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权臣》若水未央

30、你还吃醋

　　晏绫吃了安神定气的药，睡了大半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睁开眼便瞧见晏楚坐在榻边，撑着额角闭目养神，见他衣裳还是昨天的，并未替换，便知是守了一夜。

　　晏绫没着落的心安稳了几分。

　　她张开口，气息还有虚，道：“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晏楚睁开眼，将她的被角掩了掩，沉声道：“说什么昏话？”

　　“是真的！”

　　晏绫猛地紧摁住哥哥的手，眼珠子瞪得老大，“我在梦里看到了。看到你和徐漪成亲了，我怎么哭都没有用。”

　　晏楚顿了顿，将手抽出来，反拍了拍晏绫，声音柔和了许多，“都是做梦，不作数的。”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与她还有接触？”

　　晏楚知道这会撒谎已经没有用了，便点了点头，而后不等晏绫发作，紧接着道：“她要救人，有求于我。”

　　晏楚说的是事实，但晏绫听起来，就好像徐漪特意凑上来，狐媚晏楚一样。

　　“她，求你？怎么求？”

　　怎么求？

　　晏楚如何回答。

　　那些香艳的场面和记忆挖掘出来，晏绫必然又会大闹一场。

　　晏楚糊弄道：“自然是给钱。”

　　“我说呢，”晏绫道：“画坊里怎么多了许多锄雪翁的画。她是为何要求你？”

　　“他表哥犯了事，投下大狱，托我转圜。”

　　晏绫更加激动，“好嘛！为了一个表亲，肯登仇家的门。当初怎么不为你求情？硬生生叫你在死牢吃了这么多的苦。可见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晏楚并未做声，当年的情况十分复杂，这些年过去，已经分不出谁对谁错。

　　况且分出来又有什么用。

　　晏绫接着问，“那表亲是不是她的相好？还是她下任夫君？不然她为何这么上心？”

　　晏楚本来端起来药碗，听到这里，砰一声把汤匙搁在碗边。

　　晏绫丝毫不惧，高声呼道：“哥哥，你还吃醋！？”

　　晏楚道：“小妹，你要作甚？”

　　“我要作甚，是她要作甚！”晏绫一拍而起，比晏楚还激动：“徐漪她从来都看不上我们兄妹，从前是，现在也是，你怎么还上赶着！？”

　　晏楚紧皱眉头，干脆把汤匙塞进晏绫嘴巴里。

　　晏绫把药水咽下去，“你堵住我嘴巴，我还是要说，你还记得那次....”

　　“哪次？”

　　“就是那次！”

　　晏绫捶着床。

　　晏楚知道是她说的是那次。

　　————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贵族们总是找许多事情来消磨时间。

　　当天的聚会就在曲江边上。

　　年长些的在清谈论道，品茗饮酒，年轻些的在赛马击鞠。

　　女儿家要么捶丸、投壶，要么打叶子牌，或是荡秋千之类的。

　　但徐漪并不是出来玩耍的，徐太傅临出门时交代给徐漪完成一幅游园图。

　　徐太傅估算好了，此前徐漪画的多是静物，宴会几乎没有，这要求作画者对全局把控和水平都极高，所以基本上都是经验老道的大家才能完成的。

　　若是徐漪能完成这幅曲江赏秋，画成的时候她的名声必定再进一步。

　　故而，旁的同龄女孩都在嬉笑玩乐的时候，徐漪只得独一个在旁待着，拿着画笔，将大致草图先描出来。

　　晏绫去找徐漪，彼时二人已经见过几面了，算是熟识。

　　晏绫趴在书案边，托着腮唉声叹气。

　　徐漪问她怎么了。

　　晏绫道：“好不容易来这样的宴会，却没有一个人跟我玩。”

　　“那我让丫鬟们陪你玩。”

　　“我跟丫鬟玩什么。”晏绫扭着手绢。

　　“那你要跟谁玩。”

　　晏绫咬着唇，指了指隔壁的一群女孩子，道：“听说她们有个什么诗社，姐姐，你举荐我去吧。”

　　徐漪停下笔，扭头看去，无非是以公主郡主为首，以及国公府、侯府家的几个贵女簇拥在那儿，还有几个晏家本家的女儿。

　　徐漪继续拿起笔，轻声道：“不可。”

　　晏绫没想到她拒绝地这么干脆。

　　“为何？！你觉得我不配？”

　　彼时晏楚学业大有进步，在太傅面前和晏跃面前都比较得宠，不然晏绫也没法来参加这样的聚会。

　　若是以晏家女儿的身份，晏绫是够格的。

　　可她是不得势的旁支，从小看人眼色，仰人鼻息都已经成习惯了。

　　徐漪会如此回复，当真戳痛了晏绫敏感脆弱的神经。

　　“不是瞧不上你。”徐漪道，“说实在我与她们并不相熟。”

　　“怎么会？我方才路过，她们还在讨论你呢。”

　　若是旁人，听到这里，必定要打听下是怎么讨论的。

　　但徐漪对这并不在意。

　　她甚至都不屑去问，接着道：“我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是一个人在一边。从未参加过她们的诗社，所以并不认识。这是其一。其二...”

　　徐漪沾了沾墨水，又道：“阿绫，倘若真要与她们在一起玩，怕你并不会开心，反而会更加焦躁。”

　　“焦躁？怎么会？她们都是名门闺秀，学识好，素质好，我近朱者赤，自然会越来越好，怎么会焦躁呢？”

　　徐漪耐心与她道：“名门闺秀都是几世堆起来富贵和资本。那些人都是极为骄傲，眼高于顶的，她们日常所用所耗，一绢一帛，皆是上品，可谓挥金如土，非你能承受得起的。你若承受不起，却又要赶上她们的脚步，如何不焦躁难安呢。”

　　晏绫蹭地站起来，脸色涨红，说话都结巴了：“说到底，你还是瞧不上我！”

　　徐漪放下笔，郑重其事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绫把头一扭，捂着耳朵：“我不听。亏得哥哥还说你是好人，叫你帮个小小的忙都不肯。不肯就算了，还浪费时间听你罗里吧嗦这么多。”

　　晏绫不管不顾跑了出去。

　　孙姑姑哼道：“这小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上次在仁寿山，我以为她是晏家本家的女君，结果后来才知道只是旁支。就她这个身份，若真的去那诗社，即便强融进去，必定会被当做小丑般戏谑嘲弄，连婢女丫鬟都不如。”

　　徐漪凝眉望着晏绫的背影，有些担忧，她问孙姑姑：“我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了。”

　　“严重吗？”孙姑姑冷笑，“我还嫌太收着，怕她听不懂。女君，也就是你，换作其他贵女，经过上次那遭骗，早就把她打出去了，还听她在这地界大呼小叫。”

　　孙姑姑洋洋洒洒吐槽一大堆，末了，徐漪只有一句话，“她只是年纪小。”

　　孙姑姑瞅瞅徐漪。

　　她此时年纪也不大，还没满十四岁呢。说话办事已经有极其稳重的风范了。

　　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孙姑姑骄傲得意地欣赏着徐漪，仿佛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珍品，对她道：“别管那丫头了。女君，你得接着画，别分心了。”

　　徐漪点点头，又画了几笔，但最终还是搁下，提着裙子往外面走。

　　孙姑姑将人拦住：“女君，你去哪儿？”

　　徐漪道：“我透透气。”

　　“不行，上次在仁寿山透气，人都走丢了，这会儿说什么不能去。”

　　徐漪指了指四周：“又不是山野郊外，不怕的。我去找二哥。”

　　孙姑姑还要唠叨，徐漪已经走下台阶，往马厩那边走去。

　　刚刚还对徐漪充满溺爱之情的孙姑姑这会儿又气得说不出话。

　　徐漪年纪越长，主意也跟着长了。

　　连孙姑姑的话都不听了。

　　与此同时，晏绫也跑到马厩来，她来找晏楚的。

　　方才从徐漪那出来，好巧不巧碰上了两个晏氏女孩，原来晏绫跟人家打赌，说徐漪肯定会为她引荐的。

　　结果事情没称，两人嘲笑奚落了几句晏绫。

　　晏绫好没面子，气得直掉眼泪，把怨气都归在徐漪身上，若不是徐漪不给她撑腰，就不会被人欺辱。

　　她将怨气一股脑全倒给哥哥。

　　说完半天没听到晏楚的回应，晏绫一把夺过晏楚手中的刷子，扔到一旁，抽抽搭搭地问：“你说，徐姐姐是不是故意的？！”

　　晏楚无奈地苦笑，将刷子捡回来，一面从腰间抽出一条手绢，递给妹妹：“别哭了。”

　　晏绫打开他的手，掩着鼻子：“臭死了啦。”

　　晏楚继续刷着马鬃毛，柔声道：“我觉得徐女君说的没错。”

　　“你向着外人也不帮我！？”

　　“不是帮不帮的问题，你想想看，是真的想去诗社吗？想去吟诗作对，增长学问吗？”

　　晏绫笑道：“哥哥你真蠢，诗社只是噱头，本质还是交际啦。”

　　晏楚将刷子沾上水，提着桶换了一边，接着道：“你也知道作诗是噱头，本质是交际。那些女君皆出身三公的贵族，他们交际的人亦是同样的出身，强强联手，利益交换，莫不如是。反观你我，虽也是大族，但并非望门，这是事实。若是要费劲攀附，就必定要付出极大代价，就像徐女君所说，要么金钱，要么尊严。你想想，你承受的起吗？爹娘承受得起吗？”

　　晏绫低头沉默，又再抬起头来，“可我已经跟她们打赌，我好没面子。”

　　晏楚揉揉晏绫的头发，笑道：“没事，下一场击鞠哥哥给你赢个头彩，把面子给你挣回来，好不好？”

　　“真的？”

　　晏绫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哥哥还骗你不成。”

　　晏绫嘟着嘴点头，“那好吧。”

　　两兄妹收拾收拾，预备走出马厩，忽而晏楚停住脚步，晏绫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原来是徐漪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