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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旧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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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知罪,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听得这惶恐的声音传来,李安过才将目光移到了说话之人身上,一个农夫身如筛糠,满脸遍布的豆大汗滴,一辆手推车歪歪斜斜地倒在他的脚边,倾出了许多瓜果蔬菜。
连绵的秋雨天气使得旧衣未干,不得已穿了几天这身红衣,李安过颇为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出手拉了一把那个农夫:“无妨无妨。”
在旧都,无人不敬畏这身艳红色的衣袍,唯独李安过对它厌恶之至。
李安过揉了揉被撞得微麻的肩胛,一对满怀期待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兵部尚书府的朱色大门。
但是,没有回应。
李安过无奈地摇了摇头,移步上前,再次叩响了府门。
“尊驾是谁?”里头传出了问话之声。
“忠勇侯府李安过,求见阙姑娘!”
门那头的声音,再次消失了,一如前几次一般,看来这兵部尚书府是铁定不肯开门会客了,李安过颇为沮丧地走下阶梯,忽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小将军!”
这声呼喊李安过倍感熟悉,霎时心中一热,他抬起头来,数个骑士不知何时立马在不远的街道之外,在骑士的身后,是几列清一色的白袍士兵。领头骑士穿着黑色外套,正一脸春风得意地看着李安过,李安过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骑士,喜道:“赵离!”
“哈哈哈。”骑士跃下马来步到李安过的身前,出手锤了他的胸一把,李安过反手捏了捏骑士的手臂,假意恭敬问候:“涑王南境风光归来,有失远迎,多有得罪,”话音还未停歇又变了副嘴脸,对着赵离喝到:“不是说带了雪山佳酿,你要拿来祖传么?快邀我去见识见识!”
骑士涑王赵离,生母乃当朝皇后早在十二年前便已宾天,风帝生怕他留在国都凤栖山睹物思情不利成才,早早让他和胞弟就番旧都。赵离师从南门庭道督师李炎学习兵略,李安过与他自小走得十分密近,感情深厚,五年前,赵离十六岁,主动向风帝提出要南下历练,直至半月前方才归来,手札一封股故友,说是在南方因缘寻得两壶雪山美酒,知李安过好酒,约其适时到王府共品佳酿。
可赵离回来也有半月,李安过还没有机会见上他一面,如今主动出现在李安过的面前,李安过定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赵离面露难色:“甚是可惜,和你的觥筹之约,得拖上一拖了。”李安过听他话中有话,又看到了他身后的阵仗,狐疑道:“你要出城?”
赵离摊了摊手,无奈道:“是,父皇召我进京,还有宣儿。”赵离扬了扬马鞭,指了指一位仍然坐在马鞍之上的骑者,那是一位面色惨白的少年,看上去弱不禁风,却难以掩饰他那一身天生的贵气。李安过想来那便是赵离那多病的胞弟赵宣了,他虽与赵离亲近,但是却不常见赵宣,赵宣长居故宫,由旧都最好的御医看护着。
“你我还未好生走上一遭,你便要走了。”李安过不禁觉得有些失落,赵离也是无奈,他轻轻地拍了拍李安过的肩头以示宽慰,却瞟到了李安过身上那件红色的锦衣,略有吃惊道:“难得见你穿上你家的制服?”
李安过无奈道:“别的衣服晾着没干,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来吧。”
赵离续问道“怎么样,最近和他关系好么?”
“和谁?”
“督师大人。”
李安过冷冷回道:“你走之前是怎么样,如今就怎么样。”
“我觉得你和督师大人应该好好聊聊,毕竟他可是你的父亲。”
李安过咧嘴一笑:“和他没法好好聊,一搭上话便是要吵架,谁来了都拉不住,你也知道,我又不是他原配所出,他一直看好的是我大哥,只要李安康优秀,我是谁,我怎样,他不会在意。”
赵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换了话题:“我刚回来不久,就听说了你轻薄了那数以万计的人心目中的天女,我听得这事极为有趣,却没人肯与我细说,我估摸着他们定是忌惮你们李家,今日有缘撞到本尊,不知可不可以斗胆请那个传言里吃到月亮的天狗来讲上一讲?”
“什么天女,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赵离邪邪含笑,一脸地嘲弄之意。
“赵离,我俩一同长大,你还不知道我,我是喜欢拈花惹草,但我哪会不知轻重!”
“岁月如梭,人心如流水。”赵离戏谑。
李安过满脸愁苦,为赵离诉说了那日事情的经过,以及为何他站在这兵部尚书府前。
“整个旧都,能有幸得到与嫣儿独处,品茶赏画的不超过十个,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犯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那般不齿之事么?”李安过回忆起那夜的意外,甚是羞耻。
赵离早是忍耐多时,此刻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看向了兵部尚书府,感叹道:“想不到这琴师嫣儿,竟然是阙尚书家的千金,可她为何甘愿屈身到玄灵宫这种烟花之地抚琴奏乐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自那夜之后嫣儿就在玄灵宫消失了,我苦苦寻了好久才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如今就盼个机会和阙姑娘解释清楚呢,可是这十天来这兵部尚书府日日门户紧闭,倒是他老爹见了好几次出来,每次看到我都来撵我。”
“哈哈哈,”赵离乐道,“这可有趣得很。”
李安过郁郁瞟了一眼赵离,突然目放/精光,他一把抓住了赵离,喜道:“哎,赵离,你快帮我个忙。”
“什么忙?”赵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安过挑了挑眉:“你不是王爷么,你快去帮我把府门叩开,然后我就可以进去见阙姑娘了。”
赵离一听呲了呲牙,指着李安过道:“你这是...”
李安过满脸堆笑,一边推搡着赵离,一边不住道:“快啦快啦,就帮兄弟一把。”推至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语道:“厉大年这家伙,怎么半天都没回来!”
厉大年是李安过的家仆,自幼侍奉李安过,赵离幼时每每和李安过在外玩得晚了,都能听到这个只比他们大得并不多的忠仆满大街的奔走呼唤李安过的名字。李安过停了下来自语道:“没有了花怎么能成,怎么就今日掉了链子!”但是一番思索后又喃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进去再说!”随后赵离感到自己又被推着往尚书府而去了。
赵离无奈,站在尚书府门前,抬手叩门。
“小将军,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老爷和小姐说过了,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小将军开门。”大门里面朦胧地传出了回应。李安过听后没有作声,暗自做了个鬼脸,又推了一把赵离。
“涑王赵离,求见尚书小姐。”
门的另一头静悄悄的,毫无反应,李安过捺不住了,低声取笑赵离:“当初没事去南边和那沐国余孽打什么仗,你看你现在,这一张脸没人认识,怕是比我还籍籍无名了!”
赵离听得李安过一激将,便道:“我让卫士们攻进去!”
李安过一巴掌拍到赵离头上:“你打仗打疯啦,我是来赔礼解释误会的,你搞这么一出,估计是这辈子都别想见这阙姑娘了!”
“还能怎么办,要么换个名头?试试皇弟宣儿的?”
赵宣虽然低调,但是一直居于南门庭道的故宫之中,在这旧都倒也是人人皆知,李安过回头看了看那个马上面色惨白的少年,赵宣看到二人注视着他,歪着头皱了皱眉。
正当二人互嘲不休时,朱色的大门拖着一声长长的“吱呀”声,缓缓地露出了一条缝,李安过指着赵离的手还树在半空中,听得大门发响,反应也甚是快,一个纵身便闪进了门中。
赵离听得门后一片大乱,想是家丁们见李安过冲了进去,受惊不小,不由觉得甚是可笑,呵呵两声,如今这忙既然已经绑上了,便想唤侍从离去,忽然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从身后抚来:“小女子阙樽嫣,见过涑王殿下。”
赵离幡然回身,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阙家小姐站在门后,徐徐地朝他抬起头来,带出了一张甚为俊俏的瓜子脸,赵离第一眼看到少女的时候,禁不住心尖一颤。
少女的背后,是慌乱的家丁,家丁们纷纷地朝尚书府深处奔去,想是去追李安过了,可笑这李安过,满脑子光想着突入府门冲破家丁的阻拦而去见这阙姑娘一面,却没想到阙姑娘此番是亲自出来迎客,倒是这般生生的错过了。
“涑王殿下拜访陋居,招待多有不周,还请恕罪,请王爷移步到府内,品上一茗江东鲜茶吧。”阙樽嫣婉婉而言。
赵离打量了一番阙樽嫣,觉得与少女似乎曾有面缘,却又一时想不出在何处见过,他婉拒了阙樽嫣之邀,对她说:“听闻姑娘盛名,便想着冒昧前来一睹芳容,本是我等扰了姑娘了。”
阙樽嫣微微一笑:“让殿下见笑了。”
赵离临幸之际,听得府内杂声大作,杯盘碎裂之声层出不穷,突然想起这李安过还在里面闹腾不休,当即好心为发小发声:“好友多事,叨扰了贵府,小王代他向姑娘赔罪,只是我与小将军自幼一起长大,深知他虽然玩心甚重,却不是流氓之辈,那夜玄灵宫姑娘与其的误会,其实...”
阙樽嫣对府内的纷乱倒是不甚在意,“本就出于意外,小女子怪不得小将军,只是大庭广众之下...”阙樽嫣轻叹了一口,“如今小女子只是想得自己处上几日,好让心中的尴意淡去。”
赵离听罢宽心不少,心中暗暗一通嘲讽:“原来这阙姑娘并没有误会这李安过,亏他成日混迹玄灵宫,对女人的心思怎么就拿捏得如此之差。”思罢抬头,却一眼便于阙樽嫣的目光对上了,忽然他察觉到,阙樽嫣看他的目光之中,含有着别样的色彩。
他只道阙樽嫣甚是眼熟,却未想到阙樽嫣看他,也胜似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