,那只能是回归虚无。而这两者之间的连接,不正是‘Zero’么——从原点创生,再消失于零点,从中维持着循环至不可能的‘永远’。”
听完这番话,尤诺拉的心里并没太大的波澜,但之前的那些浮躁感却意外的消失了。
最后,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以他一贯的作风表态。
“诡辩。”
尤诺拉将双手抬起,交握置于桌面,白色的光滑袖边摩擦在粗糙的木板上,发出了阵阵窸窣声。
“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这些胡言乱语是从哪里学来的呢?据我所知,你并不是这个地方所属居民吧。”
“那么,你是战俘?”
被问到到了过去的事,泽罗无可避免的头疼了。因为他并没有属于原身的记忆,身边也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事情。
这可真是伤脑筋啊,泽罗这么无奈地想着。
“战俘什么的,其实不太贴切。准确的说········我应该算是个不幸又幸运的流浪者吧。一直以来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最后终于被成功地剥夺了自由。”
泽罗说着耸了耸肩,似乎是对‘艰辛’的过去感到无奈而又无措。
可这般回答,在尤诺拉听来简直敷衍至极,尤诺拉怎么可能会相信。
撇开了自己弟弟克洛诺交代给他的任务,提起了兴趣的尤诺拉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
——将这条毒蛇的脑袋狠狠地踩住,掰开他的嘴看看他的毒牙到底是什么样
“那么,来说说你‘流浪’途中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事情吧,泽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