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芙心

9、番外 千守

　　我本是一树迎春，因着被种在了仙泽醇润之地，得了机缘化为人形。

　　那天的场景，至今我仍然记得。

　　初初睁眼，入目是素白的衣裙，裙边点缀着丝丝金线。未等我看清那金线，头顶上方响起了明朗的笑声，惊得我抬起了头，而这一眼，便也定下了我今后一生。

　　眼前的人唇角微翘，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明亮的眼睛弯得就如我在夜晚看见的月芽一般，眸子里仿佛承载了漫天星辰，白皙细腻的皮肤与周围的花景相映相衬，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逆着光，我看见她伸出的，那双柔软温暖的手。

　　千余年后，直至我生命的尽头，那都是我见过最耀眼最美丽的场景……

　　在她受罚前，我活过了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随着她下凡历劫，这些美好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她禁止别人告诉我她的消息，但我怎能没有察觉，我想尽办法打听她的消息。最后，众人无奈，只得将我关起来。

　　那是我头一次求人，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我感觉到额头的温热，感觉到血顺着脸颊流下，感觉到衣衫被浸湿……

　　我恳求他们能让我去见她。

　　终于，他们不忍心，放了我出来。

　　我飞奔出去，耳旁听到了不知是谁，叹息般的说道：“傻……”

　　我捕捉到了之前察觉不到的她的气息，那是她教我追踪术法时，我一时兴起偷偷朝她施下的法术，未曾想过，后来便是靠着它，一次又一次地找到她。

　　赶到地府时，我因为失血过多，几欲跌倒，再加上地府的煞气，于我这种根基尚浅的小妖来说，冲击太大。

　　凭借着毅力，我跑到了奈何桥，看见我浑身染血的模样，绕是见过世面的狱差也吓了一跳，未回过神来抓我。

　　我见着了她的背影，可是，我当时已神志不清，昏倒在了奈何前，终还是没能赶上。

　　我记不得自己是否呼喊出声，当我再度醒来时，人已躺在了天宫。

　　我又一次不顾众人的劝阻，没有看他们同情又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寻着她的气息，就下了凡。

　　每一世，我都化成迎春陪着她。

　　我害怕因为我的介入，增加她历劫的难度，于是，我在她不危及生命的苦难中从不出现。

　　我只是在她身旁，陪着她哭，陪着她苦，陪着她，一世一世。

　　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四十八世，在第四十九世，变故来了。

　　在她四十九世二岁生辰前，她遇到一个修为高深的妖，看出了她的真身，要夺取这份仙力。

　　那次，为了救她，我拼劲了全力，受了极重的伤，三魂六魄也去了几个。隐着她仙气的法力便弱了许多，万幸的是，那时她也已过双十，仙气已不可再夺。

　　后来，我再回到她身边时，她已被闻着气息赶来的却得不了仙力妖怪生生放血折磨致死。

　　那时，我便知道，天开始惩罚我了。

　　她的最后一世，前几年，因为伤势太重，我无法出现。后来，我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找到她时，她已经被一个妖魔盯上了。

　　于是，我只得化成道士，给她喂下混着我精元的药来驱赶那妖魔。那时，我法力式微，只得现出原身来镇压妖魔原身之地——旧巷。

　　谁知，后来，她自己便寻着了此巷，还将此地当做练舞的场所。我看着她扶风曼妙的身姿，已经尘封心底的记忆不断涌出，那份突来的情绪波动使我失神，差点儿叫那魔气钻了空子。

　　她的舞，太令人着迷，我禁不住在她跃动时，施些小法术，来让她的舞姿更加动人。

　　忍着魔气日夜的侵蚀，我本想着这一世这般过完也挺好——

　　但，天罚已开始。

　　在她喝下那碗鸡汤时，我便知不妙，避妖咒灼烧着她的灵魂，使附身于她的我需要收回我的精元，可是我的精元为了更好地约束那妖魔，早与她融为一体。

　　于是，我潜入府中，施法将她承受的痛苦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其实，疼得习惯了，也就不会那么疼了

　　之后，我被误认为妖魔，本想着解释清楚后，这一劫便算过了。

　　我，还是太天真。

　　突来的剜心之痛，夹杂着灼烧之痛，竟使这被魔气侵蚀已久的身体开始呕出心源之血。

　　心上的痛来得诡异，我料定她出事了。

　　赶到后，我发现她中毒了，这毒极烈，若不是我转移了她的痛苦，她的死相一定十分骇人。

　　慢慢地爬到她身边，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那一刻，我想着，我守了她四十九世了，上千年的守护，难道就是要让她在最后一世魂飞魄散吗？

　　我从不认命，于是我不顾避妖咒，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命转移给她。

　　我一直是陪着她的，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我已经不存在的将来。

　　我以前有很多愿望，现在就只有唯一一个愿望。

　　“活下去……”

　　她活下去，才可能在未来的生命中拥有无限的可能。

　　忘记此时的痛苦，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我不希望她能记得我。

　　我不希望她知道我这千年的陪伴守护。

　　我希望她活下去，就像当初我不在的时候，那般快乐地活着。

　　说谎。

　　我抬了抬嘴角。

　　好吧，我其实还有个小小的愿望，我想听你再换一次我的名字，那个你赋予我的名字。

　　“金晨……”

　　“夕夕……”你的声音我听到了，你知道的，只要你唤我，我不可能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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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你活着，你却选择了死去。

　　我总听你说我傻，可是你也傻啊。

　　我的千守，终还是成了你渡不过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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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张可以配合叶炫清的九张机食用。
或许，还会有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