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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是所有的表演都需要鼓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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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摇曳,泽罗所在的地下石室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自己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但那时而往左忽而往右的烛火早就说明这石室并非是完全密闭的。
泽罗不打算坐下,也没有要到处转悠的心思。他只是在中心几米的范围内,慢慢地踱步,仰望着石壁上的野兽浮雕。
那些猛兽狰狞而残暴,张大嘴露出骇人的尖牙,挥舞着利爪将人撕成碎片,而屠杀猛兽的战士们个个都高举着手中的武器,面容平静而肃穆,仿佛不像是拼了命地刺杀猛兽,而是慷慨虔诚地走上圣坛,祈求祝福。
真是怪诞。
泽罗微微摇头,随即注意到了这个石室唯一一处异常的地方。
那个位置只比他高了一点的狮头雕像,在这个地方给人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感觉。
这石雕狮头所在的整面墙都是空白的,不像其他地方布满浮雕,而且这个狮头,也并不是浮雕。若不是它的颜色和质感看起来不对,第一眼看过去还真的以为它是个真货。
泽罗直勾勾地盯向狮头,但他只能看到那血盆大口里黑漆漆的一片。
殊不知,在他看过去时,那狮头后的偷窥者被他的注视吓了一跳。
幸好泽罗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继续观赏起另一边的浮雕。而那位偷窥者,正是泽罗今日无意间从阿桑德那听到的,‘克洛诺阁下’。
事实上,今早送来的羊以及来接泽罗的阿桑德,都是克洛诺的吩咐。当然,这一切克洛诺都对自己尊敬的兄长尤诺拉保密。谁叫他们分工明确,所以每次他想插手都被尤诺拉制止了。
可就是因为这样,前几次他看中的还不错的人最后都被尤诺拉先吓跑了。
而这一次,克洛诺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要先给这个他看中的种子泽罗一点甜头。
有哪一个死里逃生的低贱自由者是不希望过上好日子的,还是那种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虽然比不上他们的生活,但吃喝玩乐,绝对样样都不差。
这样一来,这个泽罗肯定会动摇,到时候他再稍微暗示诱惑一下,谁还会来得及管这个‘工作’有多棘手。
觉得观察得差不多了,克洛诺回头,低声向一名仆人问道。
“还有多久开始。”
仆人急忙凑到他耳边,小声回答完后又退回原位。
克洛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拉将墙上的偷窥动合上,他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脱去身上的松垮长袍。
一边的一个仆人立马跟过来接住他换下的衣服,另一个仆人也急匆匆地端着准备好的红色斗篷,生怕慢了会让对方不满意。
可克洛诺却挥挥手,不打算先披上这斗篷。他直接走到一边的石床旁,随便抓起一件与仆人相似的上衣。
“不要跟着我,到时候看到我也装作不认识,懂么?”他走到门口,边理衣领边对仆人下命令。
仆人们都识趣地点头,随后往墙角一站,跟化成了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而克洛诺则用力地揉乱他的金发,大步离开房间,来到了隔壁石室的门口边。
这个时候泽罗又在注视那个狮头了,只不过他这次会看过去,还是因为听到了点奇怪的声音。
而他正看得入神,就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怎么看得那么入迷。狮头有那么好看?”
听到声音,泽罗转身,看到来的人是一身和仆人无异的衣着,但他却很肯定这个金发青年不是仆人。
泽罗笑着点点头,“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逼真的石雕,所以一不注意······”
装扮成仆人的克洛诺径直走向泽罗,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
“嘿,那你可就错了。这个可不只是个石雕呢。”
这种毫无顾忌的态度和稳健的步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服侍于人而常年心惊胆战,唯唯诺诺的低级仆人会有的。
可眼下泽罗也不可能戳穿这位伪装者,所以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噢?错在哪里了呢?”
克洛诺朝狮头抬了抬下巴,眼里的得意完全掩盖不住。
“这可是我——我们克洛诺阁下追捕了七天七夜才抓到的雄狮,那可是那片狩猎区几年来唯一一只难倒所有捕猎人的狮子。克洛诺阁下还差点被它咬断一只手,所以我们抓到后就砍下它的头,挖空了它的脑袋,处理后把他嵌在了这里。”
在说完这话后,克洛诺还在为自己机智的改口而高兴,而泽罗已经完全猜到自己边上器满意得的人是谁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第一天来找他审问的是尤诺拉了。
如果让尤诺拉的这位‘弟弟’——他身边的克洛诺,来处理这些人际交往上的问题,尤其是收买人手,辨别人心这类费心思的事,估计十有八九会被搞砸。
想到这泽罗不禁笑了出来,引得一旁洋洋得意的人奇怪地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愠怒。
“有什么好笑的。”他下意识地质问道。
泽罗摇摇头,淡定地解释道。
“不,我并不是觉得那位大人可笑。只是觉得,这么做有点可惜。”
“可惜?”克洛诺仔细回想了整个过程,倒不觉得自己那么做哪里可惜了,“为什么你会觉得可惜,不会是因为可怜狮子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便开始惊慌了。难不成他又看错了人?找来一个令人作呕的伪善者······
“如果那是几年来最难抓的一只,那它必定比其他的要聪明不少。至少,在与捕猎人周旋这方面它肯定很出色,而且它还能不断吸取经验,用到捕猎者身上。”
这么说着,泽罗微笑地打量那只狮头,“可它就这样被抓到处死,那么,那片区域的‘王者’就陨落了呢。没有人能保证之后会不会又有一只‘它’出现。”
“但如果当时那位阁下放了它,那下一次,它会不会变得更加狡诈,变得对人更加仇恨,变得······更加有趣呢?”
泽罗看向了身边的人,对方那双与尤诺拉相似的眼睛给他的感觉却天差地别。而从对方惊叹的眼神里,他也明白了这位克洛诺是有着什么追求的人了。
他笑着凑近对方,低声继续问道。
“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放过’下不断成长的猎物,不是能让下一次的捕杀更有意思么,嗯?”
泽罗的话让克洛诺手都开始抖了。现在,其他事的他都无法思考,只有那些被唤醒了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果然,果然他没看错人。
被泽罗的三言两语刺激到,克洛诺是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要不然他就得激动得大笑出来了。可克洛诺的嘴角还翘着,怎么也弯不下来。
最后他只是忍着那种冲动,点头伸手按住了泽罗的肩膀。
“你想不想,和我去看一个更有趣的东西。”
泽罗还是有些犹豫的。虽说他已知道他自己身边这位来头不小,但他可不是啊。他在这里甚至连一个普通仆人都不如,多走一步可能都会被处死。
“没关系的。跟着我走,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现在要是不去,就来不及了。”克洛诺似乎有些急了,他转身看向大门,似乎是在仔细听着什么。
“来不及?来不及去做什么?”,泽罗不理解克洛诺的焦急,但他却在说出这话后在对方之前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沉闷的鼓声,节奏缓慢但非常有力,但光听着声音难以分辨是从这地下宫殿的哪里传来。
克洛诺也听到声音了,他却显得更着急了,他干脆不等泽罗的回应,拉着对方的手臂就往外飞奔。
奔跑中泽罗没敢出声,担心有人会听到他们的声音赶过来,可他被带着绕了一大圈路后却一个人都没碰到。
他们的周围只有燃烧的烛火和石墙,他们则不断在转弯,循着鼓声越来越往里。
又是一个弯曲走廊,可转弯过后出现的却是一道拱门了。克洛诺拉着人跑进去后,那鼓声刚刚好停止。
门内很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刚从外面明晃晃的通道进来后,就跟瞎了一样恍惚。但泽罗感觉的出来,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喘息顺气过后,泽罗才直起腰,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辨别一切,但这里什么光源都没有。无奈之下,泽罗只好转头问身边的人。
“这到底是——”
“嘘——现在我们在正下方,要小心不能被注意到。”
克洛诺急忙打断泽罗的话,他自己也收敛了点,没像刚才那样大大咧咧地放声说话。
正下方?
克洛诺的话让泽罗不解。
如果这是个地底宫殿的话,难不成他们还走到了地底墓穴去了。可刚刚他们一直都是在一个水平面上行动的,并没有下坡上楼。
正这么想着,爆炸般的光团就在他们眼前亮起,泽罗二人都不由得抬手挡住视线。
透过火光,泽罗这才发现他们是站在一个打通的洞穴内,两侧都是拱门,可他们面朝着的是一个圆形的场地。
场地周围摆着一个又一个两人高的火盆,他们将整个大理石地板围住,光滑的地面犹如湖水倒映着耀眼的火光。
单看着些,会让人以为这是个古老的舞台。可中间整整齐齐地摆着的刑具却不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那些刑具小到只有手掌大小的一排刺钉,大到令人发毛的斩腰巨刀,还有一圈圈绕在一起挂着的九尾鞭。
他们一个个像是供人展览欣赏的艺术品,都按着顺序,精心摆放在光洁的大理石之上。
这之中还有一根绞绳悬在正上方,在黑暗中静静地俯瞰着下方。它似乎是故意系在那个位置的,而和它连接的机关就在泽罗他们的正对面。
即使是隔了那么远,但泽罗还是认得出这种特殊的绞刑架。
这绞刑架并不是一下子让人悬空勒死,而是可以让受刑者站在地上,先用宽松的绳套圈住脖子,接下来只要让另一个人去转动机关,就像起重机一样慢慢的把人吊起。
受刑者的整个因绳套收紧而垂死挣扎的过程,他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瞬的表情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观看的人就像是在看一部真实的影片。
只不过,这只有一次观看的机会。下一次,这就得换上另外的‘演员’了。
泽罗略感惊叹的张嘴,摸摸下巴。
在他眼里这样的绞刑架还是有差强人意之处。那就是,如果要受刑者安分地被吊上去,那么就必须绑住他的手脚,以免中途他自己挣扎着掉下来,可那样一来观赏的乐趣就大减一半了,实在是可惜。
正这么想着,泽罗开始往上打量。
原来他们的确是在下方,就在那场地外的高墙里头。而他们的上方,似乎是一个个的看台。可不像当日泽罗看到的那些斗场看台,现在这些看台都互不相连,有的甚至还特地拉上帘子,故意与其他人隔开来。
他们的位置总是错开一个,使得对面没有人会看到看台内的观众。而这些小‘包厢’内,并没有点灯。这样一来他们能看清的,也只有下方的大理石场地了。
洞穴内的泽罗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是若隐若现的微笑。而他身边的克洛诺则一直偷瞄着,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
可惜的是,克洛诺无法分辨他的这个‘种子’泽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明明这人是在微笑着的,但他却无法把这个笑容和喜怒哀乐给联系上。
这笑却又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傻笑,这里面是有什么在的·······
看着看着,他突然间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意。这寒意持续的时间很短,像是偶尔在他脑海里闪过的画面,他知道有但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这种寒意就如呼啸而过的冷风,虽然那阵风早就远离了他,可他却还继续因为冻僵的身体而颤抖、恐惧。
恐惧?
想到这,克洛诺不由得皱起眉头。他马上就在心里否定了那种寒意的存在,想着这只是一个可笑的错觉。
就在这时泽罗回头,低声问道。
“你想让我看的有趣的事,是还没开始么?”
“这里上面的人看不到的,等会儿中间的人也不会管我们。”
克洛诺立即撇开刚才让他介怀的错觉,他说着点头凑近,将泽罗往前带着走几步。
泽罗不禁追问道,“他们,都是来做什么的呢?”
张了张嘴,克洛诺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直接说是‘杀人’总感觉不符,而且还庸俗。但他绞尽脑汁也没法想到更深层的词来形容接下来的盛宴。
铁链拉动的声音终于拯救了他。他松了口气,示意泽罗不要出声。
偌大的场地只能够听到木门被拉起的声音,而一声咔哒后,铁链的绞动停止了。在泽罗他们的位置看不到门,但是能听到有人从左侧进入了场地。
他们听到的先是脚铐的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戴着。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三个光着脚的人两前一后的走到了正中央。
戴着脚铐的是前面的两个人,他们都被套着黑色的及地布袋,整个人都被套在里面,脖子上捆着绳索。而他们的身后是一个高瘦男子。
这男人的脸上是个铁制面具,他裸露着上身,下身穿着的是近乎透明的白色纱裤。他正拉着绳索控制那两人缓慢地前进。
那对比鲜明的黑和白,就这么倒映在了地板之上。
而这期间泽罗不止一次抬头望向那些看台,可那些黑洞洞的开口还是没有变化,也无法看清里面是否有人。
三人终于走到了中央,他们周围摆着的刑具有的只需伸手就能够到了。
那高瘦男子在后面踢了两脚,就让那两人跪倒在地。他则不急不缓地解开了绳索往后一丢,将两手分别按在那两人头上。
“贝利菲娜·科涅利·多拉贝利·维斯帕,就此剥夺你名,你已脱离你的氏族,与你的家族分离,以及,除去你身为人的本名。”
话音刚落,男子就扯开了那个黑布袋,里面的人居然是一名全身光裸的女子。
她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丰满翘挺的双乳和曲线迷人的腰身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还不适应突然见光,惊呼着闭眼,又用手遮掩着身体。好不容易能睁眼了,她开始惊慌地环顾四周,可她现在只能看到身边跪着的人和扯开她布袋的男子。
她跪在那开始喘气,哆嗦这往边上爬。
男子没有要去理会她的意思,而是按着另一个开始颤抖的人说道。
“塔西·布里斯·苏拉·弗拉图斯,就此剥夺你名,你已脱离你的氏族,与你的家族分离,以及,除去你身为人的本名。”
黑布袋下的,是同样光裸着的男子。他一被扯开就不要命地往外爬,边爬边试图站起来奔跑。与那女人的方向相反。
高个男子很平静地看着这两人如虫蛇一样匍匐、逃窜,他高举起手,像是在给谁展示一般转了一圈,接着便松手让两个黑布袋掉落在地。
“以葛博阁下的名义,我在此,将对这两名罪恶无名者,进行最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