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茶中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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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茶中痴
陆五姑娘侧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本书正在看。从南走近，拿起榻上一个垫子，轻手轻脚垫到她腰后，小声提醒道，“姑娘，书离远些，小心坏了眼睛。”
五姑娘闻言，看向她一笑，“你总爱来念叨我。”从南到另一边推开窗，让日光照进来，回头笑说，“是为姑娘好呢。”严璎跟在后进去，见五姑娘话虽那样打趣，却依言将书拿远了些，把脸露了出来。
她是小小的鹅蛋脸，眉黑眼亮，目光朝你望过来时总像含着笑意似的。倒是真的在笑，左颊上抿出一点小璇儿，惊动了唇角温柔的弧度，带上些俏意来。
五姑娘瞧见她进来，放下书，向她招手，“我听从南说，你叫燕莺儿是吗？”
严璎说是。五姑娘眼中亮亮的，抿唇笑说，“是‘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的燕莺儿吗？”
这句出自史达祖的咏燕词，写的是燕子轻盈自在之态。严璎迟疑，摇了摇头道，“五姑娘错解，家中长辈倒不是因这首词取的名儿。”
五姑娘很好奇，盼着她解惑似的望向她。
严璎低头道，“取的是‘梁上燕’的意思。”
五姑娘偏头沉吟会儿，笑说，“春日宴？”
从南这会儿靠了过来，闻言笑说，“姑娘刚才那词不知什么出处，这春日宴婢子可就知道了。”
“史达祖的《双双燕》，我记得曾教给你的，竟然不知？”五姑娘嗔她一眼，故意笑道，“罢了，你既然记得另一个，那你背来我听一听？”
“姑娘还不肯信我吗？”从南假意苦恼地想了想，“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最后一句男女情意太直白，从南看严璎一眼，体谅她名字嵌在里，没念出来。
“倒不曾想到是这首词。”
严璎静气，笑道。
五姑娘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见，也许是你困于其间，所以才难想到。”
严璎稍怔，仔细一想，五姑娘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若不是她一直自困于“梁上燕，不堪用”的怨恨中，若不是她求个搏名天下，又怎么会自小就远赴扶风郗家受那世家教养？
父亲未尝舍得她寄人篱下。
严璎叹道，“多谢五姑娘解惑。”
五姑娘“噗嗤”笑道，向从南道，“你看，明明是她自己解了惑，反来谢我了。”
从南道，“谁教姑娘爱说些神神气气的话儿？”
主仆二人笑了会儿，五姑娘从榻上坐起身，“你是书阁拨来的，纸上的工夫不会差，正好困在这楼里闲来无事，你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五姑娘将手中书递给她，“就随意挑这些个写吧！”严璎应下来，自己捧书走到书案前，先把墨研开，摊上纸，取笔架上一支细毫，凝神悬腕写字。
从南陪着五姑娘过去看，见她写得认真，也就不打扰，就立在一旁静静看。她握笔时袖子半挽，露出半截皓腕，白玉似的，总惹人想去探一探温儿。从南看她这架势像是经常与笔墨打交道，不急不躁，从从容容的落了笔。笔尖不见一分颤，稳稳当当的，一笔一划写下去。
“好字。”
五姑娘点点头，“你看看，比我写的还好看呢。”
从南当然不敢顺着答，“婢子没姑娘的眼力，只觉得都好。”
“果然是个没眼力的丫头。”五姑娘弹弹她额头，“什么教都好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可别在外头吹嘘你姑娘的字好，我可不想被人臊呀！”
严璎闻言，不由笑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五姑娘摇摇头，“我倒不是妄自菲薄，若与这丫头比，我自然会说我的字好，但今日看了你写的字，何苦再自讨没趣，偏要在这上面计较？”
“对了。”五姑娘笑，“我这几日刚兴起一个念头，正愁没人可用呢，可巧书阁就将你拨了来。”
五姑娘道，“自古来有关于写茶的书多又杂，更有不配图的，教人看了实在抓耳挠腮，一点不痛快！所以，我一早就有新编茶书的想法，以前觉得耗时又耗力，这会儿我被禁足在这里，横竖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正好借来打发时间了。”
五姑娘指点从南，“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对府中藏有的茶书多有了解，你来负责分类整理。”
严璎见她有此大志，惊奇之余，应道，“婢子来誊字。”
五姑娘笑说好，“我虽字不敢与你同，画茶倒颇有些自信，我来绘书中茶的插图。”
从南不允，“画画伤时伤眼，又有那样多的茶类，若姑娘一人画，那要画到几时呀？婢子也来帮忙吧。”
五姑娘伸指一点从南的额，故意板起脸来道，“你不通茶事，哪里能画出其中精妙？别让你画茶叶，你反倒画出草叶子来。”话未说完，自己倒禁不住先笑出来。
从南笑嘻嘻的，“姑娘多在旁提点着，哪里会画出这样的笑话来呢？”
五姑娘道：“既这样，还不如我自己来。我自个儿要编的书，单经你和燕莺儿的手了，显得我多么不诚意，也拿不出手来呀。”
从南笑：“姑娘将这本茶书编出来，原是要送人的呀。姑娘琢磨清楚没？要送谁？”
五姑娘闻言，飞快的朝严璎看了一眼。嘴上啐从南，“你这坏丫头，嘴碎什么呢？”嘟着嘴瞪从南，面上却红了一片。
从南往严璎身后一躲，“姑娘快别瞪我了，当心眼珠子掉下来，婢子可接不住。”
“浑话！”五姑娘笑着摇摇头，看严璎站那儿似有所思，便问她，“燕莺儿，你还有什么别的主意吗？”
严璎想到从前看到的书中的法子，道：“既然要做，也可以在纸张上做工夫。”
五姑娘唇边梨涡一闪，“愿闻其详。”
“姑娘要编茶书，可以将纸张浸泡在茶水中，待浸得有了时日，自带茶色茶香，再交与我写或姑娘自己画。”
“好主意。”五姑娘双手一拍，“等书成之时，翻书见字即闻茶香，妙极妙极。”她双眉轻轻挑起，眉目间痴意尽显，随后抿唇一笑，吩咐说，“从南，你一会儿就找二管事去，让他领着你上庄子挑好纸好墨，另一些琐碎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她又看向严璎，“书面与排版就麻烦你了。”
屋外有小仆探头探脑，五姑娘一错眼瞧见了，让从南去看看。从南应下，一边起身问，“什么事？”
小仆恭恭敬敬的，“四少爷来了，在楼下呢。”
严璎目光一动，朝屋外多看了一眼。谁知见到从南紧着一张脸，苦巴巴的望向五姑娘，“姑娘，请四少爷上来吗？”
五姑娘一听见四少爷的名儿，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她起身往内室走，赌着气似的摔了帘子，“不见他。”
“姑娘…”从南还想再劝一句。五姑娘却道，“就说我现在不乐意见着他。”闷声闷气的，打发她和严璎去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茶中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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