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玩笑》虹光闪闪

65、第六十四章

　　库洛没费什么劲就凭借着他良好的记忆力认出了面前的女孩。这还是在他将大半心神都放在深陷困境之中的义弟的情况下。

　　“哈娜·温克勒（Hanna·Winkler）是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扼制心中那近似狂暴的焦虑感，“你能够帮上我什么？”

　　黑发的女孩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早已失去了表露情感的能力，但从她突然亮起的眼神就可以分辨出她因收到友好信号而喜悦的情绪。

　　“大人，请您带我一同前去使您反应如此激烈的地方，我会给予您解决这突发事件的最佳方案。”哈娜伸手一指斜后方驶来的导力车，“而且我推荐您坐上那辆车，这比您用两条腿跑更快些。”

　　被指到的那辆车停在了库洛身侧。亚里欧斯和盖伊的脑袋探出车窗，对上了库洛显露惊愕的双眼。

　　“上车吧，库洛。是要去哪儿？”盖伊问道，丝毫没有为使用公用车办私事而感到愧疚的意思，“那边的小姑娘也要上来吗？”

　　“对，她也跟去。”库洛呼出一口闷气，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顺带着把动作笨拙的哈娜一并拉进车内，重重关上了车门，“听我来指挥就好，真是帮大忙了。首先保持直行，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左拐... ...”

　　库洛胳膊上的花纹依旧闪动着，表面不时掠过一道道白光。这光的本意是要提醒其主什么，可银发的少年却借着这提醒感到了一丝欣慰——至少黎恩还没有步向死亡的深渊，这很好。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只是与时间赛跑，把他的弟弟从危险那边拉回安全地带。

　　哈娜端坐在车座上，视线落到了盖伊怀里的笔记本上。她深知自己在抵达现场之前还没什么用处，暂且只能依靠身旁这位大人的感知能力寻得事故即将发生的地方，便打算找点别的事情来做。她见副驾驶座的年轻男子这会儿还有心情翻看记录本，像是在忙里偷闲考虑别的案子，不禁生出几分兴趣。

　　“怎么，对我手里的笔记感兴趣吗，小姑娘？”盖伊察觉到哈娜的目光，扬了扬手中的袖珍记录本，“这是记录着其他案子情况的情报本哦。”

　　黑发的女孩点点头，扫了一眼身侧少年的样子，又看看正专心开车的亚里欧斯，朝盖伊伸出一只手。

　　“你想要看本子上的记录？”盖伊一怔，想了想便大方地将笔记本递了过去，“唔，不过这种记录对于你来说可能会很枯燥吧。如果你想看的话上面倒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哈娜没有接话，双手捧着记录本飞快浏览起来。她神情平静，翻阅的速度快得吓人，甚至给人一种她只是在翻着玩的错觉。可短短几分钟后，她就抬起头望向盖伊。

　　“钱包盗窃案的犯人是经常在那一带出没的游手好闲者嫌疑人B，老奶奶丢失的拐杖在住宅街地下水道入口处附近的草丛里，逾期未还的书籍分别是《红耀石》和《牌技师杰克》。”

　　棕发的青年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孩说的都是本上记录的未破案件的谜底。他迅速抓过女孩手中的小本仔细看了一遍，根据女孩的判断在脑海中构想各种可能性后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结论有很大可能都是完全正确的。

　　这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盖伊产生了疑惑。

　　凯文拜托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司机继续开车在市郊地区绕圈子，又和坐在“大型烟花”上方的纱绫和小滴换了座位，伏在座椅下方研究能否拆除这个大麻烦。

　　“情况怎么样，凯文先生？”黎恩忍不住出言询问，“要不然先停车让纱绫阿姨她们离开这里——”

　　“那是不可能的，雷恩。”凯文忽然打断道，“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这玩意儿是较为先进的传感型定时‘烟花’，限制应该对车速有着相当苛刻的要求。换句话说，只要车速不达标，这玩意儿也会发动。”

　　这会儿黎恩算是明白无法离开的理由了。如果是受过训练的军人或者习武者，兴许还能够从容做到从疾驰的车中脱出，可换做手无缚鸡之力的纱绫和小滴就不怎么可能了，弄不好还会面临更为凄惨的死态。这要怎么办才好？一时间黎恩也没了好主意。

　　“雷恩，凯文神父，你们先离开这辆车吧。”纱绫忽然开口道，两手轻柔地搂着酣睡中的女儿，“你们是办得到自行脱离危险这件事的吧。至少能有你们安然无恙的话，也可以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告知亚里欧斯他们。不用担心，我和小滴还有司机先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的。”

　　黎恩看着纱绫。这位母亲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惊畏，有的只是对自身处境的通透觉悟和不顾一切也要保护女儿的决然。这份伟大的母爱似是也震撼了仍旧匍匐在地满头是汗的凯文，让他瞪大了眼睛，呆滞之余手指颤抖不止，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难忘的经历一样脸色愈发苍白如纸。

　　“不可以。”一直在黎恩等人面前表现得开朗阳光的绿发少年此刻面色一沉，厉声反驳道，“夫人，您在我们之中身体强度之差是仅次于小滴的。不论作为一名神父还是一个男人，我都不可能同意您的提议！”

　　凯文的眼里一瞬闪过极亮的星光，看得黎恩心下一惊。那种平静的决定意味黑发少年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曾不止一次在注视着库洛时目睹过，而且后者每回显露出这种决心之时都会做出让他后怕不已的事情。凯文眼中的星光要更亮一些，这表明了什么已不能再清楚了。他想要牺牲自己。

　　“凯文先生！”黎恩猛地抓住凯文的一只手，定定地望着面露诧异的对方，“我们会一起活着离开这辆车，对吗？”

　　“啊... ...”凯文迟疑着想要说谎，违心的话却在那双澄澈红瞳的注视下无论如何都吐露不出，“我... ...”

　　“请不要放弃。”黎恩一脸了然，说出口的却尽数是勉励的话语，“绝对，没问题的。”我始终相信着哥哥，也相信雅典娜的预言——未来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所有人都可以面露笑容的。这所有人中，怎会不包含心存善意的新人“神父”呢？

　　下一刻，向自家兄长交付了一切信任的少年，听到了后方他心念之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雷恩——！”

　　哈娜没有骗人。打自承载着黎恩等人的那辆车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以来，她就摇下一侧的车窗将头探到窗外一动不动地持续盯住前面的那车，大脑飞速运转。

　　“车速确认，风力等级确定完成... ...”哈娜趁着库洛也探头大喊黎恩名字的功夫兀自低语，扭头看向一脸不明所以的亚里欧斯，“这位先生，麻烦您将车开到前面那辆车的旁边，最好可以保持与其相同的车速。”

　　“是怎么回事？”盖伊的神情凝重起来，“那是纱绫嫂子他们坐的车吧。”

　　“那车上有危险物品，恐怕是破坏力极强的某种东西。”库洛没有转头，哑声说道，“最糟糕的是雷恩他们还没办法直接下车。”

　　亚里欧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变得青白，手背上绽起青筋。他紧咬下唇，黑着脸按照哈娜的说法把车开到了前面那辆车的旁边，余光关注着调整行车速度。

　　库洛看清了出租车内的情况，倒吸一口冷气。他的目光粘滞在了仍旧闪动着不祥光芒的“黑匣子”上，努力想要看得再清楚些。他的余光让他明白他的弟弟看到他的出现是欣悦的，但光是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屏障见面就激动到忘却危险的现境可不是库洛的风格。

　　“哈娜，来这边。”少年丝毫没有把黑发女孩当作布娃娃对待的意思，招呼着身边测试阻力状况判断车速的对方要她过去，“能够找到安全停止这玩意儿的办法吗？”

　　“那是传感型的装置，大人，限定初步推测为车速，但无法排除空气密度等因素会造成的影响。我认为车内的几位有考虑到这一点才没开窗呼救。”哈娜爬过来将头从库洛身侧探出车窗，一边盯着对面的状态一边分析道，“从高速移动中的车上紧急跳出是一种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可像这样人太多且中有身手不佳者的情况无法让全员安全撤离。不过，可以尝试强行停止装置运作的方式，只要击中其运作枢纽最脆弱的部分就可以了。”

　　“这能办得到？万一找错了弱点破坏，或者寻找点没错但破坏范围太大可都会让大家一起跟着玩完啊，小姑娘。”盖伊板着脸说，“你认为在场的人中有谁能够办到你说的事还拥有最大的成功把握？”

　　女孩毫不犹豫地指向对面正比着手势设法告知这边现况的黎恩。对方因她的一指而稍愣，却在这种危险的境况下回以友善的微笑。

　　“那一位是最好的人选。我没有循着私心如此判断，大人。”哈娜瞥了一眼身旁略有不悦的库洛，在做出判断后立刻跟上了明确的表态，“原本那位绿头发的先生是最佳人选，不过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比较糟糕，无法进行最为理智的认知和选择，虽然理由不明。而这种情况下就只有那位大人最为合适了。我们这边的人如果来执行此事，就要计算着用来破坏的物件砸碎窗玻璃之后所收到的阻力和重力，以及抛落的轨迹线和——”

　　“告诉我他需要做什么。”库洛直接打断了哈娜的详细解释，“只要你能够让所有人平安，我不会计较任何事。我能够直接把做法传达给雷恩，你直说吧。”

　　“谨遵您的指令。”哈娜语气恭敬地答道，“那么，首先... ...”

　　黎恩没费什么力气就理解了状况。他蹲到“烟花筒”前，先是冲不明所以的凯文微微一笑，紧接着便摸出一根银针对着闪光的黑匣子凭八叶剑技中的【无手】之式刺了下去。针尖跃动的银光好比流星般迅猛，把快准狠凸显到了极致。

　　“哇啊啊啊雷恩你干嘛——咦。”凯文先是因黎恩的行为大叫起来，眼珠都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之后又由于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大爆炸而目光呆滞，头脑僵化，“发，发生了啥？”

　　“已经安全了，大家。”黎恩笑了笑，按照库洛传递到脑内的善后方法屏住呼吸检查了一番已经停止工作不再闪光的装置，就如此宣布道，“司机先生，请您别紧张，一点点减缓车速可以吗？”

　　早就浑身是汗的司机闻言赶忙稳住颤抖的双手，以他较为丰富的开车经验为凭慢慢停下了车。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问题。所有人的心，终于都落回了原位。

　　一场可能发生的事故，就这样消匿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