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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神秘的被遗忘者(二) ...

  •   夏洛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在一番表演之后,她本来做好了“必要时候吞炭以示清白”的惨烈准备,但是那名冷酷的审判官施瓦茨却脸色微妙地把她送回了囚笼,连一个指头都没动她。
      几个钟头后,有人送来了食物和水,甚至还有一小瓶劣质的消毒药水,看来自己的命暂时是保得住了,虽然粗糙的黑面包噎得人嗓子眼发麻,水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但夏洛还是狼吞虎咽地吃饱喝足。
      她表现的越像个贪生怕死的草包,看起来施瓦茨要严刑拷问她的可能性就越小。
      毕竟,比起忠贞不屈的勇者,狗苟蝇营的小人更容易活的长久些。
      想要活下去,从未这么强烈地想要活下去,在亲眼见到了那具泥泞中扭曲焦黑的尸体后,这种求生的欲望,反而无比猛烈地在夏洛的身体里滋长了出来。
      黑暗的牢笼中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夏洛从混沌中醒来,虽然被铁链穿透的伤口依然钝痛难忍,但一觉之后她却觉得头脑清晰了许多。
      “看起来,你说服了施瓦茨。”
      是那个熟悉的操着精灵语的“死囚”的声音!
      “算不上说服,只能说是暂时性的误导了他。”夏洛分析道,“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迟早会败露,但是误导却只是模糊掉那些重要的,关键性的词语,就跟盲人摸大象一样,同样的大象,不同的盲人可以想象出不同的样子。”
      “可是这只是暂时性的安全,施瓦茨得不到更有用的情报,迟早会杀了你。应该说,任何上层鸦人想要杀掉你,都不比碾死一只臭虫更难。”
      “也许吧……还能怎么样,过一天,算一天……也许我亲眼见到埃尔维斯,事情还能有所转机。”夏洛把头靠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力地说道。
      “你了解埃尔维斯?”
      “并不,但我的直觉中,他和施瓦茨不一样。”夏洛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女性的直觉有时候准的毫无道理。”
      “哼!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埃尔维斯……不过长了一副好皮囊!”
      “并不是,死囚先生……典狱官施瓦茨,我并不是第一次面对他,他刚才为何不对我用刑,是因为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活不成了。如果我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活着走出这间牢笼,他都不会对我有丝毫的怜悯。”夏洛将自己曾经被施瓦茨判入“暴晒囚笼”三天三夜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对于孩童,施瓦茨尚且能这样冷酷无情,何况是如今犯下大罪的我,所以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冷血的判官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的聪明非但不会带给你好处,反而很可能让你死得更加悲惨。”
      “悲惨?怎样算是悲惨?当你刚刚出生,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缕光线,不是阳光,而是将要吞噬你的熊熊火焰,这样算不算悲惨?”
      “当你好不容易被你的母亲从大火中救出,可是因为没有翅膀,所以母亲在众人的唆使下,要将你投入黑风湖中献祭给食人鳗,这样,算不算悲惨?”
      “这都是你的经历?”久久的沉默后,死囚的声音响起来,“你刚刚出生,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不错,死囚先生,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在成为鸦人之前,还曾经历过一次人生,在那个世界,没有龙,没有魔法,可以瞬间毁灭世界的热武器已经替代了刀和剑这样的冷兵器。在那个世界,德拉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戏公司开发的一个虚拟产物,里面所有的生物,都不过是一段代码数据……”
      “别说了!别说了!这绝对是我听过的,最可怕,最疯狂的谎言……”
      “在过去的十几年,我曾无时无刻梦想着回去原来的世界,可是,就在刚才,我决定抛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想要在斯克提斯活下来,我想要出人头地,我不想像那个杜克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行刑台的污泥之中,帮帮我,死囚先生……求你……”
      “……别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这是第三条忠告。”
      “为什么……死囚先生,或者我该叫你,塞伦斯?你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不……不……我不叫塞伦斯……我不叫塞伦斯!我叫塞拉,没错!我叫塞拉!我是塞拉!”
      “闭嘴吧!塞伦斯!”
      操着亡灵语的另一个声音再一次打断了夏洛和“死囚先生”的谈话。
      “你是谁?亡灵先生?”
      “呵呵呵呵……有意思的小虫子,你居然能说亡灵语,还非常纯熟。一个小小的下层鸦人,如果被人发现通晓被遗忘者的语言,可是要被送上祭坛活活烧死的……”
      “债多不压身,反正我犯的死罪也不是一条两条了,亡灵先生。可以的话,让我和塞拉继续对话好吗?”
      “哈哈哈哈哈……”难听的怪笑回荡在幽暗的牢笼中,莫名地让人心里发寒。
      “你正在对话的,就是所谓的塞拉,而刚才那个懦弱的家伙,应该叫塞伦斯,还有,你能相信吗,我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应该说,我们是共用一个身体的两个灵魂,哈哈哈哈哈……”
      精神分裂?多重人格?这是夏洛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你……你们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不配知道这些!你想活命,我想要走出这间牢笼,做个交易,怎样?可悲的小虫子。”
      “我不相信你,我只信任……塞伦斯。”
      “塞伦斯不过是个懦夫,一个连他自己的作为都不敢面对的可怜虫,他能给你什么?假道学,毒鸡汤!他所谓的善良仁慈毫无用处,没有我,他已经死了一万次!”
      “横渡黑风湖的时候,你是怎样避开那些可怕的食人鳗的?告诉我这个秘密,我就让你活着走出这座牢房!”
      “……”夏洛下意识地沉默。
      “想想你可怜的母亲,想想她见到你的尸体的时候,将会是多么痛苦的表情,想想她在你死后,将会有多么悲惨,凄凉,孤独的下半生!想清楚这些,再来告诉我,要不要做这个交易!”
      夏洛闭了闭眼睛,魔皇花的药效应该早已退去,但她似乎又看到了幻象,一盏破旧的气死风灯,正在夏尔克小街那寒风呼啸中,挣扎着走向熄灭。
      “考虑清楚了吗,小虫子,你的时间不多。”
      夏洛摇了摇头,驱散了幻象:“我要知道……你究竟犯了什么罪,所以被关在这座囚笼里,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要做这个交易。”
      “无知的人,反而活得更久,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夏洛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也罢,看在你是第一个不把我和塞伦斯定义为疯子的鸦人,和你说说也无妨。”

      大概吃完第三顿黑面包和水的时候,夏洛终于又一次被带出了囚笼。
      她已经被连续审讯了三四次了,在那名“神秘的塞拉”的指导下,对于施瓦茨,夏洛可以说的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谓谎言重复三次,就会变成真实,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相信,自己是一个受到改良派的藏卷者的唆使,潜入圣地偷盗“暗影之力”药剂的原材料噩梦藤,而因为被战神的风采折服,在最后关头弃暗投明的痴情女子。
      施瓦茨不但没有对自己施以酷刑,反而解除了自己身上的铁链,还送了些劣质的草药供自己疗伤,在看到夏洛能够熟练地运用低廉的草药治疗伤口的时候,施瓦茨显然对这个平民的话又更深信不疑了。
      但这一次的审问,似乎并未在夏洛熟悉的行刑台上进行,虽然被蒙着双眼,夏洛还是感觉到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充足,赤裸的双足踏着的,也不再是破烂的木质台阶,而是冰冷而精致的玉石台阶。
      当她终于被允许解下眼罩的时候,夏洛已经气喘吁吁地踏上了猩红柔软的羽毛地毯,她几乎不用抬头,就能看到高悬在上空中无比接近的“渡鸦之眼”,在华丽的穹顶之上,散发着刺目的白光,仿佛一只巨大而冷酷的眼睛,睥睨着脚下的蕾希女神像。
      “女神托举着真理。”——这座古老的真理殿就建造在女神像的掌心之中,主体大部分是由打磨后的狮眼石组成,外形就如同一只停在女神手中展翅欲飞的卡利鸟。
      相对于巍峨的女神像而言,这座真理殿堂无疑是渺小的,可是在夏洛看来,这座巨大而华丽的宫殿,就仿佛一只巨型怪兽,正蛰伏在云层之上,择人而噬。
      在狱卒粗暴的推搡下,夏洛扑倒在巨大而悬空的审判台上,脚下是令人胆寒的万丈深渊,身后是无数鄙夷而仇视的目光。即便没有恐高症的夏洛,此刻也觉得心底发凉。
      “别在渡鸦之眼下说谎……”那个叫做“塞拉”的被遗忘者,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带到这里审判?
      真理殿中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鸦爪祭司,保守派和改良派们针锋相对,各自占据了左右两边的审判席,“畸形儿!”“被诅咒者!”这两个词在夏洛出现后此起彼伏。
      “就是她?”
      肮脏而瘦弱的鸦人女孩气喘吁吁地跪在台阶之上,苍白的脸庞上爬满了冷汗。夏洛一边小心地调整着跪坐的姿势,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场中的审判者。
      这一次可真是大阵仗!坐在上首的两名白衣祭司,其中一个就是夏洛熟悉的战神埃尔维斯,而另一位,极有可能就是他的政敌藏卷者阿诺。
      至于下首的黄衣祭司,红衣祭司和蓝衣祭司等等,除了身穿蓝衣的施瓦茨之外,夏洛是一个都不认识,反正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把夏洛碾死十次的分量。
      “犯人夏洛•罗杰斯,在神光中忏悔你的罪行!”施瓦茨庄严地开始了宣判,他身上的蓝袍宽大合身,熨烫得一丝不苟,不论是光彩熠熠的双眼,还是挺拔高瘦的身姿,甚至是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和因为过于消瘦而突出的颧骨,都当得起刚正不阿,不怒自威的夸奖。
      “渡鸦之眼”那令许多鸦人畏惧的“洞察神光”之下,夏洛瞥了瞥嘴,闪过一丝隐约的讥嘲和不屑的表情。
      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所谓的“洞察神光”,真的可以分辨善恶,施瓦茨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那下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鸦神在上,我闯入了禁地,妄图偷盗草药,攻击守卫,亵渎了鸦神的威严,我有罪!”
      这句话在几天的审讯中,已经重复得几乎滚瓜烂熟,夏洛流利地说完甚至连口气都不用喘。
      “你真正想要盗取的,是什么草药?”
      “噩梦藤,我想要噩梦藤的样本和种子。”
      接下来,施瓦茨还会问自己来到圣地的方法和幕后主使一类的问题,这些问题都已经在之前的审判中问了无数遍,夏洛也已经想好了应该怎样模棱两可地回答这些问题,把重点转移到那个“学识丰富”的“藏卷者级别的导师”身上。
      反正她真正学习草药学的导师“佛罗伦娜”是个不为人所知的被遗忘者,而且那本亡灵笔记已经被烧掉了,灰飞烟灭。大家会怎样猜测那个无名的“导师”是否是藏卷者协会中的一员,是他们的事情!
      柔和的神光爬满夏洛的身体,并没有显出一丝波动,“鸦神见证!她说的是真的!”在审判席上的祭司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作为藏卷者协会的负责人,请允许我问她几句话。”一个柔和的声音,在真理殿中响起,打断了施瓦茨的审问。
      夏洛眼观鼻鼻观心,她身上还藏着最后一小块“鱼油”,让那些鸦人们判处自己“水刑”,似乎是能从这场审判后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到了这一刻,她反而非常坦然,在这样公开的审判之中,为了顾及政治影响,不论是谁都不大可能对自己施以酷刑逼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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