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玩笑》虹光闪闪

101、第一百章

　　佣兵——那是一群过着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人。其佼佼者被称作猎兵，过着无休止的杀戮生活。位于西塞姆利亚大陆顶端的两大猎兵团【赤色星座】和【西风旅团】时有合作时有纷争，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仅仅是为谋求自身利益而存在着的与其他组织间那微妙的牵绊。而转到正题，这两大猎兵团在先前某起事件中再度联手后没多久，便因双方下位大客户的立场相悖而对立，这一僵持便是两年。

　　单凭这种苍白无力的数字可能还有些难以想象时间之久的话，不妨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吧。久到什么程度呢？久到兰道夫和菲各自归队后也还保持对立的程度。事实上，同在【星光】待了不短时间的兰道夫和菲相处起来并不是很困难。兴许由于都是年纪不大的精英猎兵，又都不是爱做无用功争斗的类型，他们意外地经常一起出些讨伐通缉魔兽的任务，彼此还会交流些心得之类的东西。但大局所限，双方所处的猎兵团的关系和他们自己的身份限制了这份平淡的友谊，也使得他们不得不走上交战之路。

　　S1201年的这一天，天青云淡，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红发的青年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倚在树干上静待下属的回应。只不多时，就有身着同色盔甲的猎兵匆匆跑来报告侦察结果。

　　“报告！敌方【西风旅团】成员全部战力为一个中队，人数倍多于我们。目前对方尚未开始进攻，似乎在准备各类陷阱。请指示！”

　　“那一边的指挥者知道是谁吗？”红发青年不徐不慢地追问道，“以及人员大体分布区域？”

　　“指挥者并不认得，至少不是已经成名的那些精英猎兵，但也不排除伪装等可能性... ...另外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势，想要迎击只能走一片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平原过去，方圆十塞尔距之内没有可用的素材。”

　　有备而来吗。红发的青年兰道夫漫不经心地想着，斜眼瞥向不远处那片视野极佳的平原。在那种地方站着只会被当作靶子，何况对方还是身经百战的优秀猎兵，人数又远超这边。他这回是带着属于他自己的试炼而来的，真正继承【斗神】之位的一场试炼。目标则是仅凭借现有的这个小队战力将对面的【西风】整一个中队击破。这是一般的猎兵听了以后会怪叫天方夜谭的要求，可作为当事人的兰道夫丝毫不见惊慌不安，好似这是很寻常的要求般镇定。

　　在人少势微的情况下，会是场苦战吧？不知会有多少牺牲的那种。但兰道夫从未那样认为过。他清楚他办得到一场华丽的胜利。

　　“这附近应该有个村落吧。”兰道夫忽然这样问道，口吻却不像是询问，而是有十足自信的肯定。

　　“是的，虽然向村落那边去还需要些时间，近二十塞尔距的样子。”

　　“全员听令：三人一组，尽可能将对面的兵力进行分散。引部分到如下几个指定地点就位后立刻撤离。注意，抵达相应地点后不要有半点停顿明白吗？是立刻撤离。另外，每组的三号到我这边来一下，我另有事情交代。”

　　聚集而来的【赤色】小队成员依言照做，很快就按照兰道夫的吩咐四散开来，对敌方进行诱导攻击。对面的猎兵们显然还有稍有些轻敌，也不知是不是指挥官不够慎重，分散战力的效果出奇地好。看到这一幕的兰道夫轻蔑地冷哼一声，几下跳跃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中队和一个小队的战斗力有着鲜明的差距。特别是当双方的练度相差不多时，这种差距更是难以用寻常方式弥补的。因此，虽然要说这回【西风】的指挥官有点轻敌，但实力差距足以掩盖这点瑕疵。

　　当然，这都只能说是通常情况下，用寻常方式的话。被引到间隔极大的几处地点的猎兵们见对手纷纷迅速撤离，心下都是咯噔一声也手忙脚乱地想要撤离。可是已经太晚了。随着炸弹被引爆的几声巨响，不幸刚好踩在上面的猎兵们顿时没了生机，其他侥幸逃过一死的猎兵也被像游记小队一样再度聚群围过来的【赤色】成员们集中歼灭。这样的歼灭战进行得很快，而主战场也不知何时从那易守难攻的山地平原转到了离村落不远的丘陵地带。剩余的猎兵见大事不妙，试图突围撤离，被设完炸弹后赶来收尾的兰道夫统统解决。

　　“指挥者呢？”“已经确认击毙。”

　　以防万一而开始集合下属确认战果的兰道夫正忙着收拾残局，一抬头却看到自己的叔叔和堂妹正一脸满意地朝他走来。特别是因闻到血的味道而兴奋起来的堂妹夏莉，更是一蹦一跳的，乍眼看去倒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啊哈哈哈哈！干得真不赖嘛，兰迪哥！真是太帅了啊~夏莉都看着迷了哦？”

　　谁会想要被你迷上啊，你这平胸战斗狂。兰道夫暗自吐槽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而看向身材魁梧的红发男性。

　　“干得不错，兰道夫。这样一来，你就是正式的【斗神】继承人了，大哥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吧。”

　　“啊哈，和叔叔你相比还差得远呢。不过虽然只是猜测，但莫非你们从一开始就埋伏在【西风】那些家伙后面吗？”

　　“哦，察觉到了吗？不错不错。”西格蒙德哈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有资格引领【赤色】走向更高位的【斗神】啊！不过放心好了兰道夫，我们不过是旁观罢了，如果你没能完成这番任务的话最多只会救你一条命下来而已。就算是夏莉，我也不会让她抢了属于你的猎物的。”

　　还真是地道的奥兰多家传统，兰道夫苦着脸心下吐槽道。虽说他也没指望过这些有血缘关系的家伙帮他就是了。

　　“叔叔，这边还需要再善后一下，你和夏莉果然还是先——”

　　“哈哈，这是自然。让这丫头在这边待久了可是要出乱子的，我带她回去跟大哥通报下结果。可别拖太久了啊，兰道夫。”

　　目送两个战斗狂带着一堆被传染成战斗狂的下属离开后，兰道夫揉揉眉心决定去平日爱去的酒馆先喝上一杯。他在【星光】那段时间和手上不沾染血腥的家伙相处得有点久，几经计算后看样子并没有把这个他不时光顾的村落卷进猎兵之间的战斗中来。哎呀哎呀，这也算是变得心慈手软了吗？大哥哥我还真是善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啊。

　　原本兰道夫·奥兰多的人生会这样依照既定路线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继承【斗神】之位也不会任何的改变。然而，命运就是如此不可思议的东西。它定下了每个人的前行路线，纵使会有些许偏移也绝不会被彻底颠覆。兰道夫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他走进酒馆的那一刻为止。起初，他只是听到了妇人的哭声。而后，他闻到了熟悉的血的味道。再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他在猎兵团的人之外第一个可以称作朋友的年轻人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这是，骗人的吧？因为，因为这里并没有被卷入交战才对——

　　“是... ...兰迪哥哥吗？”

　　怯懦的小女孩的声音传入大脑一片空白的兰道夫的耳中，使他艰难地眨了眨眼扭头看去。那是那名年轻人的邻居家的孩子。年轻人一直都很疼爱这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以至于连兰迪也会不时给小姑娘带点糖果和毛绒玩具作为礼物。

　　“莉莉丝，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家伙会像那样，倒在那里啊？！”

　　女孩的眼里满是悲伤。那双仍带着湿意，眼圈通红发肿的暖褐色的眼直直地盯着作为熟人大哥哥的兰道夫，抱紧了怀里的小熊布偶。

　　“哥哥他，刚刚因为听到爆炸声，很担心莉莉丝会不会受伤，结果，结果跑到村外头去找莉莉丝，然后，然后... ...呜，浑身是血地回来了... ...呜呜... ...莉莉丝是好孩子，不会乱跑的，只是在和哥哥捉迷藏而已... ...哥哥他找不到莉莉丝，跑出去了啊... ...都是莉莉丝的错，是莉莉丝不好，兰迪哥哥救救哥哥好不好！”

　　女孩断断续续地解释着，而听到这些的兰道夫则是犹如五雷轰顶。所以结果他还是被牵连了吗？被猎兵之间的交锋给！可恶！他该怎么办？同猎兵团的那些家伙没法救一个快断气的人，而这里是偏僻之地，想要联系优秀的医疗人员也十分困难，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这个人？！定神绕过还在呜咽着试图为儿子止血的年轻人母亲，兰道夫观察着年轻人的伤势。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没命，必须尽快输血才行。可是血源呢？设备呢？到哪里去弄来！心烦意乱的红发青年摸索着外套口袋，忽然摸到某个小巧硬物，手指一顿。那是在他离开【星光】时，银白发的年轻首领笑嘻嘻地顺手塞给他的通讯器，说是常联系。都是熟悉套路的人，兰道夫也只是面上应和着，并没把这番话当真。可现在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他也想要去尝试。

　　“喂，是我，兰道夫·奥兰多... ...雷恩？怎么是你？”

　　“难道是兰迪先生吗？”通讯器另一头的少年微怔，“好久不见。因为现在【光部】和【暗部】分开行动，所以根据接到通讯的区域不同，接听者也会有所不同，至少兰迪先生目前所在的地区是由我来负责的。出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你有办法尽快派有丰富经验的医护人员到我现在的这个地方来吗？越快越好，这里有人需要急救，而且失血过多。”

　　兰道夫此时也顾不得别的，连去分神思考【星光】那边是什么情况都没空，只一心想要设法保住年轻人的一条命。

　　“好的，没有问题。根据兰迪先生通讯器的定位就可以对吗？那么和我现在所处的地方相差不算远。刚好这边有经验十分丰富而且值得信任的，呃，长辈在。我马上就和她一同前去，请设法再坚持十分钟！”

　　“啊啊，拜托了！”话说长辈是指谁啊。

　　兰道夫切断通讯，开始为年轻人进行紧急处理。不多时，黑发红眸的少年和精神饱满步步生风的浅金发年迈女性就一同走进了这家酒馆，朝兰道夫所在处走来。年迈的女性没有半句废话，在雷恩的辅助下有条不紊地对年轻人进行急救处理，一面向雷恩说着所需的设备和对伤患的转移措施。很快，年轻人的情况明显稳定下来，呼吸虽然还是很微弱，却明显不再面呈死色。雷恩联系了附近的下属成员，开始安排对年轻人的后续治疗处置。

　　“那个，非常感谢——”兰道夫借机抽空看向前来帮忙的女性，有些拿不准对方的身份，“这位，呃——”

　　“是雷恩那孩子的朋友？我是碧翠丝，现在不过是托尔兹士官学院的一名教官罢了。会负责一些医疗方面的工作。”

　　学院的教官？兰道夫一脸茫然。他还真不太了解雷恩和库洛的过去，对于他们成立【星光】之前的身世经历一无所知。也许是看出了兰道夫的困惑，女性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确认了年轻人状态稳定后点点头，到一旁和年轻人的母亲以及莉莉丝说话去了。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话说，没耽误你什么正事吧？”

　　等到事情大体了解，兰道夫随黎恩坐在医院休息处的长椅上稍作休歇。

　　“没有的事。我负责的地区大多没有很棘手的事务，而偏偏下属干部的大家又都是非常厉害的人，以至于很多时候都无事可干。”黎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这还是头一回和哥哥分开这么久，而且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稍稍有点不太适应呢。但是我也认可哥哥的想法，也想为他多分担一些烦心事，所以非努力不可。兰迪先生这样忽然找我帮忙，其实对我来说也是调整心情的一环也说不定呢，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应该说是自兰迪先生回归【赤色】以来吧？”

　　“哈哈，真是戳人痛处啊，雷恩。嘛，的确，我是很久没和你们联系了。结果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星光】这是在搞啥？”

　　“唔... ...就是分头行动，顺便调查一些事情而已。”雷恩苦恼地敲敲头，如此总结道，“该怎么说，因为现在【星光】的势力开始逐渐发展起来，人员变多地域变广，为此需要好好理顺才行。采取不同地区不同分部管理也是梳理的一环。说起来，当初哥哥突然说要分开的时候我真的是吓了一大跳，还反应很激烈来着，跟他赌气很久。最后还是爷爷出面调解才跟他和好的。”

　　“爷爷？是你们兄弟俩的爷爷吗？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啊。”

　　“哈哈，因为爷爷他喜静，所以一直定居在托里斯塔。托尔兹士官学院也是建在那里的，因此和碧翠丝教官比较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黎恩注意到兰道夫有些黯淡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兰迪先生是在苦恼什么吗？”

　　“啊，嗯... ...和雷恩你也没有必要隐瞒吧。其实我在质疑自己现在的生存方式。那家伙——我是说拜托你救的人，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却因为猎兵的工作而害他被卷入这种危险之中，甚至差点死掉。他的人生和梦想，与我的那份究竟哪样比较重要？何况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只是出于习惯在这样做而已。这样下去继承【斗神】之位真的好吗？抱歉，果然还是不该——”

　　“兰迪先生是想要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吗？”

　　“哎——”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忙哦。克洛斯贝尔也是我负责的地区，能够给兰迪先生提供些帮助。所以，如果想要试试看有没有别的更想做的事情，机会我还是能提供的。兰迪先生的话，唔，警备队的工作可能不错呢，作为适应另一种生活的跳板来说。”

　　应下雷恩的好意就意味着放弃现在的身份和生存方式，这是兰道夫早就理解的事情。而处于迷茫期的他在这一刻做出了他此生无悔的重要决定。不是作为什么【红色死神】，而是作为单纯的兰道夫·奥兰多去尝试寻求属于自己的未来。

　　“啊啊，我会设法搞定老爸他们那边的。不好意思了，看样子还需要麻烦你一下呀，雷恩。”

　　“嗯，交给我吧。我很高兴能帮上兰迪先生的忙。”

　　这是兰迪·奥兰多新生的开端。