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权臣》若水未央

74、别害羞啊

　　孙姑姑道：“不必女君说，二公子早就准备好了，还在灶上热着，我这就去拿。”

　　徐涌转过头来对妹妹说：“进去等吧，先把药喝了，过一会儿才能吃零食。”

　　徐漪领着二哥进屋，两人各在案几一侧，相对而坐。

　　徐漪打量徐涌，五年的时间，传闻中偏僻穷苦的崖州并未给他填多少风霜。

　　脸虽然黑了些，但眼睛更明亮更有神了。

　　褪去富家郎君的矜贵风流，徐涌是愈发沉熟稳重，气韵深厚，是个值得依仗的人了。

　　徐涌感受到妹妹的打量和审视，狡黠地一笑，张开双臂，站起身来，道：“如何？”

　　徐漪莞尔，“黑了，但更精壮了。”

　　徐涌颔首，无声地坐回来，半晌才道：“是成长了。”

　　徐漪低着头，心里有许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思忖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对二哥说了句：“对不起。”

　　徐涌道：“三妹何出此言啊？”

　　徐漪道：“当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要和晏楚私奔，便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不会害得祖父被贬，家人流放。”

　　徐涌托腮歪着头，“你真这么想？”

　　徐漪咬了咬嘴唇，“那你以为？”

　　“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徐涌冲妹妹挑挑眉毛。

　　“……”
　　“你心里肯定觉得跟晏楚在一起没错。”徐涌一针见血，闹得徐漪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涌接着道：“只是你不这样说，总觉得过意不去，可若叫你再选一次，你还是会选择晏楚的，对不对？”

　　徐漪：“……二哥，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徐涌摆手道：“这话你留着跟祖父说，你我之间，何须客套？其实我们都清楚，你和晏楚私奔，与他之后跟徐家针锋相对，关系不大。即便没有你的事，他与祖父也会渐行渐远，最后背道而驰的。”

　　知徐漪者，非二哥也。

　　徐涌先让徐漪把汤药喝了，而后对她道：“你与晏楚现在如何？”

　　徐漪垂下头，“你都知道了？”

　　“从华璎和孙姑姑的口中知道得差不多了，包括你和离之事，我只问你，你和晏楚如何了？”

　　徐漪道：“此前不知道世事翻转得这么快，徐家马上又能回长安了，我本来以为此后十几年都见不到你们了，若我趁着这个时间，跟晏楚厮守一起，也不是不能。”

　　“那为什么不呢？”徐涌问。

　　徐漪摇头道：“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毕竟是他将祖父罢官贬谪的，流放崖州的。”

　　徐涌听了，想要点头，又想要摇头。

　　他道：“是也不是。”

　　徐漪抬起眼：“此话怎讲？”

　　徐涌道：“当年幽帝忌惮晏楚，刚好出了你与他私奔的事，便借题发挥，和祖父连手将他陷害至天牢...”

　　“这个我知道。”

　　“后来晏楚反扑，调兵冲进皇宫把幽帝赶下龙椅。”

　　“这个我也知道。”

　　徐涌摇头：“但你不知赵国公坐山观虎斗，彼时晏楚扶持傀儡上位，赵国公表示立马拥护，集结一干大臣抨击祖父，说他公报私仇，滥用职权，蛊惑皇帝，祸起萧墙，提议将祖父处死，以儆效尤。”

　　徐漪还真不知有这么一段。

　　朝廷之争，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赵国公是想借晏楚的手企图收渔翁之利。

　　姜桓哪里是真的为晏楚好，哪里是真的拥护他，他是怕徐太傅经此一事，成为幽帝的心腹，一跃到自己头上，所以赶紧落井下石，将徐家狠狠踩在脚下，不许翻身。

　　徐涌说：“当时有很多跟随晏楚的朝臣听信了赵国公的鼓动，他们大部分人在那场争夺中损失惨重，都对祖父憋着一口气呢，听说联名上书要处死祖父的人就多达二三十人...”

　　徐漪倒吸一口凉气，朝堂争斗之激烈超出她的想象。

　　“可后来，祖父和哥哥们并没有被斩首...”

　　徐漪刚说完，忽而大悟，“是...晏楚？”

　　徐涌颔首，“晏楚力排众议，将斩首改为流放。如果说改判是晏楚不想落入赵国公威逼利诱的圈套，也许你的因素不是唯一，但实则，崖州虽然偏远清苦，可我们的日子并不算难过，不必像其他犯了重罪的刑犯一样，要做劳役和苦工，徐家在崖州有宅子，有仆人，只是行动不自由，其他的，跟寻常富户无异。这些大约都是晏楚看在你的面子上。”

　　徐漪顿时百感交集，怔愣半日，叹息道：“我从未听晏楚说起过。”

　　“那你没有跟他说起过婵奴的身世。”

　　徐漪垂眸：“如果不是沈聪来闹，我是想把这个秘密咽进肚子里的。”

　　“你看你也是，你们都是一样的。”

　　徐漪不解，“怎么一样？”

　　徐涌一笑，“明明都为对方留了一线，却又说不出口。因为不确定这一线，足不足以弥补裂痕，重修于好。”

　　徐涌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心里从未减轻对晏楚的爱意，但觉得害怕，不论做什么，总觉亏欠。

　　好在徐漪现在晓得真相了，还不算很晚。总好过满头白发，或一人入土，再从旁人嘴里得知，那才是为之晚矣，悔不当初。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许久，徐涌看妹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我以为你会伤心流泪，大哭一场。”

　　“哭什么？”

　　“不觉得唏嘘感叹吗？”

　　“当然觉得，你给我的消息，最好的时候是五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我该高兴的。”

　　这回轮到徐涌怔愣，转而一笑，“三妹，你长大了。”

　　徐漪玩味地笑，“二哥也长大了，之前从没听你谈论男女之情，可刚刚听你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自己亲历一般。”

　　要知道当初在长安有多少贵女闺秀都想嫁给徐涌，偏他眼高于顶，如同谪仙，戏谑睥睨世间所有女子，就连华璎那般出身那般相貌性情，皆丝毫不入徐涌的眼。

　　徐涌没有反驳，低头浅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老大不小了。”

　　“确实，若是平常人，早就儿女双全了。”

　　徐漪本是开玩笑，可徐涌抿着嘴唇，神色郑重。

　　徐漪惊呼：“不是真的吧？二哥，是，是何方仙女？”

　　能将你这样挑剔的人拿下。

　　“其实，你是认识的…”徐涌正要开口，只听外面有人敲门。

　　徐涌起身，走到外面与随从低语了好一会儿。

　　“三妹，我得走了。”徐涌匆匆进来。

　　徐漪要起身，徐涌轻轻按下她的肩膀，“你且休息，没事，外面我来处理。”

　　徐涌转身离开，徐漪还是站起来，问他：“方才你跟我说的，祖父知道吗？他...心里还有怨恨吗？”

　　“你是问对晏楚还是，”

　　“是我，祖父他还怨恨我吗？”

　　徐涌走到妹妹跟前，思忖很久，他的停顿给了徐漪答案。

　　“我只能说，三妹，祖父不仅是一个老者，不仅是一个长辈，他是徐家的顶梁柱主心骨，脉脉温情没法让家族繁荣盛大，治家如治国，手腕心思都必须强硬，甚至冷酷。”

　　“二哥，你也这么认为吗？”

　　徐涌眼睛中有复杂的胜者，他抚上妹妹的头发，良久，还是道：“我走了。”

　　那一夜，徐漪梦到了晏楚。

　　在郎叶山上，他脱下锦袍，穿着粗布麻衣，一手拎着刚打的山鸡蛋，一手握着新采的鲜花。

　　山鸡是给徐漪补身子的，鲜花做成冠戴在徐漪头发。

　　徐漪倚在门上，轻抚耳边的柔嫩的花瓣，眨巴着眼睛地问：“好看吗？”

　　晏楚是在木屋的廊下干活，扭过头来，眼睛一亮，拖着徐漪的后脑勺，亲吻上去。

　　徐漪情不自禁踮起脚来，双手颤抖着抓着晏楚的衣襟。

　　缠绵悱恻，唇齿相依。

　　好长一会，晏楚才把人松开，贴心伸手抹去她嘴角的银丝，笑道：“你是要推开我，还是想再近点？”

　　徐漪扬起脸，秋眸含露，情愫流动，“那你呢？”

　　要问晏楚，他肯定是巴不得时时刻刻贴在徐漪身上的。

　　半夜，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那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夜空中的星星，徐漪靠在晏楚结实胸膛上，感受他火热的气息，再望向繁星点缀的夜空，心里感觉很难用言语描述。

　　像做梦一般。

　　晏楚翻身还要再来，他就是想看徐漪情难自控，泪眼朦胧的样子。

　　徐漪哭唧唧地求饶，晏楚不肯罢手，徐漪装咳嗽胸闷，晏楚连忙停住，将衣裳给她拢好，柔声问：“我给你熬个汤药。”

　　徐漪摇头，“没事，你不折腾我就没事了。”

　　晏楚好冤枉，叫道：“我哪里是折腾你，我是服侍你啊。”

　　“...不要脸。”

　　晏楚凑到跟前，反复逗她，“不是吗？不是吗？方才是谁哭着说好舒服的。”

　　徐漪登时红了脸颊，被晏楚气到无语，扭过头去不肯与他讲话。

　　晏楚笑着将她放下，安睡在枕头上，二人面对着，晏楚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她的碎发，小声道：“害羞什么，我们都是夫妻了。”

　　徐漪嗔了他一眼，突然凑上去，吻住晏楚的唇。

　　晏楚没想到她主动，惊讶地张了嘴，徐漪趁机挑弄他的舌尖，手悄悄探进他敞开的衣裳。

　　晏楚刚有起色，徐漪利索地迅速离开。

　　晏楚睁开眼睛，喘着气，脸也红了，整个人懵懵的。

　　徐漪笑道：“你也别害羞啊。我们都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