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剧情小说》我已陌路

14、第十三章 欢喜冤家

　　姑苏城外，山林之中，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条银灰色的细犬像箭一般轻盈狂奔，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骑着一匹赤红如火的骏马紧随其后，自林间疾驰而过。少女身上穿着紫色的华贵猎装，背负宝剑，腰悬长鞭，一手拽紧缰绳，一手握着长弓，在她身后又跟了七八个年轻婢女，也都骑着高大骏马。
　　细犬突然发出了叫声，从树林里赶出了一只褐色野兔。野兔足有一尺多长，少女立即从马鞍旁的箭兜里取出一支羽箭，挽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射出，野兔中箭倒地。
　　一名绿衣婢女勒马停住，跳下马背，捡起了地上的兔子。紫衣少女则毫不停歇，继续策马奔前，消失在了树林中。
　　绿衣婢女麻利地将野兔放到猎囊里，然后翻身上马，和同伴们一起追赶紫衣少女。
　　一行人跑了一阵子，一名褐衣婢女突然越跑越慢，转眼就落后了许多。她确认同伴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后，立即掉转马头，向回跑去。
　　待那群婢女追上紫衣少女时，紫衣少女已经又猎了一只野雁。婢女们纷纷吁马停下，绿衣婢女开口道：“小姐，已经快晌午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旁的另一名婢女慌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绿衣婢女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祸从口出，慌忙改口道：“您的胭脂能日行千里，我们的马儿可吃不消了！”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好，今天就到这里。”
　　“咦？”一名婢女左右看看，惊讶的问，“银花呢？”
　　“银花？”其他婢女也探着脑袋环顾四周。
　　“奇怪，刚才还和我们在一起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会是迷路了吧？”
　　“胡说！我们跟着小姐来山林里狩猎不是一二回了，怎么可能迷路呢？”
　　“是不是闹肚子，偷偷方便去了？”
　　“会不会是遇到猛兽了？”
　　婢女们你一言无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紫衣少女道：“人一定还在树林里，我们分开找找。”
　　婢女们领命，纷纷纵马四散而去。紫衣少女也寻了一个方向仔细寻找，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树林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紫衣少女轻皱柳眉，疑心前面有猛兽，便悄悄下马，手执越女剑，蹑手蹑脚地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要出招，却听到树林间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银花，小姐没发现你过来吧？”
　　“嗯，小姐去远处狩猎了，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我不在。”
　　“那就好，让你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吧？”
　　“带来了，我听你的，把银票、首饰都藏在猎囊里了。”
　　“那咱们快走吧。”
　　“等等……长贵哥，我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对不起老爷和小姐啊……”
　　“有什么对不起的！咱们要是现在不走，我还要再给他们家做半年工呢！半年好歹还有个头儿，你呢，你是他们家的丫头，你要是想走，得他们答应！就算他们答应了，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少不得要和你盘算清楚，你那些积蓄还能剩下多少啊？银花，你别犹豫了，咱们拿着钱，到北方去，买房子，买地，做点小生意，不必伺候人强？到时候啊……”
　　“到时候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
　　“到时候你再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
　　“你，你可真坏！”
　　名叫银花的婢女羞红了脸，在长贵怀里扭扭捏捏的，长贵趁机抱着她狎昵，非要亲她。
　　“哎呀，光天化日的，你别……”
　　“怕什么，这里又没人……”
　　“不知羞耻！”紫衣少女挥剑削去一片灌木，愤然地瞪着他们，一双眼睛仿佛冒着火。
　　“小……小姐！”银花吓得一把推开长贵，脸上全是惊恐。

　　余杭镇原本距离苏州不远，然而方老板的船是商船，走走停停，行驶得极其缓慢，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到达横塘。
　　烟雨蒙蒙的横塘聚集了不少乌篷船。船娘们一个个穿着青布裙，大方地招呼着客人，一口的吴侬软语，听起来就像小猫爪子挠心窝子，让人浑身都酥醉了，当得起一句“醉里吴音相媚好”。
　　李逍遥带着赵灵儿雇了一艘乌篷船，沿胥江而上，伴随着船娘柔和婉媚的橹歌与船橹摇过水面发出的碎玉声响行至万年桥，遥遥地看见城门笼在烟雨空蒙中。
　　因为雨丝细微，李逍遥和赵灵儿都没有撑伞，打算沿路过桥入城，然而没走几步路，两人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声，似乎是从城外的树林里传出来的。
　　李逍遥担心有人遇到了危险，忙喊赵灵儿和自己一起进林子看看。
　　两人循声在树林里走了一会儿，惨叫声越来越响，像是个年轻男子发出来的，其中又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哭声，以及鞭笞的声音。
　　李逍遥紧忙加快脚步，又寻了一阵，竟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一对青年男女被一并绑着，看穿着似乎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下人。男子已经被打得外衣破裂，里衣上印着无数道鞭痕。而女子则云鬓散乱，满面泪痕，正在拼命求饶。
　　在那两人面前站着一位姑娘，身材修长高挑，秀肩细腰，身穿白绸箭袖衫，外面罩着紫色的锦缎斜肩长裙，腰封上束着一条白玉宫绦，脚上踏着猎靴，因为背对李、赵二人，看不清相貌，但是可以肯定，一定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紫衣少女背负宝剑、手持软鞭，正一下一下狠狠鞭笞着两个下人。
　　李逍遥见她下手极重，那个男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女子也偶有波及，忙上前问道：“这位姑娘，他们俩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打他们？”
　　紫衣少女闻声放下鞭子，回首看向李逍遥。
　　只见她鹅蛋脸面，柳眉杏目，光泽洁白的肌肤宛若明珠美玉，乌黑的长发垂肩而落，用金丝发带斜束着，姿容明艳俏丽，干净利索，更透出一股高贵与英气，虽然是面带怒色，却依旧光彩照人，让李逍遥不禁看痴了。
　　紫衣少女和李逍遥年龄相仿，张口也是吴音，清亮悦耳，宛如风摇玉磬：“这小白脸来我家做长工不久，便来勾引这个丫鬟，两人不知暗通款曲多久了，居然想要私奔，被我擒住，当然要好好处罚他们。”
　　既然是人家主人在动用家法，李逍遥知道自己凭空插手，确实没什么道理，可他眼看着那两人被鞭打，心里还是不忍，于是又含笑劝道：“既然他们两情相悦，姑娘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撮合他们，岂不是美事一桩吗？何必苦苦相逼呢……”
　　紫衣少女脸色一板，冷声道：“既然承诺做长工，工期未满却携钱擅逃，乃是无信；不知检点，挑逗勾引主人婢女，乃是不敬；口称喜欢，却不肯光明正大的求娶，反而诱骗私奔，乃是不义；主人未消奴籍便叛主而去，乃是不忠。这种背信弃义、不忠不敬的人，岂能便宜了他？”
　　“这……”给她这么一问，李逍遥也哑口无言了，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再插手。
　　然而赵灵儿不通世故，看到那个男子被打得凄惨，心中只有怜悯，忙抓着李逍遥地手臂摇了摇，哀求道：“逍遥哥哥，你快救救他们吧，他们伤得好重啊！”
　　李逍遥无奈，只好继续劝说：“姑娘的话虽然在理，但未免下手太重了些，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放过他们吧！”
　　紫衣少女柳眉一竖，嗔怒道：“胆敢坏了我们家的规矩，就该罚！”
　　李逍遥看到对方满面怒容，却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生动鲜丽，突然开口问道：“敢问小姐可有心上人？”
　　紫衣少女不知道李逍遥为什么问起这个，脸上微微一红，道：“没……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逍遥嘻嘻一笑，瞧着紫衣少女说：“这就是了嘛，像姑娘这样的美人居然没有心上人？难怪会见不得别人双宿双飞！”
　　紫衣少女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出半句轻薄的话，如今却被李逍遥戏弄，顿时羞愤得两颊通红，骂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小姐管教下人，干你何事？”
　　李逍遥敛去戏谑之意，正色道：“姑娘，下人也是人，像你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紫衣少女沉默了片刻，强压着怒意说：“好！我就饶他们一命……”
　　李逍遥大喜，忙深深一揖，道：“姑娘果然是个明理人。”说着就要上前解绳子。
　　“慢着！”紫衣少女柳眉一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砍断一只手，作为警惕！”
　　赵灵儿瞪大眼睛，惊惶叫道：“不可以！”
　　那婢女却含泪说：“是奴婢不好，败坏了门风，奴婢愿意以此谢罪，只求小姐原谅……”
　　和她绑在一起的长工一听这话，登时大惊，大喊道：“银花，快别说胡话！”
　　紫衣少女柳眉皱紧，喝道：“不肯认错，休想让我放了你们！”
　　李逍遥见紫衣少女如此霸道，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径自去为那两人解开绳子。
　　紫衣少女心头火起，手中鞭子一挥，啪的一声，长鞭划破了空气。
　　李逍遥只觉得眼前紫影闪动，一条鞭子迎面击来，连忙退后半步躲避，鞭梢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呼啸划过，带起的余劲刮得他脸颊生疼。
　　然而紫衣少女根本不给李逍遥喘息的机会，飘然跃前，手中长鞭连连进招，宛如银龙摆尾，忽东忽西。李逍遥不得不左躲右闪，眼看长鞭又至，直击胸口，他急忙拔出铁剑，向长鞭斩去。
　　鞭剑相抵，发出嚓响，霎时火星四溅。
　　李逍遥的剑招潇洒飘逸，紫衣少女的鞭法灵动豪迈，两人鞭剑纠缠，一时难分伯仲。
　　“逍遥哥哥，我来助你！”赵灵儿唯恐李逍遥吃亏，连忙使用“金刚咒”为李逍遥护体，然后拔出一对仙女双剑，向紫衣少女霍霍攻去。
　　紫衣少女察觉到背后的寒意，纤腰一摆，上身后仰，长鞭急甩向后，朝赵灵儿“啪”的击去，同时长腿踢向李逍遥。
　　赵灵儿退后闪躲，又使出五象法术中的“风咒”攻向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的身体敏捷反转，避开了“风咒”，长鞭又向李逍遥袭去。
　　李逍遥在情急之下，只好迎鞭而上，铁剑直指紫衣少女的心口。紫衣少女果然收鞭抵挡，李逍遥顾不得疼痛，趁机一把抓住鞭子，手心、手腕被鞭笞出数道血痕。
　　紫衣少女手腕急撤，然而鞭子已经被李逍遥紧紧抓住了，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
　　赵灵儿看到紫衣少女被李逍遥暂时制住，立即迎上去，接连使出“雷咒”“冰咒”“炎咒”，要从背后攻击。
　　紫衣少女冷哼一声，果断松开鞭柄，指尖运气，使出一招“气剑指”，挥出凌厉豪迈的剑芒，同时击退了李逍遥和赵灵儿，然后拔出背上的越女剑，舞动剑花，向两人袭来。
　　三人身影交错，又混战到了一起。
　　紫衣少女不仅鞭法了得，剑术和指法也丝毫不逊于李逍遥。赵灵儿看到她以一敌二，对了百招也不落下风，情急之下，使出了“回梦”仙术。
　　“回梦”是赵灵儿的师父灵月宫主教授她的迷魂仙术，可以令敌人陷入昏睡。昔日赵灵儿总是被姥姥关在水月宫中，不能外出，更不能见外人，每天只有宫女相伴。赵灵儿年纪渐大，越来越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于是趁宫女不备，偷偷对宫女使用了“回梦”仙术，迷晕了宫女后独自溜出水月宫。她一路跑到仙灵岛岸边，却发现四面都是汪洋大海，根本无路可走，正疑惑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打渔的汉子驾船而来，瞧见她后大喊“仙女”，激动得又是尖叫又是吹哨，吓得她急忙跑回水月宫，还因为擅自使用“回梦”遭到姥姥的斥责，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轻易使用“回梦”了。
　　但现在已经容不得赵灵儿细想了，她站在紫衣少女身后，口中默念咒语。紫衣少女只觉得突然间头晕目眩，扭头一瞧，赵灵儿还在闭目施法，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术。紫衣少女原本就不忿李李逍遥和赵灵儿以多欺少，如今看到赵灵儿招式诡异，心中更加恼怒。她连忙挺剑刺向赵灵儿，手臂却根本抬不起来。
　　李逍遥趁机以“御剑术”逼得紫衣少女节节败退，连手中的越女剑都被打落在地上。紫衣少女还想闪躲，赵灵儿的双剑已经顶住了她的腰。李逍遥飞快扬剑，抵住了她的咽喉。
　　紫衣少女气得脸颊泛红，眼神充满了不甘，却也不敢乱动。
　　李逍遥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口中对赵灵儿说：“灵儿，去把那两个人放了。”
　　赵灵儿忙收了双剑，去帮那对下人解绑。
　　李逍遥用剑抵着紫衣少女，待那对下人松绑后，便一寸一寸向前走，逼着对方不得不后退，一直退到柳树前。
　　“灵儿，把这个野蛮丫头绑起来吊在树上！记得绑得紧一些！”
　　赵灵儿立即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一阵，才听话地拾起绳子，将紫衣少女绑缚起来。
　　紫衣少女又惊又怒，喝问道：“小贼！你想干什么？”
　　李逍遥目光凛然，嘴角却不经意的扬起一抹坏笑来，说：“像你这种蛮横的人，不给你一点教训怎么行？让你也尝尝被吊在树上的滋味！”
　　紫衣少女气恼至极，狠狠地瞪着李逍遥，呵斥道：“你快把我放了！不然我回去一定叫我爹派人把你们通统抓起来，打断你们的腿！”
　　李逍遥完全不在意她的威胁，转身对那两个下人说：“你们以后不用再受这野蛮丫头的气了。”
　　名叫银花的婢女看到自家小姐受人欺凌，心里更加羞愧，哀求道：“公子！您放了小姐吧！是奴婢对不起小姐，小姐只是在气头上，其实她的心地很好，不会真伤害我们的！”
　　说罢，她又转头对长工说：“长贵，你快来求求公子。”
　　“不成不成！”李逍遥暗骂这小丫鬟蠢笨，还没等长贵开口便拒绝道，“你们若是真心想在一起，就趁这个机会赶快走吧，逃的越远越好！等你们走远了，我自然会放了你家小姐！”
　　“是！多谢公子！”长贵面露喜色，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拉住银花劝道，“银花，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们快走吧！”
　　银花还想再求李逍遥放人，却被长贵连拖再拽的强行弄走了。
　　紫衣少女心急如焚，大喊道：“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李逍遥听见她的语气还是那么蛮横，连一丝服软的意思都没有，故意对赵灵儿说：“灵儿咱们进城去吧！这苏州城可热闹了，我带你去瞧瞧新鲜。”
　　“可是……”赵灵儿为难地看了一眼被绑起来的紫衣少女，怯生生地问，“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妥吧？”
　　李逍遥偷偷用余光瞟了瞟那紫衣少女，见她的神色还是凶巴巴的，完全没有向他求饶的意思，便置气道：“现在就放了她，岂不是前功尽弃？等他们小俩口逃得够远了，我们再回来放了这蛮千金。”
　　赵灵儿自亲人去世后向来没个主意，李逍遥执意如此，她也只好乖乖顺从了。
　　紫衣少女听到李逍遥说要将自己绑在林子里不管，心里也紧张起来，呵斥道：“小贼！快放了我！”
　　李逍遥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赵灵儿紧忙跟上他的脚步，强迫自己将身后的叫喊声置若罔闻。
　　然而两人才行了数十丈，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