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芙心

5、五章

　　这天，陈夕是被从凌晨便开始喧闹的刺史府吵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床前站得全是侍女，不用想，一定是父亲派来为她梳妆打扮的。无奈的让那些侍女们都退下，自己只留下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陈夕早就探听到了今晚要来的人是谁，母亲也早就被父亲移送到另一处的院子，只剩下她自己，不但不能跑路，还要接受那九五至尊目光残忍的凌迟。

　　不甘心的陈夕哼出了声。

　　“小姐，你没事吧？”晓画担心地问道。

　　“无事，你们也先下去吧，这次我自己来便可。”陈夕不像其他府中的小姐那样从小就养尊处优，在那最艰难的日子里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身份，所以很多事情她都是亲历亲为。梳妆打扮，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朱丹点红唇，
　　素手弄青蛾。
　　飞云盘簪起，
　　锦衣若潮华。

　　镜中人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子，但那双杏眸中又埋藏着对世故深深的无奈。

　　穿完衣服，绘好隆妆，天色仍旧尚早，陈夕度着不如再将舞练一遍。

　　打开门，正巧与端着鸡汤的达书照了面，达书吓了一跳，手一抖，洒了些鸡汤在陈夕身上，好在鸡汤并没有很烫，陈夕也就没太大感觉。

　　“小、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达书将头埋得死低，“这、这是夫人临走前叮嘱小的一定要送来让您喝的……”

　　陈夕苦笑，侧身让达书将汤端进屋里，自己瞧着衣服，好在这衣服够艳也够亮，一点点汤汁撒在上面也看不出什么，想罢，转身就要出门。

　　“小姐！这可是夫人特地亲自下厨为您炖的啊，说是、说是——”达书磕磕巴巴，陈夕瞥了他一眼，抬脚准备迈出门坎，“说是怕您以后想念这味道，作为最后一次母亲对女儿的祝福。”

　　陈夕顿住，虽然达书说的话断续不清，可是知母莫若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母亲想表露什么，当下便脚步一转，进门，端碗，喝汤，动作一气呵成，潇洒不输男子。

　　陈夕嘴角一弯：“亏了你，妆又白画了，拿着碗出去吧。”

　　出了门的达书，很久才缓过神来。刚刚那一闪而过的笑不同于以往的端庄秀丽，它太过肆意，太过明亮。

　　达书想，可能在那一瞬间她才是原本的她。

　　然而，达书皱眉，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祥之气，目光望向了旧巷。此时，只见小厮眉目间再无胆怯卑微之色，只肖再仔细一瞧，俨然是当初被陈夕丢出巷子的青衣男子的模样。

　　当晚，刺史府一改往日沉寂却又温馨的氛围，府里上上下下充满紧张不安，所有人的都绷着一根弦，身体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今晚到来的客人不高兴。而那位客人，正是坐在正厅主位的身着一袭玄衣的男子，清瘦的脸庞，窄鼻薄唇，再加上身后的一众仆人，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的目光正落在堂下正起舞助兴的女伶身上，但那眼中的墨色太过浓重，令人不寒而栗。

　　终于，一位女伶受不住这太过沉郁的压力，不小心绊倒了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乐曲瞬间停止。摔倒的女伶忍着剧痛，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也不敢露出一点声音，乐师，其他女伶无人敢上前搀扶，只能惊恐一般地静止在原地，厅中一片死寂。

　　“呵。”玄衣男子的一声冷笑成了此刻唯一的声音，可这笑声并未缓解气氛，反而更是让下面的人产生了绝望之感，“陈刺史如此煞费苦心请本王来这儿，相比不是让本王来看这般货色的吧。”

　　“大人肯赏下官面子来至此地，下官已是感激不尽，至于这歌舞，不过是热个场子罢了，接下来的节目，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陈哲温毕恭毕敬地答道，同时挥了挥手，让这些被吓破胆的女伶退下。

　　哼，老狐狸。

　　男子不高兴地眯起了眼睛，刚要启唇：“孤说——”

　　“接下来为大人表演的是小女陈夕。”陈哲温面不改色地打断玄衣男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赵木泽的话。

　　“哦？”意味不明的语气，嘴角还带了一丝晦暗的笑，赵木泽拿起桌上的酒杯，懒懒地向后仰去，就如一头慵倦的狮子一般。他把酒放到嘴边，饮了一口“说起来，本王与她也有一些渊源呢，让她上来吧。”

　　陈哲温猛地抬头，望着这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帝王，也算经历的人生百态的自己，此时竟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在两人各怀心事时，陈夕踏着红莲绣花鞋，轻盈优雅地步入了主厅，身上，发上的配饰随着动作的起伏发出清脆明亮的碰击声。

　　赵木泽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此女眉若蚕蛾，唇如朱丹，肤似凝脂，好不引人。

　　“民女陈夕见过大人。”陈夕盈盈一拜。

　　“呵，你还挺识趣，开始吧。”相比皱眉的陈哲温，赵木泽嘴角上扬，看向陈夕的眼神更带了一丝探究。

　　“是，区区拙技还望大人容忍。”说罢，琴音突起，人随音动。

　　迈步、仰头、舞臂、旋转，每一个动作都似做到了极致，却又恰到好处与音乐结合。只见女子不断变化着步伐，和着乐曲，似要将人带到她所存在的领域。

　　随着舞蹈的渐进，乐曲仿佛从耳边慢慢消散，只剩堂下那一抹柔软亮丽的粉红身姿，占据了全部感官。她每次不经意的动作，也都牵动着屋中所人的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便如那盛开的桃花一般，仅一人就足以点亮四壁，驱散着秋天的凉意。

　　饶是阅人无数的赵木泽也要承认此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她，不应属人间。

　　“铃……”好似来自远方，却又似在耳边。

　　伴随这一声铃响，琴音也戛然而止，陈夕结束了她的舞蹈。

　　她一人跪在厅中，手缓慢地伸向空中，想抓住什么，却又深感无助地闭上了眼帘，掩住了那即将掉落的泪。

　　厅中寂静无比，只些许可听见陈夕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和远方鹧鸪的啼叫声。

　　“好！好！此舞，此人都可称得上是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可寻啊！”终还是坐在最上位的赵木泽打破了这份静寂。

　　“民女不敢，受之有愧。”陈夕调整姿势，跪伏在地上。

　　赵木泽胸膛震动了几下，眼中讥讽一闪而逝，“爱卿，你拥有如此绝色的珍宝，竟然今日才让孤一览其芳华，该罚！”

　　“是，下官该罚。”

　　“汝名陈夕，孤且记住了，小福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赵木泽言罢，又举杯复饮了一口，闭眼假寐，“孤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话毕，所有人都低身恭送，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所以，无人注意到当赵木泽说完最后一番话的时候，其身后一人狠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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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