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玩笑》虹光闪闪

47、第四十六章

　　库洛坐在约定好的咖啡店里已经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仍不见他那可爱的弟弟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不免心里有了几分烦闷。他招手示意服务员又点了一杯红茶，试着拿茶香掩盖自己的不耐与忧虑，心里却早就乱成一团麻线。

　　“请问，你是库洛·安布斯特吗？”

　　库洛抬起头，看到一个怯生生的橙发男孩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虽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不假，可这个发色和瞳色，还有表现出的性格... ...真够意外的。

　　“我就是。怎么怎么，有哪位漂亮的大姐姐拜托你来搭讪吗？”

　　脸上扯出一个轻佻的笑容，再说句不正经的话，库洛又一次刻意带上了厚重的假面隐藏心事。大胆的言论令出言询问的橙发男孩一下子羞红了脸，急急忙忙的摇头。

　　“不是不是，那个，找你的人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啦。我只是帮他捎个信，带你去找到他而已——”

　　“他在哪儿？！”

　　几乎只是一瞬的功夫，橙发的男孩就惊愕地发现了库洛气质上的骤变。那双方才还含着戏谑慵懒的红瞳顿时透出一种冰冷彻骨的锐利，像极了捕食中的雄鹰。他吞了吞口水，试图让自己尽可能把语言组织好再表述。

　　“他要我告诉你他正在广场东北角跟马奇亚斯和你的青梅竹马在一起，还拜托我带你过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带我过去。”

　　“啊，咦？哦，哦... ...请问，你不需要再问些什么吗？比如找你那个人的相貌特征什么的，别认错了人——”

　　“没这个必要。”库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一口喝完杯中的红茶，用餐巾擦擦嘴角，站起身披上了宽大的风衣，“你口中那人我再熟悉不过了。”

　　库洛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宰相那派人的圈套。但如果这番传话是那个大叔设计的，那么会详细到这种程度就说明黎恩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自信洛特会在调查帝都情况之前先确保自己和黎恩的安全，宰相不可能在短短几小时内就绕开洛特的情报手段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更何况贵族派不会对宰相的动向无动于衷。也就是说，传话是黎恩自己的意思。

　　果然，在橙发男孩的带领下，库洛隔了很远就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并肩坐在供游客休息的长椅上。视力极佳的黎恩更是老远就冲他挥手。

　　“雷恩。”

　　库洛一个冲刺就跃到义弟面前，紧张地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郑重其事地详加确认对方平安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关注起其他两人来。

　　“我真的没事啦，哥哥——啊，谢谢你，艾略特，真是帮大忙了呢。”

　　黎恩对于库洛的弟控程度深有体会，对库洛的举动毫不意外。他把视线转向小跑着跟过来的橙发男孩，感激地道谢。刚刚正是艾略特经过广场看到正苦恼着如何将消息传递给库洛的他们并出手相助，库洛才能像这样和他们顺利会合。

　　“哈哈，这没什么啦。能帮上雷恩你们的忙就好，我先走了哦？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到帝都西侧的阿鲁特大街来找我吧。我和姐姐会招待你们的。”

　　艾略特笑着摆摆手，和几人打了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原来如此，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还便于抵达帝都各处的地方吗？”听过马奇亚斯尽可能简练的说明后，库洛点点头，“和我来吧。我倒是知道一处可以满足条件的地方。”

　　帝都的地下水道有好几个入口，而比较方便的就是加尔尼耶区的那一个。作为帝都豪华娱乐街而存在的加尔尼耶区虽然贵族很多，但处于帝都中心的地带不易惹人注意。这也是所谓的灯下黑了。库洛依照脑海中对帝都地下水道的全貌了解带着三个孩子七拐八绕在一处导力休息装置边停下，开始了交换情报的环节。

　　“也就是说，卡尔叔叔的问题已经可以解决了？”库洛按按肩膀，关节处一阵轻响，“不过真亏莎文娜你能大老远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啊。道尔叔叔还好吗？”

　　莎文娜感觉到库洛的目光，不禁咬紧下唇，垂下了头。

　　“库洛，你是知道爸爸他那个性格的。当初市长爷爷的事情他一直感到十分愧疚... ...他觉得自己明明该是最坚定不移站在反对帝国提案一边的人，却迫于其他议员的压力不得不选择投弃权票，直到现在还为此而痛苦着。可我清楚爸爸的做法是为了保护我和妈妈，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家，是出于无奈。我都理解的，爸爸却从未原谅过自己。再加上库洛你和市长爷爷走之前并没有告诉过爸爸，结果他大病一场醒后不再理睬政事... ...”

　　莎文娜的父亲道尔·梅耶是旧茱莱市国的某位高官，对于茱莱的发展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曾经是老市长相当器重的人物，甚至老市长还有意将市长一职传给他。然而帝国的突然经济侵略导致茱莱的原定规划被粉碎，老市长本人也因宰相的巨大野心而成了政治上的牺牲品。作为本是坚决支持老市长作风想法的铁杆粉丝，道尔在帝国提案表决会议上投了弃权票一事令他本人的内心一直经受煎熬吧。库洛和老市长离开的太过突然，又没曾将此事转告过茱莱除洛特苏菲以外的任何一人，道尔会认为老市长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再信任也很正常了。

　　“想太多了啊。”库洛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无半点波澜，“讲真的，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坚持不投赞同票的几位议员我和爷爷都很感激了。不落井下石的人即便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值得欣赏。我和爷爷还有雷恩是出于别的原因不能把离开的消息告诉道尔叔叔，并非他做法的缘故。莎文娜，等你回去以后就这样转告叔叔吧。那么接下来，就考虑一下如何把情报交付卡尔叔叔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马奇亚斯，我之前去你家的时候卡尔叔叔不在吧？”

　　黎恩努力忽视库洛和莎文娜的互动，扭头询问马奇亚斯正事。

　　“没错。爸爸他为了保护我们，昨晚就没回过家。现在他应该是在那幢绯红的巴尔弗雷宫里处理文件，绞尽脑汁想要写出一篇可以让贵族闭嘴的文章才对吧。不过，我觉得直接去送情报也没什么问题啊？”

　　“你如果这么想的话虽然逻辑上没问题，可那样做我和雷恩可就问题大了哎马奇亚斯。”

　　库洛幽幽的叹着气反驳道。他已经可以确认这是宰相在逼着他往圈套里跳。如果让马奇亚斯去送情报，那么宰相就可以借其充当人质逼迫黎恩亲自前去解救；如果去的人是他，那么宰相就更有把握让黎恩乖乖听他的话回归宰相之子的身份；如果黎恩去就更省劲了，宰相直接说句“看好他”就能留下黎恩。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恐怕是... ...

　　皇宫内，卡尔正头不抬眼不睁地拼命赶材料。站在他身后的当朝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我有件事并不是很明白，阁下。”

　　卡尔忽的发问，推推眼镜。他没有停笔，手速依旧可观，却着实做到了一心二用这一点。

　　“说吧，雷格尼兹。”

　　“您为何要选中我来处理此事？如您所见，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公务员，职务并不算重要，还连续两年停留在办公室文员的这个位置上。”

　　“你是有能力的，雷格尼兹，不要妄自菲薄。至于能够把你挑出来则是别的原因了，具体情况你还不够格知道。”

　　宰相冷淡地回答着，想起几天前前派一名亲信偶然调查得来的情报。那是有关欧斯特地区一个叫做马奇亚斯的小孩在夜里放飞一只信鸽的事情。当时他没有太在意这种小事，却突然发觉到此事跟几月前在欧斯特地区目击到和黎恩长得很像的黑发男孩一事怕有很大关联。于是他立刻要求那名亲信继续追查，自己则是给贵族派的蠢货们加了把火，鼓动他们干得更大些，让那个放信鸽的小孩再寄出第二封信件。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要亲信把第二封信从那只鸽子身上的小包里钓出来，只让那小孩写信的对象收到第一封信。如果收到信件的人真是他儿子，那么那孩子绝对会赶来帮忙。而不管最后是谁来皇宫传信，他都可以借此确认帮助者中有没有黎恩那孩子在，同时提拔雷格尼兹作为革新派的重要人物对付那帮脑子里只有虚名权利金钱的蠢贵族。若是真没有黎恩在，这个雷格尼兹的能力他也很满意了，怎么都不算亏。

　　“是吗？感谢您的解释。”

　　卡尔闭上一只眼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时，房门外传来了侍卫恭敬的请示声。

　　——“两位大人，有客人求见。”

　　“你是说，宰相想要把雷恩骗去当童工？”

　　马奇亚斯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库洛的解释快把他吓懵了。

　　“是啊，”库洛夸张地哀叹一声，“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弟弟有多么厉害。宰相他之所以会看重茱莱，要改造成帝国的经济特区，就是因为我这弟弟在。你看，如果明面上把这话说出来肯定所有人都不会赞同雇佣童工对不对，毕竟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嘛。可是如果把‘支持经济发展’这类大帽子扣上铁定没人反对了。我的弟弟就是太好了才遭人窥视~所以我才不会让我最最可爱的弟弟被那大叔骗去干活呢！”

　　“我是承认雷恩很早熟，也很能干不假...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太扯了吧。宰相阁下怎么可能如此看重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雷恩的好已经将他折服，让他决意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了啊！啊，这就是我家弟弟的魅力~”

　　黎恩听着这段槽点太多的对话，耳朵早就红得充血，脸颊发烫。虽然他清楚库洛不会把真相告诉马奇亚斯啦，可是这羞耻的理由是搞什么啊？！而马奇亚斯已经被库洛说服，并在那边发誓不会让宰相得逞了。

　　“你放心吧，库洛！哪怕宰相阁下再厉害，再英明，雇佣童工也是犯法的可耻的！为了不给阁下的生平事迹留下污点，我决不会让他的想法得逞！”

　　马奇亚斯... ...你被完全骗了哎。虽然结果是好的不假。不忍看到朋友被继续忽悠的黎恩拍拍脸，拉了拉库洛的袖子示意他快点住手。

　　“让莎文娜一个人去真的好吗，库洛？”

　　“放心吧，雷恩酱。你别看莎文娜有些内向，其实到了正式场合时她可是相当冷静大胆的哦？虽然事情结束后又会感到不好意思就是了。”

　　“你还真了解她啊... ...”

　　“唔，怎么了？还好吧，毕竟是玩伴。”

　　“没什么！”

　　得到了莎文娜送来的情报之后，卡尔瞥见身后那位宰相的脸色很不好，应该说是糟透了更加准确。

　　“阁下？连茱莱当地的居民都如此关注我们的政策问题，我们便更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了不是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又在精神上捅了自己上司一刀的卡尔干劲十足地继续赶材料，大有今天之内结束战斗的意思。而被捅刀的宰相已经在心底暗暗咒骂某个无耻的银毛了。

　　（库洛·安布斯特！你这个可恶的小鬼，竟然不惜用上美男计也要阻碍我找到黎恩是吗？！你给我等着！）

　　现在吉利亚斯已经完全确信跟雷格尼兹家那个小孩联系的孩子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了。只是他的生子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碍事的自称家人的臭小子，正在不遗余力地妨碍他和黎恩见面。看这个架势，大概那臭小子是不在乎让他知道黎恩在对方身边这件事情，还借势跟自己示威呢。很好，很好！

　　如果卡尔稍稍回下头的话就会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会儿身周布满了可怖的黑暗气息。

　　身处几十赛尔矩之外正和马奇亚斯告别的库洛忽然感到一阵恶寒，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捧腹大笑起来。他身侧的黎恩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发疯，“乖巧地”不去制止。至于莎文娜则是还沉浸在帮上库洛一个忙的喜悦之中没有回神呢。

　　温暖的阳光披在孩子们的身上，犹如女神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