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风》玉漱宫的小狐狸

8、不醉不归

　　“李家倒了关我屁事，反正也不属于我，我迟早是要离开这鬼地方的。”李安过嗤之以鼻。

　　“那这么说嫣儿姑娘，便又是阙尚书在南门庭道的眼睛咯？”突然一人问道。

　　“可不是嘛！”山羊胡一拍手掌，“这阙姑娘混身玄灵宫，可是有用意的，去玄灵宫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些旧都的贵人，在着旧都南门庭道，议论朝政之地，除了故宫，我看也轮到这玄灵宫了，嫣儿姑娘身处漩涡之中，这水流的纹路，她还会不了然么？”

　　“看来这嫣儿姑娘可是个了不得的人啊.....”

　　李安过听到这里不觉一震，他想起了阙樽嫣还在玄灵宫是琴师之时，对他的亲近总是比对其他的富家子弟更多一些，但是又始终和李安过保持着距离，周围的人声慢慢隐去，李安过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李安过想着想着，不由得心慌，他是真心爱慕阙樽嫣，听到这些话他的内心无比抗拒，他忍不住冲这群人大喊：“瞎说什么呢！”

　　众人吃惊地回过头来，正当李安过要出言斥责时，顿觉一阵天旋地转，黑暗逐渐掩盖李安过面前的世界，他双腿失去了平衡，不断地下坠，急速下坠...

　　“李公子，李公子....”李安过似乎感觉有人在呼唤他。他缓缓地睁开了眼，见一位秀气的姑娘坐在对面，那姑娘穿着一袭青裳，上边浅浅地绣着几只鸳鸯，好似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李安过认识那个姑娘，是玄灵宫的艺伎秦霜，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未在大街之上坠落，而是坐在一个雅间之中，四壁皆是色彩鲜艳的壁画，这不是在玄灵宫又是在何处。

　　李安过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十分真实，知得现下并未处于梦境之中，他又看到了好端端穿于身上的红色长袍，恍惚了一阵之后惨惨地笑了出来，竟是南柯一梦。

　　雅间房门在这时“吱呀”一声被悄悄打开，一个身影轻轻地闪了进来，正是厉大年这呆头，“小将军，您醒了？”厉大年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问候道，李安过这才反应过来，今夜无事，主仆二人又偷偷来到玄灵宫之中寻欢了。

　　自然，今夜这玄灵宫之中也没有嫣儿的影子。

　　“干嘛去了，鬼鬼祟祟的！”李安过看到厉大年的身姿还保持着方才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厉大年嘘了一口气，顺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嗨，隔壁几个腌臜泼才，竟敢大言不惭妄议老爷，又打搅到小将军休息，小的方才过去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可让他们管好自己的臭嘴。”

　　原来方才梦境里人们的议论，是隔壁包间里的人所说。

　　“老家伙成日打骂你，你这也为他出头。”李安过笑问道。但他心知这厉大年原来家在东环岛，那年恰逢天照流寇大举入侵，一家老小全部死于天照人的长刀之下，恰逢李炎率南门卫迎敌击退了流寇，见他无家可归甚是可怜，将他纳为家丁，厉大年对李炎自然是忠心耿耿。

　　“小将军言重了，当年我父亲死于天照流寇之手，家中失去了一切，是老爷替我报了仇，还让我进府谋了份差事....”李安过急忙挥挥手让厉大年就此打住，道“又是这番说辞，自打我懂事以来，不知道听你说了几遍。”

　　李安过随即又拉着厉大年坐下准备继续喝酒，扭回身来，看见艺伎秦霜还在一旁跪坐候着，此时李安过睡意渐消，见天色不早，便让她回去歇息，不必再伺候了。谁料二人刚喝得半壶，房外楼道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急促而又慌乱，李安过心想：“是哪家人在奔丧，跑这么急。”却不曾想就这一心神之间，包间的门就被拉开了。

　　“腌臜泼才，还敢不知死活回来寻仇，今日我叫你好看！”厉大年反应更快，嗖地起身，以为是方才教训的那几个背后饶舌的富家子弟回家后带着自家人马杀回来了，可定眼一看，竟是一堆穿着红衣的家仆。

　　领头的家丁上气不接下气，想来也跑得够呛，他对着李安过行了个大礼，说话断断续续：“小..小将军，老爷急唤你回去。”

　　李安过皱了皱眉，将手中玉杯投到了桌上，盯着玉杯在那兀自转了两圈，最后带着一声轻响倒扣在桌上，才开口询问：“做什么？”

　　“京里来了司礼监的公公，圣上下旨老爷高升，官拜太子太师，即刻进京抚育太子殿下，老爷临行，有要事要和小将军交代。”

　　李安过听了一愣，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原来是要升官了啊，这就意味着要到京城去了，那我在这南门庭道岂不是乐得逍遥？”想罢嘴角禁不住微微地扬起，可是瞬时又觉得怅然若失：“方才梦中听得隔壁数人议论说当今圣上要整我李家，李炎就要有好果子吃了，这现在怎的不降反升，看来果是南柯一梦。”

　　喜忧参半，李安过的内心被搅得混沌，他将桌面上的玉杯捡了回来，让厉大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徐徐地将酒饮入腹中：“不去。”

　　为首的家仆怔住了，难色一下露于面颊：“可是老爷说，这是事关重大的事。”

　　李安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事关重大，让他跟李安康说去啊，跟我说啥啊？他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

　　“可是...”那家仆还想再说，李安过抢白道：“够了，回去把，就告诉老头，说寻不到我了，倘若有什么事，往我身上推就是了。”那些家仆见劝他不动，才面带愁容悻悻离去。

　　李安过哼了一声，心中想：“他李炎就算当了宰辅，我也还是个透明人。”想毕心下又是更为不屑，昂首又喝了满满的一杯酒后，便又继续招呼起厉大年谈天说地。

　　又喝了两杯之后，厉大年仍是忧虑不已，忍不住问李安过道：“小将军，这般不好吧..那些家丁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迹，万一待会老爷亲自来到玄灵宫兴师问罪，免不了又得...小将军您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李安过乐道：“以李炎的性子，皇上叫他立马进京他便会立马进京，何况此番还是司礼监的公公来下的旨，老头定然不会多事来找我，大年，来！今夜不醉不归！”

　　厉大年百般无奈，也得舍命陪君子。李安过想着在玄灵宫再喝个一时半刻的酒，等到回去之时便碰不到李炎，于是二人又是喝了个天荒地老，二更时分才晃晃悠悠地在老鸨们的躬身屈膝之间离开了玄灵宫，李安过早已是醉酒熏熏，一路上胡言乱语不知神主，厉大年酒量稍好神智仍在，惶惶恐恐，生怕回到将军府中受到厉责。

　　进入了侯府后，二人被看门家丁告知李炎将军早已离开旧都，前往京城去了，厉大年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立时他又察觉不对，因为虽然已是三更，但是府上灯火通明，正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正从侯府的议事房内传出。李安过晃了晃脑袋，找回了一丝的神智，疑惑的光芒从他的眼眸中流出，他心生好奇，便渡步凑过去议事房看，见得十二个花旦模样的人在里面吵得热乎，李安过揉了揉眼睛，这下看得真切，哪是什么花旦，分明是穿着威武无比的铠甲的将军在里面吊嗓子，却是不见了李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